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順利,唯獨三皇子來到大理寺見景珏的時候,遇到了最不順利的事。
“我還是在大理寺反省吧。”景珏垂頭,面無表情的說道。
“景珏,你,你這是在賭氣!”三皇子皺眉。
景珏卻搖頭,“沒有,我同誰賭氣,同我自己麼?他和誰同謀,和誰謀劃什麼我都不知道,也沒有參與,他下場如何,我也不關心。反正從小,他也沒怎麼關心過我。”
“是,這些聖上都知道,這才願意放你出去,若是聖上懷疑你有參與其中,會在這個時候饒過你?該將你死死囚禁在這大牢裡纔對!”三皇子點頭說道,“聖上如今,非但沒有關你,還要放了你,放了你不說,還要讓你繼承爵位,讓你娶周家小姐。周將軍可謂朝中的中流砥柱。聖上如今還能如此對你,可見聖上的寬仁,你怎麼這麼不知好歹呢?”
這是在大理寺,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看着,多少隻看不見的耳朵在聽着,三皇子說話,自然格外的小心翼翼,半句不該說的話都不能多說。甚至連個暗示的眼神,表情都不能有。
只盼着景珏能夠領會他同睿王爺的良苦用心。
可偏偏景珏這會兒就有些水火不侵的意思,“我本就是不知好歹的人,三皇子也不是今日才認識我。”
“你!”三皇子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聖上厚愛,厚待你,你這般,豈不是辜負聖上的一片心意。聖上說了,只要你出去,能尋出紫還丹來,必然有重賞。這也是你在朝臣,在是世人面前證明自己真的不是睿王同黨的機會,你不明白麼?”
話只能暗示到這份兒上了,三皇子只盼着景珏能夠開竅。
景珏忽而擡頭看着三皇子,目光灼灼如三月桃花,“我明白,我都明白。”
三皇子心頭一喜。
他卻又說道:“可我不想這麼做。”
三皇子被他氣得胸中發疼,“那你想怎麼做?你想怎樣?”
“我不娶週六小姐。”景珏說道,“尋找紫還丹也好,子成父爵也好,怎麼都好,我不娶週六小姐。”
三皇子微微點了點頭。當初睿王告訴他,聖上最後的條件,一定會涉及景珏的婚事之時,他還有些莫名。
聖上真的提及之時,他只覺四叔料事如神。
而如今,他才明白,看似不過是娶妻的一件小事,與男子漢大丈夫當行當做的天下大事來比,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事,在景珏這兒,卻真的成了一道坎兒,一個難關了。
“我會再向聖上稟奏,你……”三皇子嘆了口氣,“你且在這牢裡好好想清楚!如今你也大了,總是任性妄爲,早晚會害了自己!”
三皇子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負手轉身而走。
不得不說,他是有些失落的。當年聽聞睿王因爲沒了睿王妃,而性情大變。如今又看到景珏因爲一個女子,連牢獄都不願出。他對與這對父子合作,心頭不禁有些動搖起來,這般兒女情深,難過美人關的父子倆,真的能助他成大事麼?
三皇子無奈搖頭,將景珏的話稟給聖上。
不曾想,原本還有些猶疑的聖上,聽聞此言,卻是笑了起來。
“朕果然沒有猜錯,這個年紀的毛頭小子,動起心來,還真是勢不可擋。”聖上面上更有幾分得意的神色。
三皇子心頭莫名,景珏這般表現,莫非還正合了聖上的意思?
聖上微微點頭,“景珏做事衝動,說什麼做什麼,都憑着自己的喜好。他以爲朕不會殺他,這才一再的在朕面前張狂。可張狂也有張狂的好處,就是會將自己的弱點都暴漏在人前,想要拿捏他,就比拿捏那些不猖狂低調內斂的人,容易得多。”
三皇子見父皇有提點自己的意思,連忙躬身垂首,俯首帖耳的聆聽教誨。
“行了,你去吧,你告訴他,這事兒沒有商量的餘地,他娶週六娘,找出另一枚紫還丹獻上來,朕就放過寧春草。不然,朕還是不除她,不愉快呀。”聖上笑着說道。
三皇子猶疑,“他能答應麼?用四叔的命威脅他,他尚且無動於衷呢,他心裡可冷硬得很。”
聖上不以爲意的點頭,“一定會的,他爲何不肯娶週六?就是對那個寧春草還沒有死心。娶了,這心也就死了。”
“那寧春草本就是他的妾,便是他娶了妻,也可以再納妾呀?”三皇子不解,一個小小弱女子,還有這麼大的用處?
