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之卷9

我想過很多次我會踏上冥界這片土地的情景,但是我沒有想過最後迫使我站在這裡的理由會是這樣的。

溯源的懷裡填進了一個黑色的軟呼呼的東西——一個如果你不就近去看,你絕對看不出來那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東西。溯源喚那東西做“忘川”,忘是忘川河的忘,川是忘川河的川,這個“忘川”是那個忘川河的“忘川”。

我第一次看到過這樣奇妙的東西,它有着一張六歲左右稚嫩孩童的臉和一頭如絲綢般順滑的髮絲,除去這些,它身體的其他部分都是爲完全成形的一團黑色霧氣。你能從那團霧氣的輪廓中大致看出那是它身體的哪一部分,但是你不能看清那霧氣最後究竟會變成怎樣的形狀,如同你不知道天上的雲朵最後會被固定成什麼樣子。它很有脾氣,那張稚嫩的小臉時常會出現那種可以稱之爲驕縱跋扈的表情,動不動就張口咬人。溯源的手時常被它咬得鮮血琳琳卻從不制止它的這種施虐行爲,對它很是嬌寵。

隔着一條忘川河,我安靜地立在原地遙望着對岸的白衣少年。他第一次沒能察覺到我的氣息的存在,我第一次不曾有過得在他無所覺的時候凝望着他的身影,然後我看見了一樣讓我決定就此轉身離開不去侵擾溯源的東西——他鮮有快樂。是的,我看到了他不曾溢於言表卻能讓我察覺到的快樂,不是很濃烈,只是一絲絲的喜悅浮於眼底漾開成細碎的光芒,很淡很淡卻已經讓我知道溯源的願望的光芒。

“他喜歡她。”

“我看到了。”瞬也不瞬地繼續凝望着對岸,我勾脣淺笑,沒有去看身後的來人。

“師兄,你很開心。”

“沒錯。”收回遠去的目光,我垂下眼簾點頭,第一次以溫和的語氣對我身後的那個除了溯源之外唯一能夠看透我的情緒的人說話,“你說的沒錯,我是很開心。”

“這是不對的,你知道的……”喃喃開口,柔然細緻的眉凝了深深的愁緒,聲音不復往日的綿軟帶着嘶啞。

“你錯了。”搖了搖頭,我轉過身語氣輕柔地將食指置於她的眉心緩緩地替她撫平她眉間的褶皺,“這個世上沒有什麼對不對的東西,至少對於我來說沒有。”

“不!你不能!”有些慌亂地抓住我的手,柔然的心焦和憂慮刻在臉上語帶急切地重複着一句話,“師兄,不要,你不能——”

“我能。”輕輕地自她手中抽回我的手,我俯下臉凝視着柔然的臉,肯定且平靜地打斷了她未盡的話語,“柔然,你知道我什麼時候是認真的。”

“不!我不知道!我從來都沒有真正看透過你的一切!你跟其他人不一樣,你慣於將自己的所有收藏在別人看不到的角落裡,你從不曾讓我有機會去了解你、明白你、懂你!”清亮如星辰的美麗黑眸裡噙着清透的淚光,柔然癡癡地擡頭,面容虛淡,“師兄,你知道麼?你若能將你投放在師父身上的心神分柔然千分之一,柔然可以爲你去死!”

“我知道,”輕嘆一聲,我伸手捧起那張我從來不曾仔細打量過的細緻容顏,將她的鬢髮撩至一旁理好正色道,“但我永遠也做不到。”

我永遠都做不到呵……

“不要說永遠!我求你!不要對我那麼殘忍!”淚水劃過她的臉龐,柔然悽然地別過臉,無法接受我用那麼平靜而柔和的語氣對她說出這般殘忍的話語,“我可以忍受你的過去和現在,但是我無法忍受你的永遠!我不能!”

“不,你又錯了。”將她的臉扳回來正對着我,我不容她退避的對她敘述出一個永遠也不可能改變的事實,一字一句清晰不比,“你走不進我的世界的,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永遠,你都不可能。”

“給我機會,師兄,我求你……”

“我不能。”冷然地鬆開我的手指,我無動於衷地望着她無力地滑坐在地上低泣哀求,漠然沉聲道,“柔然,我可以接受任何人,唯獨不能是你,永遠。”

不能是你,絕對不能是你,永遠不能是你。

“爲什麼?爲什麼不能是我?爲什麼?”

