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很好,萬里無雲。
洛陽城內的守軍懶懶散散的站在城樓上。
經過這持續一個月的對峙,他們的心情可以說得上是大起大落。
從最開始被聯軍圍城的驚恐,到楚秋遊捉住叛軍逆王之後,城內士氣高漲。
再到這些天來,聯軍並沒有像他們想象的那樣撤去。
城內士卒的心情起起伏伏,難以平復。
和平沒有降臨並不是一件壞事,畢竟戰爭也沒有出現。
洛陽守軍和長安聯軍就這樣隔空對望着。
最近城內有傳言說雙方要和解,不會再打仗了。
城樓上的士卒每日觀察敵情,結合城內的傳言也都覺得可信度很高。
畢竟聯軍不僅後撤十里,連偵查的騎兵也少了很多。
沒有絲毫要攻城的意思。
甚至連霍家商行的糧車,都能穿過聯軍,將糧食運到洛陽城裡。
這在守城士卒的眼中,簡直就是不敢想象的事。
如今的霍家商行,在雍州的扶持下,已然成爲了天下第一的商行。
洛陽作爲大炎的陪都,乃是天下僅次於長安的大城,霍家糧行的總部就在洛陽。
而霍家與東宮的關係,天下皆知。
因此霍家的糧車能夠往洛陽運糧食,誰都不會奇怪。
這種現象也被洛陽城內的底層百姓認爲高層不會再開戰的理由之一。
而對於樑俊同意霍家商行運糧進入洛陽,整個洛陽城內分爲兩種態度。
一種認爲這是聯軍在向洛陽示好,戰爭馬上結束。
另外一種則認爲這是緩兵之計,樑俊在等長城守衛軍的到來。
雙方各執一詞,在大殿之內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可不管怎麼說,霍家糧行的到來,讓洛陽城內原本十分緊張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畢竟誰都知道,樑俊絕對不可能在霍家商行運糧的時候發起攻城。
糧車排成一條長龍,一輛接着一輛,接受着守門士卒的盤查。
樑羽帶着被俘的一幫人坐在城門口的茶館裡,喝着茶看着糧隊。
整個茶館被樑植的親衛嚴防死守,確保樑羽這羣人插翅也甭想飛出去。
好在他們也都沒想着逃跑,全都抱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
眼見着糧車一輛輛的往城內運,樑羽放下茶碗,笑道:“你們覺得,樑俊這是玩的哪一齣?”
樑濟在一旁冷冷一笑,道:“玩的哪一齣?自然是緩兵之計,他攻城攻不得,撤退又撤不得,不上不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其他人也都點了點頭,劉秀道:“話雖如此,太子現在的日子不好過,咱們又何嘗不是呢?”
趙頊冷眼觀瞧着,越看樑濟越覺得不順眼,這些日子以來,就屬景王與樑植這個僞帝走的最近。
主動提出和樑植合作的也是他。
這讓趙頊很是不爽。
“路是人走出來的,選擇對了,路就走的寬,選擇錯了,路就走的窄。是走陽關大道,還是過獨木橋,全在自己啊。”
樑濟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經營,隱隱有取代樑羽在這羣人之中地位的趨勢。
因此說起話來也比以前硬朗許多,尤其對趙頊這種死硬的跟着樑俊走的頭鐵娃,更是沒有什麼好臉色看。
劉秀知道他又想找茬,裝作沒有聽到,轉過臉來。
趙頊這些日子和他沒少爭吵,可吵來吵去也吵不出個所以然了,眼見着樑濟的實力越來越大,也懶得搭理他。
樑濟見死對頭不理會自己,心中有些得意,微閉着眼睛哼着小曲。
這幫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只聽茶館之外一陣喧譁,隨即走進一人來。
樑羽轉頭看去,見是老朱來了,有些意外。
老朱平日裡基本不出宮殿,出來也是直奔軍營,怎麼今日有空來找他們?
“今日諸位怎麼有如此雅興,來城門口喝茶,難不成是想趁着樑隊進城,伺機逃跑麼?”
老朱坐在樑羽身邊,一邊喝茶一邊笑道。
周圍人一見老朱這模樣,更是覺得不正常。
劉秀轉過臉來上下打量老朱,心中尋思:“這朱重八不是一個喜歡說笑的人,怎麼今日一見面就這般模樣?難不成太子退軍了?讓他如此高興?”
其他人也都心生疑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喜事。
樑羽笑道:“這一個月以來,樑俊在城外方圓十里境內全都埋上了地雷,大將軍就算放我們出城,只怕還沒等我們走遠,大將軍就得出城給我們收屍了。”
老朱哈哈一笑,道:“秦王殿下說笑了,咱曾給皇帝說過,無需限制諸位的自由,殿下既然決定留在洛陽,自然不會不告而別。”
說着搖了搖頭道:“只是皇帝不聽,咱也沒辦法,只能讓諸位受委屈了。”
身後的常欣給他端了一壺熱茶來,跟着道:“大將軍給陛下說時,咱家就在旁邊,陛下說洛陽城內不太平,這些兵士是爲了保護諸位安全着想。”
“安全着想,確實是安全的很。”
趙頊冷聲一哼,老朱也沒有放在心上,揮手示意常欣退下。
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道:“剛剛城外傳來消息,說今日又來了五萬長城守衛軍。”
又來了五萬長城守衛軍?
