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裡有詭異的聲音在對我說話,他要我放棄掙扎,不要妄想着反抗。我的人生早已經被禁錮,我只配消失在這個世界裡。它每天都會告訴我,他做了什麼。它控制了我的身體,它殺了我的父王,它娶了唐離,它要了許多絕色的女子,甚至爲此拆散了許多人。我痛苦的在角落裡蜷縮着,我無法相信我身上的詛咒居然做了這麼多事情,它簡直是一個惡魔一樣糾纏住了我。然後我開始麻木了,再也聽不見它的話了,也變得不再對它的話有任何反應了。那個時候,我慶幸着我逼她離開了。因爲,她不用面對着我身體裡的詛咒,她不用被我傷害到,我很開心。”
“所以,那段時間的傳說是真的。你的確變了,但是那不是因爲你自己,而是附在你身上的詛咒是不是?”殘忍而冷酷,手段狠辣無人能出其右。
“我沒有辦法接受,我沒有辦法控制。當我突然又見到了她,我看到了她的臉的時候,我好高興又害怕。她說和我沒有關係,她說了她不叫凌,她叫驚瀾。那一刻,我的心很痛。我知道那是我體內的詛咒讓我見到她的,沒有它的釋放我不可能看到她。它想要讓我知道,我愛的人不再愛我了,我愛的人恨着我。但是,凌究竟還是不夠堅定,她對我的關切,她對我身體發生的異樣發出了疑問。我知道,詛咒盯上她了。它想要毀掉凌,它想要讓我看到我所珍惜和守護的東西,將會在我面前毀掉。它想要看到我痛苦,它想要讓我放棄堅守我心底最後的意識。”
“所以,那時你對我說,你想要驚瀾。”但不是爲了寵愛,而是毀掉。驚鴻的手狠狠地握緊然後鬆開,如此反覆。“只是,我拒絕了你,所以你就跑到了驚瀾的宮殿裡,然後發生了後來的一切是麼?”
“我不知道,我失去了自己身體的掌控權,也失去了外界的聯繫。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去到了凌的房裡,我不知道爲什麼我又被突然從角落裡被釋放出來,我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被她看到最醜陋的樣子,我不知道。”所以用力地喊着,叫她不要靠近。所以痛楚地傷害着自己,希望自己不會傷害到她,直到她哭軟在地上,直到一個和自己相似的醜陋面孔靠近自己。然後,自己毫不猶豫地向那個走向自己的驚鴻抓去,那麼用力,那麼發狠地抓去。
像是要將自己也一併抓掉一樣,他在驚鴻倒下的那一刻恢復了神智,卻又開始被詛咒禁錮。
再一次醒來,他所在的地方一片狼藉,偌大的宮殿只剩下一個深陷的坑。
沒有了過去的富麗堂皇,沒有了過去的人,沒有了過去的詛咒,他自由了卻又被另一樣東西禁錮了。
那是——她。
“所以,你是愛她的。”愛着那麼一個神秘卻又能夠帶給他們快樂和撫慰悲傷的女子,至於她究竟是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那都不重要了。
“不,我已經沒有資格了。”搖頭睜開雙目,悉的目光終於落在了自己面前的俊雅男子身上。“驚鴻,我已經沒有資格愛她了,即便我有資格愛上任何女子,她也不是我能夠愛的人了。”
“哥——!?”面帶驚異地望着跪落在自己面前的悉,驚鴻呼吸一窒道,“你在做什麼?”
“我不是你哥哥,我也沒有資格做你的哥哥。”即使身體裡有相同的血脈,他也不能承認驚鴻和他的關係。“我傷了你,我沒有資格做你的哥哥。”
“長兄如父,你不要亂說話了。”認真地揪起悉的衣襟,驚鴻的目光對上悉的眼睛,頓時放軟了語調道,“我已經一個人過了很久了,你也要拋下我麼?像我們的父母一樣麼?讓我一個人孤獨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對着自己的影子的時候才覺得自己有個同伴麼?”
“不……”
“不是什麼?本來這個世界能接受我們這樣的異類的人就是這般少,驚瀾雖是我的義妹如今卻生死難測,你若是不認我,我也就只有一個人在這寂寞長殿裡終老了。”孤寂是早已經嘗透了的,只是,當有了可以陪伴的人,無論是誰都不願意放手的。“哥也一樣,你雖不像我一樣枕邊無人,但憑心而論你身邊的人都真心待你的麼?你又何嘗不知道驚鴻是怎麼想的?這個世界只有我們是相同的,之前不能見面不能相認倒無所謂,如今你還不願認我麼?”
兩個國家的君主同出一女,雖然是尷尬,但是若是他們卻可以省去這些。
因爲,血液令他們痛苦卻讓他們不得分離,他們是兄弟,那麼就是兄弟。
“我確實知道……”低聲一嘆,悉擡頭後釋然一笑。然後目光觸到驚鴻有些蒼白的臉的時候轉爲柔軟,不再有陰霾。驚鴻說的是對的,就連自己都忍不住想要抓住可以陪伴自己的人,若不是愛到怕傷害,他也不會放手的。不管是唐離也好,自己的其他嬪妃也好,他們都不是真心想要留在自己的身邊的。
能夠接受自己異類的身份的人一直都很少,只除了生死不明的凌和流着與自己相同的血的弟弟——驚鴻。
沒有別人了。
“是我失職了,我是一個不稱職的哥哥。”
讓弟弟來開導自己,讓弟弟來喚醒自己迷失的心智,讓弟弟一個人在這裡孤獨了好久,他確實是失職的。
“但是,以後不會了。”不管凌什麼時候回來,他都不會讓驚鴻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