“他孃的,漢奸!”
孫權一說完,樑禪瞬間就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手中的瓜子衝着孫權扔去,以表示自己的憤怒。
只可惜,瓜子實在的殺傷力實在太小,而樑禪又因爲躺着,無法使出渾身力氣。
因此瓜子全都砸在了前排的趙頊腦袋上。
趙頊也被孫權的言論驚訝的呆愣住,以至於沒有感到到後面樑禪再用瓜子襲擊他。
亂哄哄的大廳,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孫權。
很好,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了。
孫權對自己這一手操作十分滿意。
雖然他從樑羽看向自己的目光之中都察覺到了殺機,樑錦那邊的眼神,他壓根就沒打算看。
當然,不看也知道,樑錦估計已經打算弄死自己了。
可孫權並不想給他這個機會。
因此在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孫權又道:“諸位,小王有一言,煩請諸位靜聽。”
“呸,我看你是有遺言!”
樑禪罵罵咧咧,而後又抓了一把瓜子,一邊惡狠狠的磕着這一邊小聲罵道。
瓜子扔出去的那一刻,樑禪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以他對孫權的瞭解,這孫子雖然不是個好東西,但絕對不是傻子。
他若是沒有十分正當的理由,斷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和所有人公開唱反調。
“今日既然是商議登州之事,在坐的諸位自然都有發言的權力。”
樑羽也想聽一聽孫權想要說些什麼,因此站起身來,走到樑錦身邊。
一邊說,一邊側身擋住,伸手按住了趙君慕已經按在腰刀上的手。
他衝着樑錦使了一個眼神,意思是讓樑錦稍安勿躁,若是孫權說不出什麼理由來,自己會親手送他上路。
樑錦衝着趙君慕點了點頭,趙君慕方纔將按在腰刀上的手放下。
“既然吳王有話說,咱們聽一聽也無妨。”
樑羽說着,慢慢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給了孫權一個看起來十分善意的微笑。
不管這微笑背後意味着什麼,孫權十分的高興,因爲他堅信,只要給自己說話的機會,他就有理由說服所有人,讓他們同意自己的方案。
而這將是他擺脫樑羽,成爲具有爭雄天下資格的諸侯之一的第一步。
“諸公,這是今日朝會之後,小王回到府中搜集到的關於所謂大卑國的一些資料。”
說着,孫權從袖筒之中拿出一疊紙張來,分給了就近的幾人。
這些關於卑國的資料,朝會還沒有結束,天策府的官員就已經放在了樑羽的案牘之上。
甚至於比孫權得到的這些還要詳細。
因此孫權也就沒有打算給樑羽這些有各自情報機構的大佬。
衆人紛紛傳閱,藉着這個機會,孫權朗聲道:“所謂大卑國,無非是海外彈丸島國,與我大炎相比,不管是從哪一面都是可不得的。”
“就算他們也有穿越者,就算這些穿越者們統一建立了所謂的大卑國,就算他們偷襲了登州,也只不過是疥癬之疾。”
看着孫權交給自己的資料,不少人認可的點了點頭。
在沒有看到這些資料之前,他們也早就想到了。
而一些前世對所謂大卑國相對了解的人,在這方面也認同孫權的說法。
大卑國並不值得炎朝特別重視,想要奪回登州也是易如反掌。
“諸公所憂所慮,無非是因爲這幫卑國人手中有先進的火器而已。”
孫權走到了人羣之中,一副有恃無恐不怕捱打的樣子。
趙頊點了點頭,道:“吳王說的沒錯,但從前方傳來的軍情來看,東宮的馬先生也說了,卑國人的火器不足爲慮。”
孫權卻看着他笑道:“東宮的馬先生?趙大人,東宮的火器諸位也都見過,可與卑國人的火器相比,卻又如何?”
他攤開手看着衆人,聲調又高了許多。
“那位東宮的馬先生昨日可是親口承認,東宮的火器可是比不得卑國人火器的。”
“哼,難道就因爲火器比不過,吳王就要和這幫蠻夷講和麼?”
趙頊雖然沒什麼脾氣,可因爲有後輩子孫被金人掠走的恥辱在。
因此一直覺得自己在這幫人裡擡不起頭來。
所以剛剛在商議具體該如何處理登州之事時,與東宮走的最近的趙頊不僅沒有保持低調,反而是主戰派中叫聲最高的。
聽到孫權說這話,趙頊的臉色馬上就陰冷下來。
孫權見趙頊誤會,唯恐旁人被他帶節奏,趕緊道:“自然不是,趙大人稍安勿躁,聽我把話說完。”
說到這,孫權有意無意的看了樑禪一眼,而後走到了樑羽身邊,轉身看向衆人問道:“諸公,小王斗膽問一句,一年之前,東宮在長安城內,不值一文,所謂的太子也只不過是一個擺設。可短短的一年多的時間,爲何東宮卻能執掌長安,在洛陽之戰中讓天下諸侯不敢與之爭鋒?”