“……”

“爲什麼不能是我?師兄,你告訴我爲什麼!爲什麼!”

“……”

“我求你,師兄!告訴我爲什麼!告訴我——!”

“我不能。”深吸了口氣,我悵然地闔上眼不忍去看她此刻的痛楚悽愴,語氣沉重道,“柔然,從你第一次對我說喜歡那天開始我就已經告訴你了,不要喜歡我,不要再把感情投放在我身上。那不是我的戲言,那是我的真心話。我不會喜歡你,我也絕不會親吻你、擁抱你更不會對你產生男女之情。”

“不要爲我哭泣流淚,不要爲我心碎神傷,如果你一定要我給你一個理由,那麼我會告訴你這個理由是——我不能。”

“我知道我對你很殘忍,事實上我對你從來就沒有好過。我這樣壞的人,根本就不是一個值得你記掛的人,從來都不是。”

“你不要急着否認,你也不要急着向我證明什麼。一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從不曾讓你有機會來了解我、明白我、懂我,但是有些東西你是瞭解、明白、懂我的。你知道我其實不若外表那般溫和可親,是個生性涼薄甚至冷血無情的人。你知道我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心底,除了我的師父溯源以及那個博得我的喜愛的籠黛。你知道我爲了我在意的人可以不惜一切,因爲那個人在我心底無可替代也不可或缺。你知道的其實不多,但是對你而言絕對足夠了。你待我的好,你待我的情意,我是領會得到的。不迴應你不是因爲我沒有感覺,也不是因爲你不夠好,而是我清楚明白地知道我不能這麼做……”

“有些錯是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去犯的。柔然,你明白我的意思麼?整整四萬年了,你知道我在這四萬年裡想的都是什麼麼?不!不是你想象中的這樣,我承認我不喜愛你,但是那不是我不接受你的理由。柔然,有一種關係是自你我出生的那一刻就決定好了的,你可能從不知道它的存在,但是它確實存在着。它是你幻術修的再好,道行修的再高也無法改變的東西,流淌在你的血液裡的關係,一生一世都不會改變的關係……”

“你是我的嫡親妹妹,一脈相連血濃於水的妹妹,我過去從來不願意承認的妹妹……”

“你知道溯源不願意我來冥界的理由麼?溯源雖然從來沒有聽我提起過,但他其實什麼都清楚。我恨這片土地,我也恨掌管這片土地的人。”

“如果你不是做了我的師妹,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想見到你……”

“不要再跟我糾纏不清了,我從來都不是你該愛上的人,我對你的容忍只到這個地步。”四萬年了,如果不是她的鍥而不捨讓我明白她的執迷不悟,我不會想要告訴她這個埋藏在我心底多年的秘密。我是冥王的長子,柔然的親兄長,一個當年只差一點就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孩子。我不可能將她當做我的妹妹那般疼愛,但我也不可能愛上她。血緣這個東西很奇妙,縱然我不願意承認,它也依舊存在。

“你是我的妹妹,這是不爭的事實。”是的,她是我妹妹,這是不爭的事實。

“不!我沒有哥哥,他早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經死了。”搖了搖頭,柔然定定地看着我啞聲道,“我的哥哥在他還不滿六歲的時候就已經死了,他的屍體就葬在冥界入口處的石碑下,這是整個冥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是啊,這是整個冥界都知道的事情……”冷嗤一聲,我諷笑着,故意沒有去看柔然一瞬間臉色蒼白的模樣,“那個叫冥破的人早就已經死了,屍體被埋在了石碑之下永生不得輪迴解脫,這是整個冥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啊。”

“師兄……”遲疑地出聲喚我,柔然不敢置信地對上我森冷的眸子,想要觸碰我的手僵在半空。

“所以,我早就已經死了。”陰鷙地盯着她,我的手指劃過她的臉頰,帶出一道血痕,“現在的我,叫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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