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痛苦的抱着自己的頭縱聲吶喊,黑衣女妖的回憶和眼前的一切重疊,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那個和代替自己魂飛魄散的溯源上神相戀的忘川河女白忘川還是那個在地府生活了三萬多年的銀杏樹妖白忘川。她的頭腦一片混亂,她的思維也是一片混亂,她想要毀滅一切讓她痛苦的東西,她想要釋放體內那股啃噬的她要崩潰的力量,她想所有的人都在她腦海裡消失,就像溯源和清一樣魂飛魄散的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留下。
爲什麼要封印她?爲什麼要丟下她?爲什麼要讓她那麼痛苦的活下來?
她終於記得夢中那個她看不清面容卻又那麼熟悉的人到底是誰了,但是記得的代價是那樣痛徹心扉的痛。他在三萬年前就已經消失,代替她跳下了誅仙台魂飛魄散,再也回不來了。
她終於找到了一萬年無端消失的清了,但是他也一樣不復存在,他突如其來的出現然後堂而皇之的消失。他的消失是一個終結,就像當年他和柔然奉了溯源的命令守護她一樣,她知道她的封印解開之日就是他責任了結的時候。
她的體內有着溯源臨死前讓清和柔然強塞給她的五萬年的修爲和他的神格,她的身上也有溯源擔心她過於痛苦而毀天滅地而讓清和柔然聯手下的封印。溯源什麼都替她想好了,如果她忘不了他而痛苦就封印了她的記憶,如果封印了她的記憶之後她墮入魔道塗炭生靈的話就讓清代替自己殺了她,如果有人想要趁他死了之後傷害她,那麼她體內屬於他的力量就會保護她不受任何人的傷害,直到她也消失爲止。
他什麼都替她安排好了,自從他知道十殿閻王找上她是爲了什麼事之後他就事先安排好了一切。他的上神之位不是混出來的,五萬年的歲月也不是白過的。他平日沒有上神架子可不代表他是省油的燈,事實上從盤古時期留下來的任何一個神祗都不可能是省油的燈。他用自己的所有替她劃出了一個保護圈子,包括他的命。
天地間的怨氣一日不除去,對於三界的平衡就是一種威脅。他深深知道忘川的存在會給三界衆生帶來怎樣的劫難,但是他不願意讓她消失,所以他代替她跳下了誅仙台祭祀天地,保了她不死。
他總是這樣爲她着想,不管她惹了什麼禍事,他總是站在她的身前替她清掃一切殘局。
終於,他爲了她賠上自己的命,連魂魄都消失在天地之間。
他把自己的本體做成了她的容器,只要有那銀杏樹活着的那一天,她就受他的力量保護。
上蒼啊,爲什麼這樣一個無怨無悔的爲她付出了那麼多的人要死呢?
她是不該存在的東西,她纔是應該消失的那個人,爲什麼你要那麼殘忍的讓他代替她死?
如果她的存在是不必要的,她的存在是不應該的,那麼應該活着的那個人爲什麼又死了?
事實證明了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本來應該,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是必要的!
這個世界應該毀滅!這個世界應該和溯源一樣消失!這個世界裡的一切都是應該消失的!
“如果我是不應該存在的,如果我的存在是一種錯誤,如果我根本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那麼就由我來糾正這個錯誤吧!這個世界根本就是錯誤的,這個世界應該被毀滅掉!哈哈哈,讓我焚燒掉這一切吧!讓我來毀掉這一切的一切吧!”瘋狂的念頭讓她的眼睛變得血紅,清喚醒了她的記憶亦喚醒了她心中的恨意,她的理智不再存在,她的笑聲讓趕到現場的衆人皆是心中一寒,狂亂的氣息席捲整個地府,黑色的烈焰隨着巨鐮的揮動而散開,吞噬着所能吞噬的一切。
“丫頭,你冷靜一點!”白無常的聲音焦急的在她身邊傳出,那時常嬉皮笑臉的臉如今只剩下擔憂和嚴肅,“白師傅在這裡,你有什麼事情可以告訴白師傅,不要那麼衝動啊!”
“來不及了。”黑無常冷肅的臉依舊波瀾不驚,但是那雙冷然的眉眼卻滑過悔恨複雜的目光,沉痛異常,“如果我們能夠早一點趕來的話,她還有一絲清明的可能……”
“不!什麼來不及了?我們纔沒有遲到,我們一定可以讓她冷靜下來的!她是我們的徒弟啊,她是我們的丫頭忘川啊!我們怎麼可以不管她呢?”怎麼可以呢?
