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高晟擺手,示意秦暖跟在身後。
高晟推門走進了病房,對*邊愣愣坐着的陳碧珍說,“伯母啊!護士要來給老大做檢查了。”
陳碧珍回頭,目光落在外面的推着護士車的秦暖。秦暖戴着口罩,低着頭,心跳急劇加快。
“嗯。”陳碧珍只是匆匆掃了一眼並沒有多看,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伯母,做檢查得一段時間,您還是先出去溜溜彎吧。醫生說,家屬還是不要靠近,因爲要換藥啥的。”高晟說瞎話不打草稿。
陳碧珍倒也真的相信了,唉聲嘆氣地起身,轉身往病房外走。高晟上前了一步想要跟上,陳碧珍卻擺手說,“你在這裡等着,順道幫我看着,別讓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進來。”
“行,好。”高晟開口應着。
不三不四?
秦暖抿脣,心中黯然,陳碧珍口中不三不四的人,指的就是自己吧。
病房的門被關上。高晟回頭很快對秦暖說,“太太,你有什麼話就對老大說吧,我在外面給你守着。”
秦暖點頭,迫不及待的走到*邊。她望着厲漠年,他靜靜躺在病*上像是睡着了一樣,英挺的五官如同沉睡的雕塑,依舊那麼鮮明。他帶着呼吸器,臉色蒼白到叫人心疼。
“漠……漠年。”秦暖輕聲換了一聲,眼淚在這一刻止不住的溢出來。她的指尖碰觸到他的臉頰,心中痛得不知要怎麼表達。
“漠年……我是暖暖,你聽得到我嗎?”淚水已經模糊了秦暖的視線。
她死咬着下脣,直直的望着毫無知覺的厲漠年。淚一遍遍沖刷着視線,怎麼都止不住。
“漠年,你怎麼會,怎麼會變成這樣?……你不會變成植物人的。他們在騙人對不對?你不會被任何事情打倒,對嗎?”秦暖哽咽地開口,“我不相信你不會醒來。漠年,你醒醒……”
可是回答她的就只有那一起一伏的呼吸。
厲漠年依舊緊閉着眼靜靜沉睡。頭上的外傷已經處理好,他看起來就像是睡一會就可以皺着眉醒來的人,然後似笑非笑看着她又哭了,再不痛不癢地說幾句讓她羞憤的話。
是的,就像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秦暖笑着擦乾眼淚,“漠年,你是不是一會就會醒來,然後皺着眉頭對我說,秦暖你這個死女人,別人說什麼你都信。我說的你爲什麼你都不信?什麼結婚都是假的!你這一輩子不想和別的女人結婚,你就只想和我結婚。你還會用看白癡的眼神看着我,說,暖暖,我的傻暖暖……”
“可是漠年,你醒來啊!你醒來罵我啊。我就想聽你罵我白癡,罵我傻瓜。罵我說,我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你爲什麼不醒來?我就在這裡等着你呢。”
病房中寂靜無聲,只有她的哽咽一聲聲的,那麼清晰。
病房外的高晟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淚流滿面。
秦暖擦乾眼淚,笑:“漠年,你還記得你做給我的蓮藕排骨湯嗎?真的很好喝,跟阿蘭做的一模一樣,你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功夫去做。你還記得你給我做的一桌子的菜嗎?真的很讓我感動。我知道,你肯爲我做這一切,你是費了多大的功夫。是不是我去美國的三年,你因爲寂寞了,才這樣花心思去學做飯?”
