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往往認識得越美結局會越慘淡,要是這次沒有再重逢樂絃音,那他在我的心中永遠都會是那晚美好的回憶和想像。
他白衣飄飄、隨手拋出的冷月流星殺人與無形,解救了我這個水深火熱中的逃命人,且不用我說一句謝謝的話,甚至都沒有看我一眼,殺完人後飛仙般地離開。乾淨利落,無半點糾纏。
多好,至少在我的回憶和想像中,他是活着的,還會活得很好,不像現在這樣生不如死。
這一晚,我接二連三地做夢,夢到樂絃音粉身碎骨、夢到我自己被人勒死、還夢到寧斐然又給了我一封休書且追着我屁股後面管我要他給我的這二千兩的銀票。
我死拽着不給,說是我的贍養費,法律有規定的,不能搶女人的錢,誰知寧斐然不但搶女人的錢他還打女人,提起腳就要踹我,正在這個緊急關頭,醜妞出現,搖着我的胳膊叫我小姐,還要替我反踹一腳回去,不知寧斐然怎麼躲的,醜妞那一腳竟踹在了我的腰上。
我痛得大叫,一身冷汗地驚醒過來,眼睛還沒有睜開呢,就覺得胳膊上一陣疼痛,又傳來醜妞的叫喊聲,“小姐,小姐,快醒醒,不好了,官府派人尋你過去問話呢,小姐……”
夢裡?現實?我皺着眉頭,勉強睜開眼睛,正瞧見醜妞那張餅子大的臉,儼然要貼到的我臉上了,而胳膊處的疼也是真的,生生被醜妞掐出來的。
“不是告訴過你嗎?玉皇大帝昇天了都不要來吵我,小姐我不接診!”
我用力地甩開醜妞拉在我胳膊上的手,卻連甩了三次都沒有甩下來,不由得有些惱怒,這個家到底誰做主?我正要發火,醜妞卻比我發的還快。
“小姐啊,你不要逞強好不好,所謂民不與官鬥,咱們小胳膊擰不過人家大腿的,小姐你還是快穿好衣服,過去看看吧!”
醜妞連珠炮似的轟過來,我漸有些清醒,一下子翻身坐了起來,先看了一眼窗外,正是漆黑如墨,更深露重,黎明前的黑暗。
“天還沒亮呢,衙門口也不應該開張啊,縣太爺不會這麼早找我的。”
我冷靜地梳理着,醜妞見我坐了起來,也鬆開了抓着我胳膊的手,聽我說得有理,她晃了一下頭,“但來叫你的衙役週三明明就是衙門當差的,不應該錯的。”
醜妞說的叫週三的這名衙役,我有些印象,好像還追求過我家醜妞,送過野花送過點心還送過半匹花布,但終因其長相實在不堪入目被我家醜妞堅定地拒絕了。
說來可
悲,我家醜妞隔三差五還有個追求者,就連湯姆和克魯斯這兩條狗也偶有上門求配種的闊戶人家,獨獨我這個做小姐的,來這裡兩年了,竟沒有一朵桃花。
想我這身皮囊也是如花似玉,不敢說閉月羞花,也絕對稱得上清秀佳人,難道那些人眼睛都瞎了,除了我剛來時上街被無賴戲弄過兩次,被我狠狠教訓過後,就再也沒見到過一個正經男人向我示愛的。
“你把週三給我叫進來!”
活過兩世,我不在是單純如白紙的女子,遇事時,我也懂得轉彎了。
週三隨着醜妞的屁股後面,一臉堆笑的進來,見到我後,向我打招呼時,目光還盤璇在醜妞的身上,神情不可謂不癡,可惜醜妞根本不領情,噘着個嘴扭捏着。
爲了避免醜妞說出什麼傷害週三自尊的話,耽誤我的正事,我連忙開口,“週三啊,縣太爺府上誰得了急病嗎?”
“急病?沒聽說啊!”
週三的注意力一直在醜妞身上,忽聽我一問,直覺地回答出來。
“那這一大早晨天沒亮的就宣我一界大夫過去,可是爲何?”
