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秦晉就開始部署起來,我閉關修煉的局。一步步,如一盤棋,錯走一步,就是死局了。
不要以爲我們去鑽地洞就是一項多麼簡單的工作,這不是躲到地道坑裡就行了的。還有許多複雜的程序配合,才能使這次躲藏,顯得天衣無縫。
這要給很多人一個交待一個理由的,消失這麼多天,不可能沒有原因,否則,他們還不得立時就下令拆房挖地啊。哪怕這是狄瞬家的祖宗祠堂。
秦晉是謀士,之於這方面,他是能人,隨便一個心眼一個計謀,就能把外面那一羣人,耍得團團轉的。
他給我制定的計劃是在我鑽地道之前,先做個小型的祈福儀式,在當着那些士兵頭目以及祠堂內院頭目的面前,進入我們事先探查到的屋子,做出閉關的模樣來。
這個小屋子,絕對沒有後門,也絕對沒有天窗之類可以逃跑的通道,好叫那些人信得過。真以爲我們是在這屋子裡面做什麼閉關祈福之類的事情呢。
“如果外人問起,是做什麼修煉,該如何回答是好呢?”
秦晉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我想都沒想,立刻回答,“這還不好說,男女雙修唄!”
說完,我暖昧地瞟了一眼悅官妖,他沉默是金,卻是一點沒有反對。只低頭看自己的腳尖。他腳上穿着一雙月色繡銀色絲線的靴子,我真沒覺得有哪裡特別的,可以讓他看到目光泛出水來。
——這老傢伙,什麼時候學會害羞的呢。
秦晉的臉色黑了黑,一個扭身靠到我身邊,“娘子,爲夫也要雙修。”他一個大男人捏出嬌滴滴的聲音來,噁心得我一下子雞皮疙瘩掉滿地。
我一掌把他拍飛,吼道:“昨天晚上修得還不夠咩?”他幾乎要把我揉進他的身體裡去了。
他立刻回答,“比之江兄,爲夫那點兒修爲算是什麼,不過是小兒科中的小兒科,不值一提。”
他這是暗指我偏心了。關於這一點,我從來都理直氣壯地承認。
我一甩頭,“以後看你表現了,要還是不着調,我準備一個月只給你排一天。”
我這樣說完,秦晉捧着心臟,做嗚呼哀哉狀,我理都沒理。雙手捧着肚子,扭着胖企鵝的外八字步,向悅官妖靠去。
悅官妖連忙伸手扶住了我,衝着還杵在那裡的秦晉,揮揮手,“去吧,好好安排,我扶着小鑫雙修去了。”
我心裡暗笑,我們身後抑制不住地傳來了秦晉咬牙切齒的聲音。
關於我閉關的儀式,秦晉按排得很妥貼,規模不大,但事無鉅細,每一個步驟,都力求完美,不落人以把柄。
不管是軍隊的頭目還是祠堂內部的頭目,他們幾個初聽我要閉關之時,都有些驚訝,後來見我,只是在他們眼皮底子下面,那個幾乎密封的小房子裡,齊齊鬆了一口氣。
“我不想有人打擾,簡單的吃食之類,放到門內就好,我相公會去拿的。”
我在當着他們衆人的面,進屋之前,在大門口如是說,他們立刻點頭應允。
如此這般,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剩下來的,就交給留在外面的秦晉的了。
地道下面,悅官妖之前已經下來過一次了,對於縱橫曲折的條條道路已是十分了解,且還在之前下來那趟裡,把地道牆壁兩側的長明燈都點好了。
“我在密道正中心的位置,發現一處暖室,很是不錯,我已經佈置妥當,我們此去,就住在那裡吧。”
相比我初識他之時,他的聲音越發溫和了,整個人也溫潤起來。不知是與我在一起,心裡有了家的盼頭,還是因爲停了那陰邪的武功,總之,他的眉目中,端出淡然平和的氣息,卻是真真暖人。
“嗯,你說哪裡安全,哪裡定然安全的,”有他在,自然哪裡都好。