“還有,我看你帶小天,小晶晶,你帶得可好了。別人都羨慕咱們……羨慕咱們這一家。小天和小晶,都喜歡你。小天雖然調皮,可是他很崇拜你。他偷偷跟我說,媽媽,厲叔叔真的好厲害。小晶晶也是。她就喜歡你抱着她……”
“漠年,你醒來啊。你醒來帶他們去玩。咱們一起去遊樂園,去全世界旅行……只要我把他們爭取回來。我們就可以這麼幸福地生活了。”
這一刻病房裡很寧靜。
“漠年,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和你說。”秦暖嘴角劃過甜蜜的笑容,雖然眼底的淚還在滾落,“你不是要我考慮,要不要嫁給你的嗎?其實我很想告訴你,我早已經願意了。如果沒有小天小晶,或許我們早就已經結婚了。可是……”
“小天小晶,他們因爲不是你的孩子。我不想連累你。我不想你因爲我強迫接受別人的孩子,我怕你不會開心,我怕很多人會背後指着你笑話你。可是他們又是我的孩子。我沒有辦法放棄他們。你是這麼驕傲的一個男人。天塌下來都不怕的男人。你一直在*着我。就像是八年前,整個夏城都在看我們秦家笑話的時候,是你……是你娶了我。”
淚再也也沒有禁忌,決堤滑落。
“那一場婚禮……我……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漠年,對不起……對不起爲什麼我先前愛的不是你……漠年,我是多麼希望,小天小晶是你的孩子,如果那樣該有多好。我就不會猶豫,我也不會這樣難受。”
“漠年,我是愛你的。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發現我是愛你的。”秦暖緊緊握住了厲漠年冰冷的手掌說,痛哭失聲,“我愛你的一切,你的霸道,有些笨拙的溫柔,我以前……以爲我自己不需要你,我還以爲,你只是可憐我。可憐我和我爸爸。可是我發現,我錯了。你不在我的身邊,我的世界完全崩塌了,全部……全部都變的黑暗……”
“在美國,我每天都過得痛苦。我想念你。我想你應該早就放棄我了。我想要再也不回去了。可是……我騙了我自己。我又回來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秦暖的淚水止住了,她開始很用心的講述。講述曾經兩個人的點點滴滴,往事一件件的被從她的口中毫無保留地說出來。
她時而輕笑,時而黯然。就好像*上昏迷不醒的他真的能夠聽到她所說的一切。
她把他的手緊緊握在雙手中,喃喃道:“我已經考慮好了。我愛你,我想和你結婚。你聽的到嗎?你聽得到嗎?”
但是……他的臉頰始終是冰冷的,帶着病態的蒼白、
眼淚重新落下,肝腸寸斷的痛楚,讓秦暖幾乎不能呼吸。
病房外,高晟匆忙的擦拭了淚水,推門進去。
“太太,時間差不多了。再呆的時間長了,我怕伯母她會回來那就麻煩了。”
秦暖惶然,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可是*上的厲漠年依舊沒有醒來。
她眼底浮起絕望:“好,我走。”
她說着背對着高晟欠下身子,在厲漠年的額頭落下一記輕柔的吻。
她最後深深看了一眼,捂住臉,跟着高晟頭也不回地匆匆的走出了病房。
他們不知,兩人走之後,病*上厲漠年的手指,奇蹟般地輕緩的跳動了一下……
……
醫院外,秦暖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她把護士服交給了高晟,黯然說,“高晟,謝謝你。”
“夫人,這都是我應該做的,謝什麼。”高晟聲音也鼻音重重。
秦暖擡頭望着病房的方向,許久許久才收回眼神,“好好照顧漠年,我先走了。”
她轉身,慢慢離開了醫院。
高晟望着秦暖孤獨的背影,拳頭緊攥着,他掏出手機,手指快速的劃過手機熒幕,最終停留在一個人的半身模糊照片上,蘇悅。
高晟咬了咬牙,目光之中帶上了冷冷堅定。
……
媒體的報道鋪天蓋地。
報紙,網絡,電視,關於厲漠年和林茹雲婚事的報道幾乎無孔不入。不知是不是高晟使了什麼手段,還是林家那邊有了反對,婚事的期限莫名推後了。這並不是什麼很好的消息。秦暖迫使自己不去關注,但每次看到類似的消息,她卻沒有辦法阻止自己看下去。
她最渴望從最新的報道里看到的是,厲漠年甦醒的消息。至於媒體怎麼渲染林茹雲的“忠貞不渝”“重傷不棄”根本無法讓她有什麼感覺。
她,只要他醒來。只要他好好的。
但一次次的,只是讓她失落和陷入無盡的神傷之中。
週四的下午,天空之中下着小雨。
秦暖坐在黎遠塵的商務車裡,地點是市法院,今天是遞交律師函和訴狀的日子。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準備,她決定背水一戰。
法院外。
秦暖下車,黎遠塵立即爲她撐起了傘。兩人一邊走一邊聊官司。
正在這時“嘎”的一聲,一輛黑色的帕薩特在兩人面前快速停下來。秦暖皺眉,隱隱的有些不安。車子沒有停在停車場,顯然是來找他們的。
帕薩特的車門猛的打開,走出來的人讓秦暖驚訝。
是劉雨清。
劉雨清下車,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到秦暖的面前,二話沒說,揚起手掌,衝着秦暖的臉頰重重的落下。
啪!