總不會是給樂絃音看病吧,想到這裡,我的心咯噔一下子,後又覺得不太可能。
“這個……這個……”
週三吞吐了幾下,似有難言之隱,我心知肚明,不許以重大好處,這廝定不會實話實說透露消息給我的。
我瞄了一眼醜妞,對週三說:“你要是告訴我實情,我讓醜妞陪你三天,其中包括後天的十五遊廟街,我獨家贊助!”姐妹就是用來出賣的,該出手時就出手。
在醜妞兇狠瞪來的眼神中,我猶自鎮定,假裝沒有看見,直到她想反駁,我才衝着她比劃出兔耳朵狀的兩根手指,千萬不要以爲我對她做‘耶’的手勢,我只是曉以明利,——月錢漲兩錢。醜妞立刻閉了嘴。
男人無所謂忠誠,忠誠是因爲背叛的籌碼太低 女人無所謂正派,正派是因爲受到的引誘不夠
我緊抓這兩點,不信搞不定這個世界。
“呵呵,這……其實也不是什麼緊要的消息,今兒個白天我們縣衙門裡住進來一行貴客,要找金大夫你的正是那行貴客中的一位。”
我很滿意週三流利的口齒,又接着問他,“可是坐着漆紅色八人擡大轎進你們縣衙的?”
我這麼一問,旁邊的醜妞立刻反應過來,差一點就脫口而出來‘顯謹親王’四個字,在我嚴厲的眼神中及時地捂住了嘴。
這醜妞平時又
笨又糊塗,我讓她去庫房給我取三錢白芷,她翻半天能給我找來五錢白朮就不錯了,今晚這反應倒快,我才提到轎子她就能想到寧斐然,可見這美男的力量有多大。
“正是!”
週三沒想到我竟能問到,短眉小眼裡流露出一點震驚。
“找我的是男主子還是女主子?”
我猜肯定不會是寧斐然,這種沒頭腦的事,他纔不屑去做,他要是想找我,肯定會派身邊的暗衛直接來我這妙手回春抓豬似的把我給他擄去了,既不留半點痕跡又能以最快的速度達到目的。
果不其然,週三回答:“那位男主子臨天黑時帶着一隊人馬出去了,還是我們縣太爺親陪着的,說是去敬山神,我們坐小的也不敢多問,上面怎麼吩咐我們就得怎麼做。”
敬山神個屁,寧斐然這傢伙一向目中無神,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很好很好,那就是有人趁着他離開時,想單獨見我一面。
忽想起白日裡從那至始至終未掀轎簾的最後一頂轎中傳出來的咳聲,心裡暗罵着寧斐然,你就害我吧,不害死我你是不會心甘的啊。只是不知這二千兩銀子接的夠不夠買塊墓地、張羅葬禮的。
“醜妞,給我準備一身男裝,就是我平日去郊外出診時的遊醫行頭。”
去會見這個人行頭很重要,我要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怕是死得更快。
“是,小姐!”
醜妞雖不懂我如此吩咐是爲了什麼,但好歹看在我剛給她漲的兩錢銀子上,沒有多問。
“週三啊,你孃的病好些了嗎?”
週三自幼喪父,是寡母拉扯大的,人特別孝順,他娘年輕時沒有保養好,落下病根,每到陰天下雨渾身關節疼得厲害,每回都是來我這裡看病的。
我看在他對醜妞一往情深,並在衙門口裡混得縣太爺近身僕役的份上,給他開了張VIP卡,打個八折。
“託金大夫的福,最近還好。”
提到自己娘,週三的神色越發的恭敬了。想到我平時對他的照顧,又小聲地提醒一句道:“找您的主子一看就是個不好答對的。”
“怎麼說?”這我早就知道了,可週三是怎麼知道呢,那人不過纔來不到一天而已。
“我們府裡有個小丫頭剛買進來的,手腳還不算利索,不過是晚布了一會兒菜,就叫那位給重重地責罰了,生生地砍下了一雙手,哎,可憐那小丫頭才十三歲。”
在週三的惋惜聲中,我皺緊了雙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