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天,官道兩旁的空地上一間間木製房屋拔地而起。
雖然簡陋,但卻有了家的樣子。
在趙老栓的安排下,整個工程進展的十分順利。
三天的時間,不短不長,卻讓趙小栓熟悉了每日裡來的這些衙門到底是幹什麼的。
馬車最多的衙門叫做建設衙門,每次只要他們一來,全村的人都喜笑開顏。
一車車的物料像是不要錢一樣堆在路旁,各種趙小栓沒見過的工具全都堆放在一旁的大倉庫裡。
按照建設衙門的規定,這些工具全都只是暫時租借給他們,等到日後是需要他們交付租金的。
租金也不貴,一年使用的費用只有一百貫。
一百貫對於之前這些百姓來說,算得上是天文數字。
可現在整個新的村子一千多人,拋出去老弱婦孺,能夠參與修路的有六百多人。
一個的月的收入便是六百多貫,一年的收入有多少,雖然沒人能說清,但卻也不是小數字,交付工具的使用費還是夠的。
建設衙門來的次數雖然頻繁,但在村子裡停下的時候很少,多是一車車的往下一個村子運東西。
每到這個時候,村裡這幫孩子全都站在路邊圍觀建設衙門的車隊。
除了建設衙門,見的最多的就是那天綁人的捕司衙門。
捕司衙門的人各個挎着腰刀,甚至還有人彆着弓弩,每次從官道上呼嘯而過,必然引得趙小栓爲首的男孩子們一陣羨慕。
住房衙門的人只來了一趟,自打那日丈量完土地之後再也沒有露過面。
涼州城內各種各樣的衙門走馬觀花一樣,看的百姓們目不暇接。
在衆多衙門之中,最受人歡迎的有兩個。
一個是大多由女子組成的衛生衙門,雖然他們來的時候全都戴着叫做口罩的東西,看不清面目。
但並不怎麼寬鬆的制服襯托着玲瓏有致的身材,讓周圍還有沒娶親的小夥子們頻頻側目。
只不過有路邊上綁着人的木樁在,他們也只敢幹活的時候偷偷瞄上兩眼,卻不敢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這第二個最受歡迎的衙門則是那日來的布思衙門。
布思衙門也是涼州城內衆多衙門裡唯一一個駐紮在村裡的。
趙小栓聽說,這條官道上的所有村子都有布思衙門的人。
而駐紮在自己的村子裡的布思衙門的差役,一個叫管恆,一個叫馬新,一旁一瘦,一個喜歡說話一個不喜歡言語。
胖的叫馬新,每天晚上吃完晚飯,馬新就會在一旁的空地上架起篝火,然後給百姓們說書。
每當這個時候,村裡所有的孩子全都把馬新圍住,聽他講三國,講水滸。
馬新的主要工作就是說書,晚上是屬於他的時間。
原本布思衙門的規定一天最多隻能說兩個時辰,可架不住百姓們實在熱情,尤其是這幫孩子們與馬新熟悉之後,知道他性格好,是個不會發火的脾氣。
每每講完兩個時辰之後,他們全都央求馬新接着講。
馬新也很喜歡這幫小孩,經常一說就說到後半夜。
打來到這裡,趙小栓每天晚上,臨睡前最後的記憶便是馬新那抑揚頓挫的聲音。
時間不長,所有的百姓們面目一新,幹活的時候也都由之前竊竊私語變成了討論三國、水滸情節人物。
村裡有年紀大的木工,更是趁着中午休息、晚上聽書的時候用木頭雕刻了一尊關羽的神像。
布思衙門另外一個差役管恆知道之後,直接就帶着人給這木雕關二哥的神像搭建了一個小小的神廟。
管恆的工作是觀察引導村民的思想,同時每天早上在開工之前宣讀布思衙門最新的工作致使。
關二爺神廟建成之後,整個村民的思想面貌更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以趙老栓爲主的領導班子更是提出了,要以關二爺爲榜樣,對太子殿下忠心耿耿。
不到五天,趙老栓的村子裡所有的村民心中全都對樑俊這位太子爺感恩戴德。
樑俊若是登基做皇帝,天下百姓纔有好日子過的言論在官道之上的各個村子裡越來越響亮。
逃跑的百姓越來越少,違反規定的人更是寥寥可數。
到了第六天,捕司衙門的差役們在官道上巡查一天,都沒有發現一起事端。
整個涼嘉官道之上徹底的步入正軌。
就在修路工程啓動的第二天,駐紮在村子裡的所有布思衙門的差役接到通知,集體回到涼州城內開會。
村民全都習慣了下班之後有書聽,今日裡一空下來反倒是十分的不習慣。
這些日子以來,趙老栓也明白這布思衙門到底是幹什麼的了。
周圍的也都清楚爲什麼所有的衙門只有布思衙門一家要派人在村子裡駐紮。
