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追月,清風拂雲,一道身影自其中隱約淡出。白色的衣輕揚,黑色發如墨,挺拔的身姿優雅不凡卻只是一個清秀少年的背影。唉,每次見到那張我萬分熟悉的臉我都不由自主地想要在心裡問一句,師父啊師父,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完全釋放出自己的魅力的你呢?只是一個少年的背影就已經足夠吸引天上這些神女仙子的所有注意力,我真不知道當你變成成人模樣的時候,她們會爲你瘋狂到何種程度。
估計,即便是太陽上的烈焰也無法阻擋住這些女子的腳步吧?所以說你會以一個少年的模樣出現在衆人面前,算不算是另外一種自知之明呢?
“清兒,你的心情好像很好啊,有什麼開心的事情麼?”邁着緩慢而沉穩到步子迴轉身來,身高只到我到胸前的溯源優雅地在我面前站定,尤帶着些稚氣的臉讓我很多時候都有那麼一種錯覺——其實我不是他養大的,其實他不是我的師父,其實他是我的弟弟纔對……
天可憐上,我不是故意要不尊師重道的,實際上是我的師父太特別了,讓我沒法對他尊敬起來。
要是誰能天天對着這張臉尊重的起來,我把頭削下來送他好了。
“清兒?”微微一笑,溯源仰頭望着我,深邃的眉眼依舊溫和如故等待着我的回答。
“拜託!能不能不要這樣叫我的名字啊?”深感無奈的我深吸了一口氣嘴角抽搐地瞪着眼前的溯源,再次感嘆不已。唉,換做以前我的身高還沒有高過他的時候,他這樣叫我是無所謂啦,但是現在我人都已經那麼大了,他再這樣叫下去我還要不要在天界混下去啊?“我不是女人,也不是小孩好不好!”
“好,”從善如流地點點頭,從來不會和我爭辯的溯源狀似悠閒地負手道,“那叫你阿清可以麼?”
“勉強接受,”彈彈指,我收回瞪他的目光,語氣輕淡地問,“說吧!這次又是誰來了?”每回他問我心情好不好的時候,我都要照例問他一句又是誰來了。這幾乎已經算是一種習慣了吧?我的師父是爛好人一個,每每有哪個傢伙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都會找他來辦,而他則不管那事情有多難辦都毫不推拒地接下,完全沒脾氣的好脾氣常氣得我想揍人!
“清兒又要生氣了麼?”眨眨眼,依舊笑的如沐春風的溯源柔聲道,“我知道了。清兒是擔心我不能解決那些麻煩,所以在生氣對不?”
“我纔不會因爲擔心你而生氣!我又不是你師父,我管你那麼多啊!”可惡!這算什麼啊?他這算什麼師父啊?別人家的師父有哪個會像他這樣讓人替他提心吊膽的?明明就不關他的事,幹嘛要那麼好人的把那麼多麻煩往自己身上攬?好脾氣也要有個限度啊!真真真真是要氣死我了!“還——有——別再叫我清兒!否則我要跟你翻臉了!”
氣死人了!他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見去啊?每次我都在他的面前重複地說着同樣的問題,爲什麼他在這一點上就是屢教不改,甚至越來越嚴重到讓我想抓狂呢?
“我知道了,清兒。冷靜一點,你現下是天界最清雅絕倫的幻神,不要破壞你自己的完美形象。”柔聲提點着我,溯源那完全不會因爲我的暴躁而改變的淡一直都是我想要努力去學習卻始終無法學到的東西。在他身邊將近千年,我從他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但有些東西即使是我克盡心力也無法習得半分。
“放屁!什麼狗屁清雅絕倫的完美形象!我跟你說了不要叫我清兒,你當我說假的啊!”一把拽住他的衣襟,我額上的青筋狂跳,咬牙切齒地想要送他兩個拳頭,“別說我不給你機會!現在、立刻、馬上給我說清楚,到底是誰來找你!”可惡,別當我是傻子!以爲轉移我的注意力就可以逃避問題了麼?哼,也不想想我在你身邊多久了,這點東西想要瞞得過我?做夢吧!
