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朝歌低聲吟誦着這古老美好的詩句,入目之處皆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什麼都看不到。她不知道自己被封在天池究竟多久了,自從那唯一一個可以在天池下散發微光的水鏡碎掉之後,她的世界就只剩下無盡的黑暗。她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作用,感覺不出時間的流逝,只能累了睡,醒了之後再一次困了乏了又繼續睡下。
再也不能離開天池,再也感覺不到外界的一切,她卻沒有任何怨恨。對於她來說,被封印在孤寂冰冷的天池並不是什麼不可忍受的事情,真正讓她難過的只是再也看不到辛未而已。她很想見辛未,很想很想,想到心都在疼了還是在想。
有時候她在想辛未走路的模樣,辛未走路的時候是完全得目不斜視筆直走,如果有人看到他走路的模樣一定會認爲他是一個高傲不可親近的人。但是朝歌知道事實上並不是這樣的,辛未雖然是真得難以親近但並不是高傲的人,他只是不喜歡把注意力放在他認爲沒有意義的東西身上而已,所以他纔會有這樣特別的走路方式,獨一無二的走路方式。
有時候她在想辛未偶爾陷入沉思的模樣,辛未似乎很少有煩惱的時候,但是他似乎是一個喜歡獨自思考的人。不管他在想什麼,他總是會尋一棵大樹倚靠着沉默不語,然後那雙沒有溫度的黑眸就會浮現出迷人的深邃眸光,隨着主人的思緒起伏而變幻不停。那個時候的朝歌就會靜靜地陪在他身邊凝望着他俊美冷漠的側臉,脣角浮現出清淺滿足的笑容,無聲綻放。
有時候她在想辛未在夜色之下仰望着明月的模樣,那時候的辛未整個人被籠罩在明亮的月光下,清冷的模樣彷彿就是月亮的另一個化身,隨時都有可能和天上的明月融合。他給人的感覺很神秘,即便她跟在他身邊那麼久依舊不曾真正深入瞭解過他。雖然有可能是因爲天性冷淡的原因所以不怎麼喜歡說話,不過他的聲音很好聽,像冷泉一樣能夠洗掉她所有的疲憊和煩躁。
朝歌伸手輕撫了一下自己的眉眼,不自覺的莞爾一笑,碧眸因爲陷入記憶而呈現出迷離的色彩,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良久,一道紫黑色的光芒自天池上方落下,在朝歌所在的位置上方劃開了一道口子,打斷了朝歌的回憶。
“是誰?”因爲長期處於黑暗之中,所以一下子無法適應突來的光線,朝歌捂住眼睛發問道。
“魔嬰,我是來接你的人。”聲音剛落,朝歌的封印在頃刻間被解除,囚禁她的藍寶石應聲而碎,不再困在她的身體。
“接我?我不認識你,你究竟是誰?”掙脫了封印的朝歌仍舊雙手捂着眼睛,臉色蒼白消瘦,褐色的長髮如海藻般貼在身側,水珠不斷從髮絲臉上滑落。她很冷,因爲從天池中被解救出來而渾身溼透,微風一吹便忍不住冷顫不已。
“你不用管我是誰,我只是奉魔王的命令帶你回魔界。”來人冷冷地睥睨着癱坐在地上不斷顫抖的青衣女子,語氣中帶着淡淡的不耐煩和輕蔑。他根本不想來天界營救這個被天界囚禁的魔嬰,但是前一段日子天池傳出的那股強悍的力量讓魔王震驚,所以身爲魔王之子的他不得不奉命潛入天界解封朝歌。
“我不回魔界!”倔強地別過臉,朝歌避開了那人探過來的手,從地上站起身來後退道,“我絕對不回去!”
被封印在天池的話至少她身在天界,她離那個人很近。而如果她回了魔界,那麼她不但離他越來越遠,她甚至會變成他的敵人——自古以來神魔相爭,只要她成了魔王身邊的人,她跟他就有可能兵刃相見。而她不願意和他爲敵,不管是因爲什麼原因,她不願意和他成爲對立的敵人!一點都不想!
“我很感謝你解封了我,但是我不能跟你回魔界,很抱歉!”
“哼!身爲魔嬰的你,根本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我纔不管你要不要回去,能不能回去,我說要帶你回去就算是屍體也要把你帶回去!”神色倨傲的冷哼,來人容不得朝歌拒絕得扯過朝歌的手臂,力氣大得好像要捏碎她一樣,“你最好認清楚自己的身份,否則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魔界有沒有我根本就不重要,就算你把我帶回去又能怎麼樣?”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從一出生她就已經知道自己身上有洗不掉的血的味道,魔族的人爲了創造她這樣一個魔嬰殺了多少嬰兒,她怎麼可能忘記呢?即使當年幼小,但那猩紅的血卻時時出現在她的夢境之中,提醒着她無法忘卻的那段過去。猶記得當年她剛剛被囚禁在天池的時候,她是那麼瘋狂得想要掙脫封印逃出天池,體內的魔性令她日日不得安寧,渴望着撕裂人的身體食人的骨血。但那已經是過去了,囚禁的日子裡她學會了壓制自己的魔性,縱使自己再如何飢餓她也不會再有嗜血的衝動,因爲她不想讓自己變成那樣的怪物,名副其實的魔嬰。
“我奉了魔王的命令,只要把你帶回去就是了,別的不歸我管!”不耐煩地一揚手,來人並不打算聽朝歌廢話,強硬拉着朝歌便展開雙翼要走,“天池的守衛雖然被我放倒了,但是這裡畢竟是神族的地盤,不宜久留。”
“不——!”尖叫一聲,朝歌捂着眼睛的手背上浮現出紅色的印記,似黃泉路上開得紅火的彼岸花,妖冶的美麗。
“吵死啦!”不悅地拍出一掌,那人並沒有注意到朝歌那微小的變化,他只是覺得朝歌的抗拒讓他覺得厭煩,吵到讓他想要封住她的嘴巴。
然而,那鮮紅的彼岸花的印記卻如同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從朝歌手背上脫離出來,一朵化成紅色羽箭迎向了他的攻擊,一朵化成了透明的紅色護罩將朝歌包在其中。
“愚蠢的魔嬰,你居然敢跟我動手!”惱怒地擋下彼岸花所化的紅色羽箭,那人手中長劍一揮,如朝歌記憶中的紅色血液濺出,黑暗降臨。
“啊——!”一聲哀叫,頓成淒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