此話說的算是極其大膽,基本上就是把衆人和東宮之間的遮羞布徹底拉了下來。
連樑羽聽了也是頻頻皺眉,不知道孫權要搞什麼名堂?
不等人回答,孫權自問自答道:“無非是因爲東宮有火器,有所謂超越這個時代的武器。”
“若不是有能夠昇天的熱氣球,洛陽城池堅固,又是朱元璋守城,城內火器、糧草、兵馬並不比長安聯軍差。東宮就算有再多的火器也不可能攻克。”
這些都是事實,天策府和樑錦等人在戰爭結束後,做了無數的推演。
得出的結論就是,樑俊能夠取得洛陽之戰的勝利,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出其不意,搞出來熱氣球來。
不然的話,根本不可能打敗朱元璋。
孫權的話說到這裡,場內不少人已經聽出了苗頭來。
不由得重新打量起孫權。
都說生子當如孫仲謀,孫權這小子當真有幾分給人當兒子的料。
孫權見場上對自己的敵意少了許多,當下更是有些激動。
“太子樑俊,所謂何人?想必諸公應該比小王更清楚。他前世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海賊,無兵無將,手下鷹爪不過百人。若非是能夠搞出這些東西,他有何德何能,與大秦始皇帝、大唐天可汗同朝而坐?”
雖然這話是恭維樑錦的,但樑錦的臉上並沒有受用的表情。
甚至於連樑羽對這個馬屁也有些不感冒。
“吳王想要說什麼就直說,今日並非朝會,說話不用遮掩。”
樑羽見他遲遲不肯入正題,雖然不着急,卻也不想給孫權太多出風頭的機會。
自己的大腿催了,孫權也不得不中止自己的表演,直切正題。
“所以,東宮能夠有今日,無非是火器而已。若非有火器,東宮焉能在弒君之後,安然無恙。長安又怎麼可能在太子昏迷之後,依舊被東宮執掌?”
孫權的語氣激昂起來,像是與東宮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般。
“諸公,東宮改制,禮崩樂壞,雍州的士族被屠殺殆盡,百姓愚鈍,被一時之利矇蔽,焉懂得什麼叫天下大計?什麼叫做治國之策?”
“東宮之制,諸公比小王清楚,他們的所謂土地改制,已然動搖國本。自有國以來,天下百姓豈有不納賦稅之道理?若百姓不納賦稅,國家如何存立?天下如何治理?”
“更不要說,東宮還要廢黜皇帝,還要將他們的改制推行到各州各郡。”
對於雍州的改制,即便是樑錦也是有很多意見的。
因此孫權說到這個話題,所有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就連與東宮走得最近的趙頊,也是微微皺眉,不知如何反駁。
“趙大人,聽聞你前世也是支持過改制的,你朝之改制結果如何?”
孫權見趙頊變換了表情,不再像剛剛對自己那麼有敵意,想要火上澆油,直接逼問道。
趙頊猝不及防,沒想到孫權會突然問自己。
冷不防沒有準備,想要說些話,卻只能欲言又止。
孫權早就調查過天策府記載的宋朝歷史,因此步步緊逼道:“若非是有所謂的改制,動搖了國本,不得天下士族門閥之心,只怕你大宋也不會自趙大人之後便有靖康之恥吧。”
這種事,誰也說不清到底和改制有沒有關係。
畢竟祖宗再厲害,遇到不爭氣的敗家子,就算留給他一座金山銀山,他也能敗的一乾二淨。
趙頊想要爭辯,但一想到開始爭辯,勢必會把靖康之恥擺在桌面上。
孫權這孫子看起來是有備而來,到時候就算掰扯清楚,丟臉的反正是自己,和他無關。
思來想去,趙頊還是保持沉默,不發一言。
孫權乘機又道:“士族門閥,乃是一把雙刃劍,用的好國興,用不好國衰。但不管如何,諸公前世裡建立大秦也好,創建大唐也罷,就算小王的江東基業,也是靠着這些人方纔能夠青史留名,讓後人所知。”
“敢問諸公,這天下可有哪朝哪代的君王,是靠着那幫泥腿子建立不世基業,開國之勳的?”
這句話算是把所有人給問住了。
尤其是樑羽,前世若非關隴士族鼎力相助,只怕他也不會如此輕易擊敗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煙塵,建立巍巍大唐。
“諸公,若是那位太子有一天突然回來,定要讓天下按照雍州那般改制,順他者生,逆他者亡,難道諸公當真要把家中的土地交出去?去領東宮幾十貫的俸祿不成?”
場面無比的安靜,孫權的目光在衆人的臉上掃過,所有人都不自覺的低下了頭。
就在孫權有些得意,嘴角想要上揚的時候。
忽而,不和諧的聲音出現了。
“我願意,本王願意!”
樑禪舉着手,看着孫權叫道。
只可惜,孫權並不搭理他,只是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接着道:“諸公爲何畏懼東宮,無非是他們的火器比咱們的先進而已!”
唯恐樑禪又搗亂,孫權絲毫不停頓,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意圖:“而卑國人的火器既然比東宮還要先進,爲何咱們不和他們先和談,摸一摸這幫卑國人的底細,看一看他們的火器到底有多先進,是不是隻有那位太子樑俊之前說的火炮?”