聖上卻是笑了,“朕怎麼會叫他納她爲妾?”
“是因爲當初那個‘鳳儀天下’的命格麼?”三皇子小聲問道。
聖上淡笑不語。
三皇子在這件事上,完全成了個跑腿兒的。本是他的提議,這會兒聖上已經完全將這主意當做了自己的。只覺得這一切都是他最好的籌謀。
“景珏,你想清楚了麼?”三皇子將聖上的意思表明,景珏就一直閉着嘴不說話。
大理寺的牢獄可沒有那麼舒服,三皇子呆了一陣子,就有些耐不住,只覺心煩意亂,想快些出去。
真不明白景珏怎麼可能在這裡被關了這麼久,能有如此好的條件,放他出去的時候,他還一再的猶豫,一再的拿喬。
“想清楚了就給我個準信兒,我也好去回稟聖上。聖上如此法外開恩,你若是還不知道感念,可真是……”
“你別說了。”景珏打斷三皇子的話,“我都明白。”
三皇子皺眉看他,點了點頭,“你明白就好,那你倒是說啊?”
“我想見見寧春草。”景珏突然擡頭說道。
“嗯?”三皇子愣住,並非沒有聽清,只是不敢相信,“你說什麼?”
“我要見見寧春草,見了她,再決定要不要出去。”景珏認真說道。
三皇子恍若聽到了什麼可笑的笑話,兀自哈哈笑了幾聲,卻見景珏臉上的嚴肅一絲未變,他這才停下笑聲,“你真要見她?”
“你看我像是同你開玩笑的樣子麼?”景珏問道。
“我可不知她如今在哪兒,能不能尋來,尋來以後又當如何,我可就管不了了,你真要見她?”三皇子皺眉道。
景珏點頭,“總會有辦法的。”
“你見了她又怎樣?她若是不希望你娶週六小姐,你就真的不娶了麼?真的要蹲在這牢獄裡頭,你這是人是不是有毛病?蹲大牢還蹲上癮了不成?”三皇子遲疑的表情,恍如牙疼一般。
景珏卻垂下頭來,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三皇子甩了甩手,“好好,算你能耐,你這蹲在大牢裡的不急,我倒是爲你着急,三番四次的爲你跑腿,欠了你的不成?”
景珏勾着嘴角,冷笑了笑,沒有作聲。
三皇子將他的意思呈給聖上,也告訴了睿王爺。
睿王爺不得不再次面對寧春草,將上次說了一半的話,給說完了,“如今想要他出來,就得讓他娶週六小姐。”
寧春草瞪眼,愣愣看着睿王爺。
“我知道,叫你受委屈了,你救了我的命,如今還想方設法,甚是拉攏了姜閣主來,只爲救他,他這嫡妻的位置,怎麼說也該是你的,可你也看了……”睿王爺覺得剩下的話,真是不好意思再次說出口。
只覺他們一家都有些虧欠這看似單薄的小姑娘。
寧春草卻連連點頭,“原來您上次想跟我說的就是這些呀?”
睿王面上有些赫然,“是,我愧對你,景珏也……”
“這有什麼好猶豫的?娶嘛!”寧春草卻是連眼睛都沒眨的說道,語氣再理所當然不過。好似睿王爺一番猶豫爲難,一番的歉疚都十分可笑一樣。
睿王爺詫異看向寧春草,“你說什麼?”
“娶呀,只是娶了週六小姐,就能將他救出來的話,爲什麼不娶呢?更何況,聖上不是早就賜婚給他們了麼?現在不過是突然定下了日子而已。有什麼好猶豫的?”寧春草反問道。
睿王似乎怎麼也沒想到她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原以爲她會又哭又鬧,自己一定要好言相勸,什麼深明大義,明事理等等的話,他準備了一籮筐。咬牙也要說服寧春草。
可沒想到,什麼話都沒用上,人家就像看傻子一樣看着他,問他,爲什麼不娶?有什麼好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