突如其來的耳光讓秦暖愣住了。一旁的黎遠塵都來不及阻止。等他回過神秦暖已經捱了一記
劉雨清卻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再次猛的揚手,卻被一旁的黎遠塵一把冷冷攔住。
“你幹什麼!你瘋了麼!!在法院門口打人,你眼裡還有沒有法律?”黎遠塵眸子之中帶着怒火,冷冷喝道。
從車上剛下來的威利斯律師上前開口說,“這位女士,如果你還不終止你的行爲,我立即會控告你!”
劉雨清的眸子冰冷,一一的在幾人的臉上劃過。
“好哇,秦暖,你連律師都請好了?不過,要告也是我告你!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劉雨清謾罵。
秦暖臉色微變。她知道自己爭奪小天和小晶的撫養權會激起劉雨清的反對,但是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麼激烈。
“你說什麼!!”黎遠塵臉色沉了下來,厲聲喝道,“劉女士,如果你再胡說八道,別怪我對你不客氣!而且我們法院上見真章,你在這邊胡鬧真讓人看不起。沒想到你竟然還是什麼科研教授級的人物。素質這麼低!”
“你算什麼東西!”劉雨清怒視黎遠塵,冷冷開口,轉而對秦暖說,“秦暖,我真的是看錯你了!你有種做出來這種事,沒膽子承擔麼!躲在男人的後面算是什麼!!”
“劉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秦暖意識到事情或許有些蹊蹺,連忙問。
“呸!”劉雨清啐了一口說,“誰是你劉姐!孩子是你生的又怎麼樣!你又沒有養過!孩子從出生到現在長着大,你出過一分錢,出過一點力了麼!?先居然厚顏無恥的和我來爭奪撫養權,還是用這種不要臉的手段!!我實話告訴你,要是小天有什麼事,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這位女士,如果你以這種方式阻止我的當事人遞交律師函和訴狀,那未免太沒有法律意識了!”威利斯有些氣憤,憤憤不平的開口。
“遞交律師函?好,你是律師對吧?那我先問你,綁架未成年人,夠判多少年的!”劉雨清森然開口,尤其目光盯着秦暖,-像是在看仇人。
幾人的臉色都是一變。
秦暖心中一驚,失聲,“綁架?什麼綁架?是不是小天小晶出什麼事了?”
“你別裝了!小天不是被你帶走的,還會是誰!我告訴你秦暖,這件事我和你沒完!”劉雨清說着,抑制不住憤怒,又要往前衝,卻被黎遠塵死死的攥住了。
“小天?小天失蹤了?”秦暖聽到劉雨清的話,不禁慌了神,她急忙撥開黎遠塵,一把抓住劉雨清焦急地說,“你有沒有好好找找?確定是不見了嗎?”
“你還裝!小天一放學就不見了蹤影,一定是被你拐跑了。我要報警!小子!你放開我!!”劉雨清憤憤不平,怒視着黎遠塵。
黎遠塵完全無視,擔憂的望着秦暖問,“小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會這樣?”
“不會的,不會的。”秦暖搖頭,有些不敢相信劉雨清的話,喃喃說,“我聽律師的話一直沒去找小天。而且小天曾經答應過我,再也不會亂跑的。怎麼會是這樣啊……”
她的心亂了。怎麼會是這樣?小天難道又上演離家出走了?不會的啊。她能看出小天當時答應她的時候是很認真地。
“廢話!他倒是答應你了,現在跑到你那兒去了!這對你來說可不是沒亂跑麼!秦暖,你識相的最好把小天交出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不然的話我現在就去報警。報警抓你,判你個幾年,讓你一輩子都見不到小天!”劉雨清幾乎是失去了理性的罵着。
“劉姐,你要相信我!”秦暖努力鎮定自己,可是眼底的焦急怎麼都遮不住:“我這幾天都沒有見過小天小晶,又怎麼會拐走他們。更何況,我今天到這裡來,就是遞交律師函和訴狀的。如果我真的拐走了小天,還有什麼必要走這一步程序呢!我不可能犯着法,一邊還想要回小天和小晶啊!”
劉雨清皺眉,秦暖的話讓她稍微消停了一會。她半信半疑的說,“你遞交什麼律師函。”
“我的當事人要奪回本屬於她的撫養權!”威利斯直言不諱。
劉雨清怒視着汽暖,質問,“難道小天真不是你拐走的?”
秦暖重重的點頭,臉上不禁又帶上了焦急,說,“劉姐,小天到底怎麼會不見的?你又沒有報警?”
劉雨清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另一輛車疾馳過來,停在幾人面前。下車的正是劉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