我下意識地擡頭,看了看頭頂那處粘着蜘蛛網和厚重灰塵的壁頂,不禁搖頭,“也不知道,哪個年月能出去。”‘洞人’的生活,木有意思啊。
“不用擔心的,他們不會讓我們久在這裡的,”
他們指誰,這個概念就有些龐大了。許是樂絃音秦晉,也許是我們的仇家。
總之,悅官妖想表達的意思,就是我們在這裡不會很久的。
短暫的幾天或十幾天,我們只是有個喘息的機會而已。接下來,會是一場殘酷的大戰。這只是大戰來臨前的寧靜,連空氣中都散出火藥味來了。
我們或許有幸不參與進去,等我們出去,外面就是天下太平了。我們也或許必須參與進去,還未等我們出去,人家就闖進來了。
“我懂的,有你在,我不擔心,”我扭頭,吻了吻他的臉頰。
細想想,這樣也挺好的,守在身邊的人,是真正喜歡的,這處地界又清靜,就當真正是雙修了。
地道里面,遍佈着機關埋伏,錯踏一步,就會觸動。
悅官妖萬分小心,拉着我一步一步地往裡面挪去,只怕哪裡沒有注意,觸動機關,誤傷於我。
這樣走了將近一個時辰,就在我的腿腫得快要和大象腿有一拼的時候,我們總算見到了悅官妖所說的那個密室。
“就是這裡了,”悅官妖翻開一塊磚,從裡面找到打開門的機關。
要不是我們有地圖,就那塊打開門的機關,都有可能尋它個七天八天的,——那些個磚,都是一個媽生的,長得都一樣。
我現在有點相信狄瞬說的話了,他家老祖宗這裡,確實有蹊蹺,不是誰都能闖進來,摸得到位置的。
這麼一想,地道果然保險了些。
悅官妖親自收拾的屋子,那還能有錯嗎?裡外都鋪着最舒服棉軟的粉紅色被褥,這樣的顏色,給死氣沉沉的地道刷出了暖色溫馨,像新婚的新房。
我很喜歡,獎勵了悅官妖一個法式熱吻,正式開始了我們地道內的夫妻雙修。
悅官妖自從原先的武功報廢后,就着手修煉新的武功,如今,也小有成效,這次來地道里,他還帶了心經過來,準備抓緊攻破關卡,一舉修煉成功,做回原先武功高超的悅官妖。
我卻覺得欲速則不達,並不想他太辛苦。畢竟這把年歲了,身子骨還不比從前,如何承受得起。
每每他修煉一段時間後,我就胖八爪魚似地纏上他的身體,把他掬到我的身邊,強迫他休息。
他自是懂得我的心意,不想扭了我的好意,只要我纏過來,他一定停止修煉,陪我玩鬧,把他的耳朵貼到我的肚子,專心和他兒子做一翻柏拉圖式溝通。淘通完畢自是一臉魘足。
我們兩個並排躺在榻上,手拉着手,在這個暗無天日,不知外界是白天還是黑夜的密道里,時而云雨、時而歡笑,我們都不提外面的事,只當它們並沒有發生,世間只剩我們兩個。
要不是我的肚皮一日日地脹大,我甚至已經忽略了時間流年,今生已經定格在這裡了。
悅官妖是心細之人,何況我還是那個住在他心裡的人,一日飲食休息,他都爲我按排得很好,我只需要乖乖聽話,生活就可無憂無慮了。
有着上一次,我們兩個共同墜入谷底的日子做經驗。這一次,在準備如此充分的情況下,我更是不抓瞎了。
在密道里,我又重撿起,劃‘正’字的習慣。我還以爲我劃不了一個‘正’字,我們之前預想的麻煩就會到來呢。
哪曾想,我這兩個‘正’字都劃完了,上面還一點動靜都沒有呢,秦晉也沒有出現過。
我有點坐不住了。
“不會出事了吧?”我提心吊膽,撫着我越發脆弱的小心臟,滿臉的惶恐。
悅官妖看得我直心疼,他淡淡地嘆氣,“肯定會出事的,只是不知道出了什麼樣的事,你別胡思亂想,好好的養着,孩子和你最金貴了,不管發生什麼事,他們一時半會兒,都闖不到這裡來的。秦晉和樂絃音,都是人中龍鳳,能夠處理得來。我們躲到這裡,反而不給他們添麻煩。”
這我如何不知道,可叫我安心,我怎麼安得下去。我都已經夠沒心沒肺的了,卻還是覺得心跳加速,控制不住的心煩。
