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氣下着細微的雨。已經要到了夏季。夏城這個濱海城市因爲雨而變得更加潮溼溼潤。
在辦公樓的門口,蘇悅爲秦暖撐起了傘。兩個人走進雨裡的時候,有雨絲飄落灑下。秦暖縮了縮,肩頭已經搭上了一隻修長的手。
秦暖擡頭,眸子裡,倒映出了蘇悅的臉。
“小心被雨打溼。”蘇悅含笑,把雨傘往她那邊傾斜。風雨很快把他的右肩頭打溼。
秦暖眸中神色動了動,終是無言靠近他。一把小小的雨傘遮住了風雨,而她在蘇悅的懷中,清新的氣息又撲面而來,帶着他特有的香氣。
蘇悅摟着她往停車場走去。秦暖不言不語。這些天她都很沉默。蘇悅卻有了很好的耐心,在等她慢慢綻放笑容。
兩人一邊走一邊無聲欣賞這雨中的街景。
“暖暖,你還記得嗎?有一次我們一起去野營露宿,一大幫的朋友。你當時揹着揹包,頭髮紮成一個馬尾辮。看着文文弱弱的,可是沒想到你體力是那羣女生中最好的。我還跟你打賭,爬山看誰第一個到達山頂……”蘇悅忽然提起往事。
秦暖沉默了一會,搖頭:“我不記得了。”
“可是我記得。”蘇悅忽然停住腳步,一雙桃花眼定定看着她:“很多很多的事情,你不記得並不代表沒有發生過。”
秦暖也停下腳步,風雨細細,在這清冷的街頭真不是個談話的好場合。
“蘇悅,你想要說什麼?”她問。
蘇悅笑了笑,只是那一雙眼中沒一點笑意:“我想說的是,暖暖,你愛過我。我們一起經歷過的事,不是你因爲記不得就沒有發生過的。”
“是。”秦暖神色異常平靜,平靜得不像是她:“你說得對。我和你一起經歷過的,不是因爲我記不得就沒有發生過。八年前,我已經爲了我的錯誤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不是嗎?”
“我的爸爸媽媽、我的生活、甚至我的大哥,都已經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
風雨中,她的臉色像是一張白紙,蒼茫得可怕:“他們走了。蘇悅,我沒有了親人了。所謂的親戚也早就在八年前秦氏要垮的時候各奔前程了。在這個世界上,我就只有孤孤單單,沒有一個親人了。”
蘇悅臉色僵硬。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是別人,是他。
“蘇悅,你明白這樣的感受嗎?一覺醒來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想要活着都覺得沒有力氣。餓了想要吃飯,都覺得還是餓死算了。每一天每一刻我都要跟自己說,活下去,爲了他們活下去。揹負着罪惡,我再怎麼那樣都得活下去。”
“所以,我只要我的孩子。在孩子沒有找到前,我是不會再考慮和你在一起的。不管你做什麼,不管你許下什麼樣美妙的承諾。我都只要我的孩子。”
她退後一步,雨很快打溼了她的長髮。風雨中,她長裙隨風搖曳,像是黑白相片中走出來的女人。美麗而蒼涼。
蘇悅慢慢捏緊了雨傘,一雙眼中是看不見的深邃:“這麼說,找不到孩子,你是不會和我在一起?”
“是。”秦暖回答。
蘇悅笑了笑:“其實你是在找藉口。不論我做什麼,你都不會再動心。明明有這麼多的機會,你都不肯再靠近我。”
他一步步逼近她,近得可以看見她黑白分明的眼瞳:“秦暖,你別騙人了。你愛的人已經不是我。”
秦暖眼瞳猛地瞪大。蘇悅忽然一低頭深深地吻住她的脣。
秦暖想要掙開,他一手緊緊的摟住她纖細的腰,更重的加深這個吻。秦暖想要逃,他忽然重重咬住了她的脣。
秦暖吃痛,嘴不由張開。他猛地趁虛而入。
“放開……”她終於死命掙扎開。
蘇悅摸了摸脣角的血色,回頭似笑非笑的看着不遠處:“你好!厲漠年,我們又見面了!”
