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漠年看着門外那四分無裂的花瓶,冷冷開口:“從今天起,把厲宅上下的古董都捐了。換上一比一的仿製品。老爺要是問起來就說是我的主意。要是不服,以後砸多少就從他們的賬戶上直接扣。”
高晟連忙應了一聲。厲漠年說完大步向大門走去。這時一雙手忽然拉住他的袖子:“漠年哥,我……我跟你一起出去!”
厲漠年回頭,顧嘉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猶豫了一會,終是點了點頭:“好吧。”
顧嘉高興起來,急忙跟在他身後走出了這房子。而樓上依舊乒乒乓乓,不絕於耳……
……
秦暖在畫廊的工作漸漸接近尾聲。李婕果然是個能幹的女人,才一兩個月就讓畫廊盈利,運轉自如。當然這其中也有楚彬的幫助。如果不是他這麼個“軍師”時不時提點下,畫廊現在絕對不可能這麼
李婕看着秦暖在交接一些工作,感嘆:“暖暖,你要走了,我這裡可太虧了。還想和你一直待在畫廊做個小事業呢。”
秦暖弄着手頭的文件,微微一笑,捋了捋滑落下來的長髮:“我又不是再也不出現了。只是畫廊一直是你的心願,我能幫一點算一點。等我從美國歸來,一定是有了自己的事業了,到時候難道你不替我高興?”
李婕軟軟嘆了一口氣,抱了抱她:“我就知道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神。金鱗豈非池中物。好啦,我就等着你哪天從美國回來了。”
秦暖忽然覺得有莫名的傷感。她抱着李婕,心中加了一句:如果有回來的那一天。
一切真的要結束了。
秦宅中,父親的遺物已經整理妥當。該丟的丟了,該留着的留着了,該封存的都封存了。已經沒有任何遺留的東西了。
而哥哥秦璧也已經在一家規模不大不小的公司找到工作,對口的是他的電腦專業。雖然他乾的和他身份不符合的工作,但是起碼是腳踏實地,羅雅也和他感情穩定,如果不出意外,兩人過兩年等爸爸秦昇的喪期一過就可以結婚了。
至於離婚……今天一早她接到張律師欣喜若狂的電話,說厲漠年那邊有了鬆口,秦氏集團四年前投資下去的資金,他們同意將來讓秦氏慢慢償還,利息還有優惠,只是還有一些條件需要談。
她接完電話的那一刻,她心裡忽然覺得很空很空。就像是那四年厲太太的生活就是一場夢。夢醒了一切回到了原點,再也沒有任何痕跡。
可是分明早就物是人非。
“好了!不說這些喪氣的話。咱們好好出去吃個飯。”李婕收起傷感,手一拍秦暖肩頭,像是要把兩人之間的傷感都給拍走了。
秦暖笑着點了點頭。
這時,錢芸從樓下走來,臉上帶着猶豫:“秦姐,那個蘇先生又來找你了。這幾天已經不下十幾次了,要不要……”
秦暖愣了下立刻說:“就說我不在。”
她說完趕緊拿起包包拉着李婕從另一個出口就走。李婕被她拉得踉踉蹌蹌。兩人拐出畫廊,李婕從街邊看了看畫廊門口,果然看見蘇悅靠在寶藍色的卡宴車前,正擡頭看着畫廊二樓。
如果說寶車配美女格外亮眼,蘇悅腿長人俊,站在價值幾百萬的卡宴旁絕對也是一道亮麗風景。
只可惜,唉……她回頭看着秦暖,搖頭:“暖暖,你再躲下去我都看不下去了。這好幾天了,他蘇大少可是一天三頓地來找你,外加宵夜一趟。你住的地方他估計也跑了不下十幾趟了。暖暖,不是我說。蘇少在夏城可是響噹噹的人,也就你敢這麼躲着他跟躲一隻鬼似的。”
秦暖眼中黯然,攏了攏風衣轉身就走。
厲漠年說的意思很明白。在籤離婚之前她不許跟蘇悅接觸,這事關男人的面子。他既然說出口了,她爲了自己也爲了蘇悅着想,能蘇悅多遠就躲多遠。
而且她和蘇悅,還是不要繼續糾纏下去對誰都好。
李婕看出她心情不好,也是也住了嘴。她回頭,冬日寒風中蘇悅站在車邊,瘦白英俊的輪廓清晰如畫。眉眼間含着了一絲說不出的淡淡憂鬱。
也許書上說得是對的,每個人心中都有屬於自己那一顆抹不去的硃砂痣,種在心中輾轉反覆中都會心心念念想起。秦暖就是蘇悅的一顆硃砂痣,成了他的癡。
唉,這樣三人糾結,到底哪一天才是個頭?
