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的大小官員全都在酒樓中等着,馬昌原本是打算請樑俊到涼州最大的悅來酒樓,鄧正心中一邊暗罵缺心眼,一邊勸道:“別駕萬萬不可,如今聖旨召太子回京,太子因爲災民的事情敢抗旨不遵,今日又因爲糧食進城,親自在城門口待了一天。若是在悅來酒樓中擺宴,殿下見了,心中如何看待我等?”
馬昌尋思也是這麼一回事,拍着腦袋直說,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若不是老鄧,險些誤了大事。
一幫人選好了既不奢華、又不寒酸的地方,一個個安分守己的等着樑俊的到來。
鄧正如今是馬昌面前的紅人,此時馬昌不在,自然是以他馬首是瞻。
衆星拱月一般將鄧正圍在周圍,說着討好的話。
“長史大人,如今聖旨都到了,山蠻人也是虛驚一場,太子殿下爲何還在咱們涼州不願意走。”
鄧正捋着鬍鬚,笑道:“這山蠻人突破長城,進了中原卻消失的無影無蹤,此事本來就蹊蹺,有沒有這事還是一說。就算有這事,太子回京也幫不上什麼忙。這聖旨雖然到了,可聖旨上說了什麼,除了太子誰人知道?就算是讓太子回京,可咱們這位太子殿下執意不回,誰能奈何了他?”
周進年輕氣盛,道:“太子若是抗旨不遵,只怕儲君位置不穩,咱們這些日子百般佈置,全都打了水漂。”
他與涼州司馬王舒交情匪淺,馬昌一旦做了雍州刺史,這涼州別駕按理來說自然是王舒的。
可看最近的苗頭,鄧正在馬昌心中份量越來越重,大大小小的事情馬昌都要習慣性的問一問鄧正。
原本和馬昌私交甚好的王舒最近反而有些冷落,這讓王舒一派對鄧正敵意日增。
自打鄧正入了馬昌的眼,裡裡外外出的主意,雖然打着爲涼州百官着想,可怎麼算都是太子佔了便宜。
只是鄧正的建議也還算是周全,挑毛病挑不出來,最後還都是馬昌拍板。
周進官卑言輕,又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只能明裡暗裡拿話懟鄧正。
鄧正久經官場,任由周進蹦躂,絲毫不去理會。
“敢問諸君,在太子沒來雍州之前,大家聽到的太子風評如何?”
鄧正不緊不慢問道,衆人聽了,低聲討論起來,一官員道:“長史大人,子不言父過,臣不彰君惡。殿下風評,一言難盡。”
“什麼一言難盡,我看是不爲人君。”周進本着敵人的朋友就是自己的敵人,鄧正這孫子胳膊肘子往外拐,明裡暗裡給太子說好話,又強行拉着馬昌並整個雍州百官要上太子的賊船,心中對樑俊也沒什麼好感,冷聲哼道。
鄧正也不生氣,哈哈一笑,道:“周司功此言甚是,此話雖然忤逆,可事實確實如此。在此之前太子風評並不甚好。”
周進還想說話,鄧正接着道:“聞名不如見面,如今太子到了涼州,諸位再看,太子可是如風評之中那般不堪?”
衆人暗暗點頭,心道:“都說太子性格懦弱,沒有人君風範,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哪裡像傳聞中那般?”
鄧正起身道:“太子微服出巡,手刃況讓、收攏山賊、結交魏家、誅殺常玉,威懾張角、籌糧救災,這一樁樁一件件,哪裡有一丁點傳聞中的樣子?”
他一邊說,衆人一邊點頭,就連一旁不願意和鄧正說話的王舒也皺眉道:“鄧長史所說不錯,太子殿下確實與傳聞中絲毫不同,這也是老夫十分不解的地方。”
鄧正看了他一眼,笑道:“如今朝廷之中暗潮涌動,幾位皇子摩拳擦掌,咱們雍州如今因爲常玉被誅,也煥然一新。太子乃是國之儲君,諸位既然以馬別駕馬首是瞻,那就莫要朝三暮四。“
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在場的這些人也都深以爲然,就算是周進也無話可說。
常玉雖死,餘黨也樹倒猢猻散,可常玉一黨在雍州畢竟經營多年,他們這幫上位的新貴,若是不在朝中有所依靠,根基不穩。
用不了多久,等形勢一穩定,朝中那幫吃人不吐骨頭的大佬能放下雍州這塊肥肉?
鄧正見目的已經達到,也不便多說,看着衆人心中頗爲不屑。
自己隱忍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搭上太子的線,能讓這幫廢物亂了計劃?
“既然咱們認定要跟着太子走,那邊跟到底,太子爺想要賑災,那咱們便賑災。太子爺不喜歡隨風附雅,那咱們也艱苦樸素。太子爺不喜歡鋪張浪費,那咱們也不能花天酒地。”鄧正看着周圍簡樸的環境,甚是滿意。
“長史大人說的是啊。”周圍官員也都笑呵呵的附和着,對自己的未來充滿期待。
“啓稟諸位大人。”正說着,一個老頭走了進來,鄧正一見,趕緊起身上前,道:“馬伯,如何,是不是太子殿下已經動身來這邊了。”
周圍官員也都跟着站起來,一臉詢問的看着這老頭。
老頭乃是馬昌府上的管家,衆人不敢怠慢,連忙往屋裡請。
馬伯連連擺手,道:“老爺讓我過來告訴諸位大人,殿下不來這了。”
“不來這了?”一幫人面面相覷,又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這地方可是夠破的了,別說是侍女,就連小二也只有一個。
難不成馬別駕因爲這事捱罵了?
鄧正也在納悶,這種地方還不行的話,那就只能路邊攤了。
太子是真不懂官場,還是說對自己不滿意?
精挑細選的這種破地方還不滿意?
自己都安排好了,一會太子來了,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一幫本地住民前來此處,親眼目睹太子爺是如何體恤百姓,連吃飯都來這種簡陋的地方。
裡子面子都安排好了,讓太子懲惡揚善的無知地痞流氓也都就位了,甚至英雄救美的橋段早就排練多時,萬事俱備,就等太子登場了。
他怎麼能不來了呢?
“諸位大人,趕緊去鳳來樓,太子爺說要在那裡。”馬老頭見衆人一臉懵逼,趕緊催促道。
“鳳來樓!?”
他孃的不是說太子不喜歡鋪張浪費麼?白天在城門口被風吹了一天,這不吃不喝一下來就要去逛青樓?
“走,走,走。”王舒一馬當先,一邊招呼着衆人一邊往外面走,其他官員也都反應過來,快步跟着走了上去。
鄧正也回過神,一邊往外走一邊安排下人道:“趕緊將鳳來樓的人全部清走,太子爺今天逛窯子的事,不準任何人知道。”
手下人見鄧正說的十分鄭重,也不敢遲疑,趕緊點頭快步走了出去。
“對了,把那個整天在鳳來樓裡招搖撞騙,滿口胡言,整日瘋瘋癲癲的瘋子趕走,千萬不能讓他知道太子爺今晚去鳳來樓。”
那奴僕一愣,有些晃神,瘋子?
鳳來樓還有這號人物麼?
“就是那個叫什麼柳七的瘋子!”鄧正一巴掌扇在奴僕的腦袋上,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