“清兒……”輕嘆一聲,溯源盯着正在處於爆發邊緣的我,甚無奈的搖搖頭,“說話要文雅一點,不要動不動就罵人,會嚇到別人的……”
“……”深呼吸,深呼吸,我用力地深呼吸。剋制!要剋制!一定要剋制!“你爺爺的!老子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文雅!別說罵人,我現在想殺人呢!說!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兔崽子不怕死地敢上門麻煩你,你不說今天你就別想回去了!王八蛋!老子不發威當我病貓啊!”哼!什麼狗屁神佛,還不是一羣廢物!捅了婁子就只會找溯源解決,也不想想溯源憑什麼要幫他們!
“清兒,不要那麼激動。”再次搖搖頭,溯源輕拍了一下我揪他衣襟的手,語氣溫和,“生氣對身體不好,知道麼?”
“少囉嗦!我現在只想知道找你的是哪個混球!”氣死我了!你以爲我想這樣暴跳如雷麼?還不是因爲你從來都不懂得拒絕別人的請求我纔會這樣替你着急!
“上次讓你去妖界平亂,上上次讓你去魔界談判,再上上次讓你去殺遠古四大凶獸,這次呢?那些傢伙又想叫你做什麼?”哪一回你做這些事情回來之後好過的?縱然你有無上神力,做這些事情也是會疲倦的,你以爲我不知道那些傢伙只是想利用你麼?如果你失敗了,那麼你就是他們的替死鬼!你自己其實明明什麼都知道,但是卻從來都不拒絕,你自己就一點都爲自己着想的麼?
就算是無私也不是這樣來者不拒的啊!多爲自己想想會死啊!我真想掐你的脖子讓你清醒一點!
“噤聲。”修長分明的指輕巧地在我的眉心一按,我瞪着眼前放大的那張俊臉,怒不可遏卻不能動彈。溯源對我使了定身術,想我在他身邊呆了那麼多年,他也只是對我用過兩次而已。今天就爲了阻止我繼續逼問,他居然用了出來?“清兒,你逾規了。”
“……”我無話可說也說不出口,他的一聲逾規了堵住了所有我要說的話語。他是十分寵溺我的,換做別的師父有哪個會讓徒弟這樣無禮?但,溯源的寵溺有時候也是有底線的,如果他不願意讓我再繼續任性胡鬧的時候,他會讓我知道我該適可而止了。因爲一直都是他在退讓包容我,所以當他不再退讓的時候,我就該止步不前。
他從不願意傷害我,所以連阻止我的方式也是那般溫柔——只是盯住我的眼睛輕聲告訴我,我逾規了。他是這樣一個溫柔的人,溫柔到有時候我真得覺得他留給自己的實在太少了。
“我很抱歉,清兒。我知道你是在意我纔會那麼緊張我要去做的事情,但是人一生中有許多事情是即使你明知道不可爲而不得不爲的,哪怕是錯,哪怕是要付出生命,你也不會有任何猶豫或者遲疑。”嘆息一聲垂下眼眸,他看出了我眼底的失落,聲音低沉,“我從來不告訴你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因爲我知道你能夠自己去分辨。你有你自己的眼睛,你有你自己的想法,你有你的心,只要你肯耐下心來一點一點地摸索和觀察,你總會明白什麼對於你來說是正確的。我這樣說,清兒你懂我的意思麼?”
因爲信任我能夠自己去辨認真正的對錯,所以你放手讓我自己去探索是麼?
所以,你是希望我也能夠像你一樣放手讓你做你認爲不得不爲的事情麼?
所以,你是希望我認可你要做的事情麼?
哪怕將來你做錯了,哪怕將來你因此而失去生命?
“清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