地道之內的密室裡,空氣流通不是很好,又沒有冰,顯得有些悶熱。
我懷着身子,總是莫名的一身汗,衣服自然不能多穿,除了一身素色單薄的蠶絲小衣,外面只披一件棉布袍子。
悅官妖更是上身裸着,只穿了一條月白色的長褲,腰間鬆鬆地扎着絛絲帶子,我壞心眼地一拉他的褲子,就能讓他半個臀部都露出來的。
悅官妖的體型特別的好,不像樂絃音那種武人身材,他身子柔軟,腰部曲線柔和,臀型圓潤上翹,像兩瓣去了果核的蘋果,伸手一掐,都能滴出水來。
別說我懷了孩子,自愧不如,就是我身材正好之時,我也比不了他的。
他銀白色的長髮披散下來,覆蓋在他的背上,絲絲縷縷,泛出如月的光輝,怕是這地道之內,惟一靈動鮮活的一景吧。
這十幾天來,他除了被我纏着的時候,都日夜苦煉他目前所學神功。
我以前忽略了這個問題,如今心靜了,纔想起問來。
他現在所學這套武功,不會和之前那套有什麼衝突吧,還有就是,別在犯了什麼忌諱,傷了身體。
我可怕出現葵花寶典、九陰真經以及九陰白骨爪這類的東西了。
見我問他,他現在所修之功來源於哪裡,他有些不好意思,笑得勉強,好一會兒才說:“樂絃音給的。”
怪不得回答得那麼羞澀,原來是樂絃音給他的啊,那有什麼的,都是自家兄弟,互助互利是本份。
我知道他心裡不舒服,自己的武功廢掉了,要靠着別人的密籍練武,多少有些丟人,我不深糾這事。
我拉着他的手,讓他坐到我身邊,“你說說,這武功怎麼樣,會不會傷身子?要是傷身,別練了,我只求你平平安安的,陪在我身邊就好,咱家有一個武林高手了,不需要再有了。“
我把聲音放到最溫和的低線,看他的眼神,幾乎帶了乞求,他如何能不懂,主動吻了吻,搖頭道:“不會的,樂絃音怎會害我,我也通篇看過了,這份心法,極利於我了。我很是喜歡,煉起來也不吃勁,事半功倍。”
聽他如此說,我心稍安,“這樣就好,哎,修不修得天下第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一家平平安安的。”我還想說,做不做皇帝也不主要,保得住性命纔是真的。
說着,我慢慢倚到他的懷裡。
經歷的事太多,我看得東西也就淡了,那些個名利浮華,都如浮雲,有多少能怎麼樣,還不是被逼着躲到不見天日的地道里了嗎?
就算功成名就了,最好的情況,就是有一間這樣的祠堂,擺上一排好木頭做的牌位。
人要想開,活着就輕鬆了。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你拿我爲重的,我覺得很滿足,從來沒有這般覺得渾身都是力氣,做什麼都不覺得苦和累了。”
他有這樣的心思,我又何嘗不是如此。難得我們之間這份感情,極深極深,
無可相比。
這樣一晃又過去兩天,我摸着肚子,越發的不舒服起來。
明明沒到日子,怎麼會如此難受呢,我掐着指頭算了又算,七個半月而已,沒有足月呢,如果早產,這孩子很難保得住。
我又不敢把我這個身體狀況告訴給悅官妖,如果他知道我有可能早產,一定會急慌了心神的。
我和這個孩子,但凡有一點危險,都能要了他的命。
這密道之處,沒有任何生產措施,向女皇陛下要的兩個接生婆,也在地面的左右小院裡養着,畢竟算日子,我還有兩個多月呢,下密道里,爲了安全守密,就沒有把她們帶下來。
越是心焦,越是忐忑不安,越是這兩樣,越是吃不下東西,肚子裡的小傢伙,也跟着活躍起來,好像隨時都要蹦出來似的。
我這樣又瞞住了兩天,等到第三天時,悅官妖終於發現我的不對了。
他那麼沉穩的人,竟比我還驚慌失措,捧着我的肚子問我,“怎麼樣了,是不是覺得不成?要不是不成,我們不等他們的消息了,我們自己上去吧?”