這天吃完晚飯,所有的百姓照例來到篝火前。
雖然說書的趙先生今個不在,但大傢伙也都養成了習慣。
趙老栓和手下的班子簡單的商討了一下,決定趁着趙新倆人不在村子裡給大家開個會。
一千號人,圍在大篝火前,雖然這個季節的涼州很冷,卻架不住村民的熱情高漲。
一個個有說有笑,臉上洋溢着久違的開心。
趙老栓站在篝火前,手裡拉着管恆平時用的木製喇叭,看着面前黑壓壓一片高聲道:“鄉親們都安靜一下。”
他這一嗓子叫出來,場面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說話,紛紛向着趙老栓看來。
“鄉親們,咱們來到這裡也算有些日子了。”趙老栓神情有些激動,雖然這些天自己也是一直處在發號施令的位置。
但像這樣面對所有的村民說話還是頭一遭。
“今日裡布思衙門的兩位先生不在村中,我趙老栓有兩句話想給大家說。”
“村長,你有什麼話就說罷,咱們大傢伙都聽着呢。”
低下有和趙老栓關係好的人高聲呼喊道。
“好,鄉親們,布思衙門的先生今日回涼州,臨走之前兩位先生說了些話,趙老栓在一旁聽到了,覺得有必要和大傢伙說一說,聊一聊。”
所有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趙老栓這位村長從布思衙門的先生嘴裡聽到了什麼。
“布思衙門的兩位先生臨走之前,說了些關於長安的事,鄉親們。先生們雖然沒有明說,但趙老栓也不是傻子,也知道先生們在愁什麼,今日回涼州是爲了什麼。”
“村長,聽說明日裡從長安來的商隊就要來了,要從咱們門前過,是不是有這麼回事?”
趙老栓點了點頭,神色十分嚴肅,道:“沒錯,先生們回涼州就是因爲此時。鄉親們,我趙老栓問你們。咱們現在過的日子怎麼樣!”
一提這個話題,原本安靜的場面馬上就亂了起來,不少人神情激動,高聲表達着自己心裡的真實想法。
趙老栓看着大傢伙激動的表情,眼睛有些溼潤,在來到雍州之前,趙老栓做夢也沒有想過,自己還能過上現在這種日子。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顫顫悠悠的站了起來,向着趙老栓招了招手。
趙老栓趕緊上千,一把將老頭攙住,老頭緩緩的走出人羣,拄着柺杖看着衆人。
場面安靜下來,村民們全都認得這老頭。
因爲雕刻了關二爺的神像,而被布思衙門公開表彰,同時獎勵了五百貫錢的木匠就是他。
五百貫錢,當馬新將五張嶄新的票子交給老頭的時候,老頭差點暈倒過去。
他這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那麼多錢。
老頭姓秦,祖祖輩輩都是幹木匠活出身,傳到他這一輩已經是第五代了。
“鄉親們,老朽活了大半輩子,歷經三朝。剛剛趙村長問大傢伙咱們現在的日子過得怎麼樣,老朽覺得這個問題,老朽最有權說一說。”
趙老栓高聲道:“秦太公,您是村子的長輩,心裡有什麼話就只管說。布思衙門的馬先生也說了,咱們雍州和別的地方不同,說什麼話沒事。”
秦老頭顫顫悠悠的點了點頭,道:“老朽生在皇城根,長在皇城根,一輩子去過最遠的地就是到長安城裡。沒來雍州之前,老朽不知道什麼叫人過的日子,來了雍州之後才知道,人該怎麼活。”
一邊說秦老頭一遍抹眼淚,拄着柺杖強自站直了身子,道:“鄉親們,咱們來到雍州,太子爺手下的大人們是怎麼對咱們的,大傢伙都應該清楚。”
“太子爺給咱們免了稅,又給咱們分了地,雖然這雍州的地比不上長安城的田好,可老頭子卻覺得,雍州的地種的踏實,就算是種什麼,都比在長安城強。”
秦老頭的聲音有些高昂,很難想象他這樣的一個有些乾癟的老頭能夠發出如此洪亮的聲音。
來到涼州的所見所聞,百姓們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中。
若讓他們來說,長安城和現在的涼州有什麼不同,每一個百姓都能說上三天三夜。
當然只有一個人無法說出來涼州的好,這個人叫做蔣鑫,乃是個啞巴。
即便如此,在聽到秦老頭說完,蔣鑫踮起腳尖,用力的揮舞着手臂,張大嘴巴咿咿呀呀個不停。
眼睛之中好像是閃着光芒,似乎有一肚子話想要傾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