秦暖猛地回頭。只見厲漠年站在雨裡,雨水打溼了他的頭髮,他似乎渾然不覺。只是一雙眸子冷冷看着秦暖和蘇悅。
她站在蘇悅的身邊,透着小女人的氣息,柔弱,惹人憐愛。站在蘇悅的身旁,幾乎就是爲他而生。
雨中秦暖的身子震了震,她的心比這暮春的雨還要冰冷。
厲漠年慢慢走過來。雨水順着他的頭髮滴下,一直流過他挺直的鼻樑,薄薄清冷的脣上。
“暖暖。”厲漠年開口,嘴角帶着一抹冷冰冰的笑意,“跟我走。”完全無視站在秦暖身邊的蘇悅。
蘇悅冷笑了一聲,,“厲漠年從現在開始,秦暖再也不是你的人了。”
厲漠年笑了笑。回眸望着蘇悅,眸子裡帶着冰冷的氣息,淡淡的說,“那她是誰的人。”
“我的人。”簡短的三個字,帶着絲絲的寒意。
“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說話?”厲漠年冷冷的開口,輕笑,眼底透出冰冷氣息:“喪家之犬,既然滾出夏城還有臉回來。蘇悅,你真是讓我見識了什麼是厚顏無恥。”
蘇悅笑了:“暖暖不再愛你了,死死纏着不放的那個人,纔是厚顏無恥。厲漠年,你有本事就讓暖暖今天跟你走。”
秦暖皺着眉,忽然冷冷開口說,“蘇悅,別說了!”
雨越下越大,打溼了三人。
在這個清冷的街頭,三人異樣沉默。
厲漠年不看蘇悅,定定看着秦暖:“暖暖,跟我走。我們回家。”
秦暖無聲看着他,雨水不停的滑落,不停地落下,在她面上劃出縱橫交錯的痕跡。
她擡起眸子,望着被雨水打溼的厲漠年,顫抖地開口“厲漠年,我有孩子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對嗎?”
厲漠年的身子震了震,瞳孔收縮。
“療養院的訪客記錄簿上,有高晟的手機號碼。”秦暖木然地說:“第一個是蘇悅的,第二個……是高晟的。”
鼻子有些發酸,讓人有些懨懨的感覺。
“你一早就知道,可是你沒有告訴我。對嗎?”她的語調木然,卻透着一股子難以言說的自嘲和悲傷。
厲漠年抿了抿薄脣。對於秦暖的質問,他無言以對。
“你知道我的孩子在哪麼?那份檔案,你也看到過吧?”秦暖死死盯着那一動不動的高大冷影,眼中漸漸通紅:“我知道你看過的!是不是你拿走的?”
雨水下的大了,幾乎淋溼了厲漠年的全身。他站在雨裡,深邃黝黑的眸子直直的望着秦暖,緊閉着嘴脣,依舊一言不發。
“回答我!”秦暖終於失掉了所有的耐性,歇斯底里眼淚終於放肆流下:“厲漠年!你回答我!你看過是不是?!你爲什麼要瞞着我!爲什麼?!”
厲漠年的肩膀有些顫抖,冷峻的臉上有什麼在極力隱忍壓制,但是他依舊一字不說。
秦暖絕望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片刻之後,她的眸子裡帶上了無盡的失落和傷心,她淡淡的笑了笑,緩緩說,“很好。蘇悅,我們走。”
秦暖轉身,快步的走到車前。蘇悅伸手爲秦暖拉開了車門。沒有猶豫,秦暖的坐上了副駕駛座上。
臉上有溼潤,一大片一大片,這一定是被雨水打到,絕對不是自己的淚水。她慢慢捂住了自己的臉。
蘇悅眸子落在厲漠年鐵青的臉上,嘴角上帶着輕蔑的笑容。他笑:“厲漠年,我說了。你現在再也帶不走暖暖。”
他說完轉身,上了車,發動了車子的引擎。
雨不停的飄灑,厲漠年站在風雨中,看着那一輛車子揚長而去。
暖暖,他的暖暖……是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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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千字補更的,明天補把。這一段轉折不好寫,死了好多腦細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