經過長期的鋪墊,孫權再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沒有人有多少反對了。
他們是雄主,是賢相,但他們終究是以利益爲主的人。
樑羽前世更是在實力不濟的時候,能夠忍受住渭水之盟的恥辱。
卑國人現在只不過是攻佔了登州,還談不上什麼恥辱不恥辱。
孫權見效果很好,乘勝追擊道:“若是卑國人的火器當真如此強大,咱們冒然開戰,一旦戰敗,勢必讓天下百姓惶恐,讓卑國人恥笑。若是以和談之名,試探卑國人的深淺,若能不戰而取其火器,豈不是兩全之策?”
而後笑着看向樑羽道:“小王想,以軍機二處的能力,若卑國當真有比東宮強的火器,三個月之內應該可以將其圖紙拿到手吧。”
樑羽緩緩的點了點頭,心裡有些複雜。
孫權說的話有些道理,也都說在了根上。
樑俊的改制,在坐的除了樑禪之外,基本上沒有哪個傻瓜會同意。
樑錦當初和東宮好的恨不得穿一條褲子,最後分道揚鑣,就是因爲樑俊想要強行要把雍州的改制推廣到整個炎朝。
而樑俊如此的蠻橫,衆人又不得不仰起鼻息,不敢與之爭武,就是因爲打不過東宮。
他能搞出來熱氣球這種玩意,誰知道雍州的那個叫做武器研究所的機構,還能不能掏出其他更邪門的東西來?
若卑國人手裡當真有超越東宮火器的東西在,孫權的法子倒也不失爲一個良策。
但轉念又一想,現在自己手裡也有火器。
而天下諸侯又全都些性格豪橫的主,卑國人敢明目張膽的攻打登州。
就是不把他這個攝政王放在心上。
如果樑羽不能夠及時的狠狠抽他們一巴掌,豈不是墜了天策府的威名?
太子這一走,自己又弱了朝廷的威信,天下諸侯乘勢而起,自己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哎,很難辦啊。
打,自己肯定要出一部分兵,到時候被卑國人打敗,會給各地不安分的諸侯可乘之機。
和,自己肯定得點頭同意,到時候卑國人若是不搭理,繼續攻打其他城池,又給了各地不安分的諸侯一個抨擊自己的理由。
不管怎麼選擇,都有利有弊。
樑羽陷入了沉思。
“呸,說的再天花亂墜,不還是要當漢奸?”
樑禪見孫權一臉的得意,連坐下來喝茶的姿勢都與剛剛不同,心裡十分的鄙視。
反倒是一旁的冉閔則一臉思考的模樣,好似對孫權說的話有些認同。
“老冉,別人可以和,唯獨你不能和,你要是和了,前世裡的英明可全都毀了。”
樑禪見冉閔有些意動,趕緊提前給他打預防針。
冉閔神色複雜的看了樑禪一眼,緩緩的點了點頭。
就在大廳上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考慮孫權這個提議的時候。
樑錦忽而站起身,鼓起掌來。
“好,好,好。”
樑錦連叫三聲好,配合着他的笑臉,反倒是讓孫權有些不好意思。
“當不得殿下如此謬讚。”
孫權哈哈一笑,謙虛道。
“不知諸公以爲如何?”
孫權雖然有些得意,卻沒有忘形,向着衆人看去。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有個準信。
不過看對方的表情,卻也知道,自己與其他人想的應該一樣。
那就是孫權之策,可以試一試。
衆人的表現,樑錦盡收眼底,他一邊鼓掌一邊走到樑羽身邊,問道:“不知秦王意下如何?”
樑羽擡頭看了看樑錦,眼神極其複雜。
在他的計劃中,並不打算和東宮決裂,反倒是希望和東宮搞好關係。
可一旦實行孫權之計,勢必要走上與東宮對立的一面。
雖然從短時期看,這對天策府有利,但從長遠的角度來看,不確定因素又實在太多。
見樑錦等待着自己的表態,樑羽極其緩慢的搖了搖頭。
他一搖頭,孫權馬上就懵了。
剛剛他見樑羽陷入沉思,還神色複雜的看向自己,還以爲樑羽會同意自己的方案。
誰知樑羽居然搖頭。
這!
孫權臉上的得意凝固住了。
忽而,一股殺意冷不防的撲面而來。
就在他剛察覺出這股殺意,感覺腹部一涼。
樑錦抽出站在自己身邊的士卒的腰刀刺進了孫權的腹部。
“噗...”
一口鮮血吐出,孫權的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不解的看着樑錦。
“哼,區區一個卑國,豈有讓我大炎與之和談的資格?”
樑錦抽出腰刀,扔在地上,不屑的看了孫權一眼。
“他敢犯我登州,殺我臣民,便是有再強的火器,也只有死路一條!”
而後看着席間衆人,鋒利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樣。
樑錦冷冷的聲音響徹大廳。
“再敢有言和者,便是他這般下場。”
孫權瞪大了眼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