在他的手捧到我的肚子上時,他的耳朵也貼了過來,聽着我肚子裡傳來稀里譁拉的響聲,臉色青黑青黑的,烏雲密佈,難以形容。
“沒,沒關係的,我是大夫,我自己的情況我能不知道嗎?就算是真生了,有你在,你給我搭把手,我也一樣能生得出來。”
我安慰着悅官妖。
這種情況不是沒有可能發生,我最開始的慌張過了以後,反到安靜下來了。
我穿來的那一世,有許多母親爲了逛街,把孩子生到大街上的都有,不一樣母子平安,什麼事沒有嗎?
我相信我比那些到了預產期還有心情逛街的母親們,智商健全的多,我還是大夫呢,我們母子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眼見着悅官妖,又要拿我之前沒有發現自己懷孕說事,我連忙伸手堵到他的嘴上,“相信我,不會有事的,我們還是老實的從這兒躲着吧,別給他們添亂了。”
這是之前,他說的我,如今反過來,我又說他了。
相信這麼久了,我們躲到這裡的事,秦晉一定已經告知給樂絃音了,我們要是貿然挪了地方,反倒不妥了。
“你,你真的會,會給自己接生嗎?”
悅官妖蹲坐在地上,一臉的茫然,他的聲音顫微微的,“我在宮裡,見過女人生孩子,生得,母子……”最後的幾個字,他沒有說,我卻是懂的。
我摸着他的頭,安撫道:“不一樣的,宮裡的孩子生的都艱難,你看哪個民家,不是七個、八個地生孩子,民間條件還不好呢,卻個個都養得活,這個和宮裡的比不了,宮裡誰有了身子,有了孩子,就被眼紅,被暗害,咱們和他們不一樣的,我體質好,又吃了雌雄紅果,孩子一定會平安生下來的。”
聽我提到雌雄紅果,悅官妖的臉色纔有所緩合,想是不相信我,也會相信那兩個神奇的果子,可以提高人體機能又能百毒不侵,總不會那麼平凡,定能保佑我們的孩子,平安出世的。
“生孩子要準備許多東西呢,你說我記,我們快速列個清單出來,別到時候,準備不急,哪裡出了紕漏。”
悅官妖風一樣的速度,旋轉過來,手裡已經多了筆和紙。
我汗顏,一時也想不到用什麼,咧了半天的嘴,才說:“剪子,熱水,溼毛巾,”
我剛說完這三樣,他立刻就問,“要剪子做什麼?你萬萬不能做傻事,千萬不能刨肚皮,若真到了生死關頭,”他皺着眉頭,狠狠心,“保大人,不保孩子。”
我聽到他真真切切地說出這樣的話來,心裡一甜,那是從心底甜到全身的。
這麼久,因着他總是孩子孩子的提,我沒少吃腹中孩子的醋,有他這句,我所有的小心思,都消失了。
“傻瓜,剪子是用來剪臍帶的,記得,一定要用烈酒消毒。”
這個時空裡,沒有提純的酒精,最好的消毒工具一個是烈火一個是烈酒,除此再沒有別的好方法了。
我自己曾經試着做過別的消毒用品,用來用去,都覺得麻煩,還不如這兩種原始的東西呢。
“噢噢,這樣的,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最鋒利的,”
我暗笑,鋒不鋒利,還不是得挨那麼一下,只是心裡越發的暖了。
“小被子小褥子也要預備好的,對了,給我準備人蔘一片,萬一到了哏勁上,我得含着,纔有力氣。”
如此算來,要準備的東西還挺多呢,唉,我只希望我的預感不要成真,我的身體反應只是因爲我擔心造成的。
——千萬不要早產。
不說早產傷身,只說早產的孩子,也不好養活,如今這狀態下,唉,真真是九死一生啊。
“一片哪裡夠,我一會兒就把帶來的那棵百年山參,全部切成片,”
悅官妖說完,對着空氣,做了一個切片的舉動,我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憑着他的武功刀法,要是切株人蔘,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偏偏,他一副嚴肅的模樣,如臨大敵一般。
這世間,往往你越盼着什麼,越沒有什麼,可往往你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不過一天,還未到晚上,我便覺得腹中不寧起來,那陣陣疼痛,伴隨着淌下大腿的羊水,一波波的襲來。
NND,我竟真TMD早產了。
好像10086頭草泥馬從頭頂跑過,都無法形容我此時的心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