李婕嘆了一口氣,趕緊跟上秦暖……
夜幕悄悄降臨,美食城食客鼎盛,熱氣騰騰。李婕提議吃重慶火鍋,秦暖是標準的夏城人不會吃辣,於是點了鴛鴦鍋。李婕看見秦暖一整天鬱鬱寡歡,特地爲她點了啤酒。
“來!一醉解千愁!”李婕朝她舉起酒杯,豪氣萬千:“要記得去美國還得記着我這個好姐妹,要經常來信啊,不然我可是要殺到美國去找你!”
秦暖被她的話逗笑,忍不住勸喝了一大口。酒氣嗆上鼻腔,令她的臉立刻緋紅起來。
李婕殷勤爲她夾菜,一邊嘮嘮叨叨地說着去美國要怎麼的怎麼的,她爸爸那邊有幾個好朋友,她有幾個好姐妹鐵哥們,到了美國秦暖一定要都聯繫云云。
秦暖一邊聽着一邊點頭。李婕說得她像是個沒出過家門的乖乖女。可是她分明在五六年前早就在大洋彼岸求學過。不過這番好意她怎麼能忍心拒絕?於是照單全收。
只是越聽越是覺得心裡空得難受。於是一杯杯啤酒入肚像是要填滿心中的那個空洞。李婕的話越來越多,她反而越來越沉默。
李婕說了好一會,忽然一擡頭眯着眼看向不遠處。忽然她一拍秦暖肩頭:“喂,我沒看錯吧!那個人是厲漠年吧?”
秦暖喝了幾杯正酒氣上頭,一擡頭看向李婕指着的方向,只一眼,她就迷迷糊糊看見果然是厲漠年的背影。眸光再一轉,當她看到他身邊的人,笑了笑:“認錯人了。走吧!”
李婕狐疑地看了幾眼,半信半疑地自言自語:“長得好像啊。不過厲漠年怎麼會在這裡吃飯?這地方不該他這種人來啊!”
秦暖不願意生事,拿了錢包就去結賬。結完賬李婕還在念唸叨叨。秦暖連忙拉着李婕往外走。
可是,好奇害死貓。這一句對李婕來說絕對是致命真理。李婕在臨出門之前,忽然掙開秦暖的手,笑米米地道:“我去下洗手間。”
還沒等秦暖回過神來,李婕已經不見了人影。秦暖只得跺了跺腳趕緊去找這個冒失鬼。果然她在拐角看見李婕早就站在厲漠年的桌前。
李婕的嗓門清脆,一字一句吐字清晰,跟蹦豆子似的:“呦,厲總裁,今天這麼好的興致來這裡吃平民火鍋啊?”
厲漠年掃了她一眼身後,問:“秦暖不在?”
李婕眼風一掃他身邊,問:“小嘉啊,看見小婕姐我怎麼不打招呼啊?是不是貴人多忘事,忘了我啊?”
顧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支支吾吾:“小婕姐,我今天是偶遇漠年哥,所以一起出來吃個飯。我我……”
她的話裡帶着強烈的心虛。
李婕再也不客氣,冷哼一聲:“小嘉,不是我多嘴。想要撬別人的牆角也要等正主兒走了再說吧?你這算是什麼啊?虧得暖暖對你這麼好,你也好意思下得了手……”
“小婕,咱們走了!”秦暖追來,急忙一把拉着李婕就往外走:“我們不是說好了去看電影的嗎?走吧!”