白無常奮力地朝黑色颶風包圍住的秀麗身影走去,一道黒焰毫不留情的將他打飛十丈遠,黑無常連忙伸手去護他,結果兩人一同被那黑色的焰火燒傷了半個手臂。
“可惡!她誰都認不出來了麼?我們是她的師傅啊!她什麼都認不出了麼?”氣急敗壞地跳起,白無常不敢置信的死死瞪着那喪失理智的人,撲滅手臂上的黒焰。
“你不能過去了,清已經死了,沒有人能夠阻止她了。”搖搖頭,黑無常闔上眼垂下頭道,“溯源上神大人留下來可以將她壓制住的兩個人都已經死了,現在沒有一個人可以阻止她滅世。”
這樣的情景讓黑無常憶起了萬年前的那場天界的大戰,那場他也參與了的大戰,那場事實上並不是普通的一次天界動亂,那是忘川突然記憶復甦而發動的滅世之戰。
一萬年前忘川的記憶就醒了過來,當時的她曾經發動了一次滅世之劫,要不是清和柔然兩個幻神按照溯源上神所教授的方法把她封印,她早已經把三界血洗了一遍。
而溯源上神大人的封印方法是正確的,但是溯源上神什麼都料到了就是沒有料到他死後的兩萬年裡人類的怨念居然會膨脹到不可思議的地步,柔然幻神爲了封印她而散盡修爲,清幻神爲了維持封印而筋疲力盡,最後這兩個溯源上神的傑出弟子雖然阻止了忘川滅世卻元神破滅一同消失在天地之間。
所以,現在沒有人可以阻止已經失去了理智的忘川了,如無意外,忘川會毀掉這個世界。
她是人的怨氣所化,本身就是人心底最邪惡的陰暗面——那股濃郁的無法淨化的負面力量。
如果可以,他和白無常希望能夠用自己去填補忘川心底的洞,她是個好孩子,在他們眼中她確實是一個好孩子,雖然實際上忘川的真實年齡比他們還要大。
但情之一字,果真是連神也逃不過啊。
沒有人會想到失去了溯源上神的白忘川會激發出體內的滅世之力,沒有人會想到那秀美的忘川樹妖竟會是奈何橋下的那條忘川河化身。其實如果當年沒有人要毀掉忘川這個由怨念積聚而生的人的話,也許她根本就不會做出滅世這樣的舉動。
黑白無常很瞭解自己的徒弟白忘川,她其實是一個心思很單純敏感的人。對於她而言,就算地府裡的人全部都死光了她也不會難過,但是隻要是和她相關的人,即使只是一個人,她也會爲了救他而不惜一切代價。她秉性重情,也正因爲她重情纔會有那樣可怕的殺傷力。
她愛上了一個人,如果那個人死了,那麼她拖下全世界去陪葬都不在話下。
而溯源上神,就是她愛到比自己的一切都要重的人,一個即便是他們兩個人再加上地府的所有人都無法替代的她的世界,他們能夠給她的,和溯源上神能夠給她的相距太多了。
溯源上神不止是是她的愛人,也是她的親人,更是她的朋友,他等同於她的世界,所以她的世界既然已經破滅,那麼她要滅世,實在是怪不得她的……
“驚瀾……”低沉的嗓音毫無阻礙的穿透黑色的颶風包圍迴盪在地府的上空,正在瘋狂的吞噬着周圍的一切的忘川聞之一愣,血紅的眼睛四處顧看,只因那聲音她似曾相識。
“是誰?是誰在叫我?”聲音很熟悉,她卻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聽過這個聲音了。徹底恢復記憶的她,因爲記憶被封印造成的記憶混亂使她只能對着四周的空氣發問,“你是誰?爲什麼叫我?爲什麼?”
她並不知道,這聲音只有她一個人聽得到,她也不知道,她聽到這聲音意味着什麼。
“我是風烈……”那聲音依舊盤旋在空曠的地府上空,忽遠忽近時強時弱,似乎這個人離她很近又很遠。
“風烈?”慢慢停下了狂亂的動作,忘川僵直着身體的呆立在原地,黑色的妖氣依舊環繞着她卻不似方纔那般猛烈傷人。屬於樹妖忘川的那份記憶在腦海裡清晰開來,讓她漸漸尋回了一絲清明,“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她想見他,她想看看她在人間的朋友。
“我在人間和地府的交界……”風烈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但是因爲順着風勢的原因傳得很遠,讓被地府包圍的忘川可以屏息聽到,“不要做傻事……”
“不!我要毀掉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的存在根本就不合理!爲什麼有人可以這樣理所當然的活着,有些人卻註定不許他存在?我受夠了這個世界!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我的面前了!三萬年前溯源代替我死了,一萬年前柔然因爲封印我而死,今天清因爲想讓我回復完整而死,都已經死了那麼多人了,我無法再眼睜睜的看着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死了!”
蒼天在上,她白忘川不願意再讓這個不公的世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