衆人更加難以理解老朱喜從何來。
這個時候不應該哭麼?
趙頊眼中露出歡喜之色,太子這是要攻城了麼?
只有劉秀感覺不對勁,心中覺得樑俊不應該攻城,而是要搞其他的事。
可具體要幹什麼,他又沒有頭緒。
老朱見衆人看自己的眼神有點怪,道:“諸位以爲咱聽到這個消息應該如臨大敵纔是,爲何卻如此高興?”
劉秀哈哈一笑,道:“大將軍爲何要如臨大敵?自該高興纔是。”
“哦,劉將軍此話何解?”
老朱饒有興趣的看着這位光武帝,站起身來親自給他倒了一杯茶。
劉秀也不客氣,端起茶水笑道:“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城外不僅來了五萬多守衛軍,應該還往後撤五里。”
其他人一聽劉秀說這話,初時沒有明白過來,心道:“如今城外兵強馬壯,理應準備攻城,哪裡有往後撤軍的道理?”
老朱點頭稱讚道:“劉將軍所猜沒錯,城外聯軍確實是往後撤了,不過只撤了一里。”
“一里?”劉秀錯愕道。
老朱重重的點了點頭,道:“沒錯,一里。”
頓了頓又道:“最多不過二里。”
樑羽微微點頭,心中瞭然。
可趙頊等人卻大眼瞪小眼,十分的不解。
趙頊急道:“既然來了五萬人馬,爲何又要撤軍?”
“爲何又要撤軍?”樑濟不屑一笑,撇了他一眼,心道:“這樣的人也是當過皇帝的?”
嘴上卻道:“自然是後撤一里,埋上地雷,想要徹底把這三十萬大軍憋死在洛陽城內。”
趙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
劉秀不願讓樑濟趁機懟趙頊,接着道:“撤軍埋地雷只是一方面,第二也是爲了和洛陽和談做準備。”
趙頊瞪着眼失聲道:“和洛陽和談?”
“沒錯,洛陽撐不住了,太子也撐不起了。長安軍攻不進來,洛陽軍攻不出去,除了和談,再無其他的辦法。”
原本一直想保持低調的左典見劉秀出了風頭,心中十分不爽,插嘴道。
劉秀看了他一眼,不以爲意,道:“戰場上打不贏,到了談判桌上也難談的很。”
說完別有深意的看了老朱一眼。
老朱見這幫人只是聽到自己說的一句話,就把自己所想的事全都猜到了,心中也是佩服萬分。
甚至心想:“若是這些人能夠爲我所用,這天下之大,還有何事不成?只是,哎,可惜啊。”
老朱道:“從太子後撤十里,在城外埋上轟天雷的時候,咱就知道這仗打不起來了。”
趙頊見老朱面帶得意之色,心裡也是不爽,出言譏諷道:“大將軍倒是神機妙算。”
“在諸位面前,神機妙算還談不上。”
老朱也不搭理趙頊這槓精,這些日子相處以來,他算是多少能夠了解這幫祖宗們的脾氣。
用樑俊的話來說,這個趙頊就是個槓精,只要他看誰不順眼,就得找機會槓一槓。
一個月以來,這幫人從上到下全都被他懟過一遍,連劉秀有時候也會躺槍。
“今日大將軍不忙麼?”趙頊見老朱不願意搭理自己,坐到他旁邊笑着問道。
趙頊一坐在老朱身邊,老朱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唯恐這小子什麼時候發作,噴自己一身唾沫星子。
可他已經坐下了,自己也不好站起來躲開。
值得訕訕笑道:“洛陽無事,自然不忙,不知趙將軍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只是想起一些事來。”
趙頊哈哈一笑,滿臉的親切,讓人有些不適應。
這位老哥一向是本着臉,看誰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今日裡這般模樣,反倒是讓人有些不適應。
老朱也察覺出不對勁,看了他一眼,道:“哦,不知趙將軍想起什麼事來?”
趙頊哈哈一笑,道:“想起當日在長安城內,太子給在下說的一些陳年往事了。”
老朱一聽這話,哪裡還不知道這孫子要說什麼,面色沉了下來,道:“若是關於我大明的事,趙將軍就不用說了,太子曾給咱一箱子書,裡面說的可是十分的詳細。”
趙頊連連搖頭道:“不,不,不,這事非是大明的事。”
“哦,那是何事?”
老朱一聽不是大明的那些糟心事,放下心來。
只可惜他還是高興的太早,趙頊道:“乃是元末明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