李婕被她一扯再看看端坐如山不動的厲漠年,不知怎麼的就火了。
她甩開秦暖的手,冷哼一聲:“說我多管閒事也好,瞎操心也罷。你們這樣看着我可真憋氣。厲漠年你知道暖暖要走了嗎?她要去美國了!再也不回來了!都是你害的!”
秦暖臉色一白。李婕今天喝了點酒,索性撒開了性子說:“還有你顧嘉,別裝出一副假惺惺的天真無辜樣。我就知道你稀罕這尊黑麪佛。能不喜歡麼!他可是厲漠年呢,攀上了他就是豪門少奶奶了,還辛辛苦苦求個什麼學啊!趁着青春年少就從了吧啊!”
“可是我告訴你顧嘉,你以爲厲少奶奶好當嗎?我家的暖暖論身材論臉蛋哪點比不上你啊!論脾氣,她可比你好一百倍!論家世,她甩了你好幾條街。她還不是照樣被厲家說甩了就甩了……”
“好了!小婕別說了!”秦暖再也聽不下去,一把拉住她往外拉。
李婕不住地回頭:“幹嘛不讓我說?我就是要說!厲漠年這個睜眼瞎,厲家這一羣白眼狼……”
罵聲漸漸遠去。顧嘉已經泫然欲泣。她擡起頭,淚汪汪地看着臉色早已鐵青的厲漠年:“漠年哥,我……我不是……”
她剛想說自己不是貪圖他的錢。厲漠年已看向她,淡淡問:“小嘉喜歡吃什麼?再繼續點吧。”
顧嘉一愣,不由破涕爲笑。
……
美食城外,秦暖放開李婕,有些生氣地看着她:“小婕,你剛纔幹嘛?爲什麼要說這種話?”
李婕也火了:“我在爲你出頭啊!你什麼時候讓厲漠年帶出來風花雪月過啊?暖暖你別騙我了!你和厲漠年結婚後,你一直過得不開心。你瞧瞧現在他對顧嘉多好。美食城這個爛地方他都肯屈尊帶她來吃火鍋!你有這待遇嗎?”
秦暖心中的火氣一下子消失。她意興闌珊:“我不需要你替我出頭。我和他要結束了。”
李婕藉着酒勁攔住她,罵道:“你就是不爭氣。那個顧嘉有什麼好的?她那個小妮子能知道個什麼?要是厲漠年一文不名她會喜歡嗎?我看見她那樣子就覺得噁心!她知道你跟着厲漠年受了多少苦嗎?她知道厲漠年那個臭脾氣也就只有你受得了嗎?她什麼都不知道……”
秦暖站在寒風中攏着大衣聽着李婕嘮嘮叨叨地罵顧嘉。她看着眼前一條街的燈火閃爍,心思卻已飄遠。
李婕說來說去就只有三個字:不甘心。
真是諷刺,她這個當局者都已心如死灰,爲什麼旁觀的人依舊憤憤不甘呢?
李婕終於說完,一擡頭看見秦暖竟然在出神。她氣得還要再說。
忽然一道柔柔的聲音響起:“小暖姐,小婕姐……我能和你們談談嗎?”
秦暖回頭,只見顧嘉俏生生站在身後。她大衣都沒來得及穿,走上前,歉然道:“小暖姐,我以爲你走了,但是剛纔還看見你們在。所以想出來和你們解釋。”
李婕不客氣上前:“解釋什麼?還需要解釋嗎?人家在鬧離婚,你插一腳是什麼意思?嫌人家分的不夠快嗎?”
秦暖看見顧嘉的臉都凍得通紅,一雙眼中淚意朦朧,嘆了一口氣拉着李婕就走:“行了,沒什麼好解釋的。小嘉,今天的事抱歉,你趕緊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