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一聲巨響，火光沖天，司邢靜立在高臺之上，紫色的長髮隨風而動，襯得他蒼白的面容格外出塵俊逸。
“那邊是地牢，出了什麼事？”低沉的聲音驟然響起，一個人影利落地躍上眺望的高臺，踱步走向司邢的身旁。同樣是一頭紫發，司邢整齊地束在腦後，他卻任由它凌亂地披在身後，偶爾覺得礙事纔會胡亂地收拾一下。
“不知道，”搖搖頭，司邢側過臉望着自己高傲不羈的弟弟，一臉凝重，“距離太遠，我看不清楚。”
“哼，不用擔心啦！弄了那麼大的聲響出來，那個惹事的人如果是來救人的話，他不是太笨就是太狂！”聾子都能聽到動靜了，何況是魔界的守將。穹祈甩甩脖子，邪魅地嗤笑了一聲，“魔界的地牢可不是什麼人都能來撒野的，不管他有多狂，敢在魔界搗亂就是找死！”強龍尚且不壓地頭蛇，何況來壓地頭龍。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穹祈。”仍舊搖頭，青袍抖動，司邢的憂慮不曾有一絲散去，反而更添了幾分，“除了剛纔那聲巨響，地牢那邊安靜地有些詭異。”就是**靜了，他才覺得不對勁。
“那也不是你該擔心的事情，地牢不歸我們管。”不以爲然地聳聳肩，穹祈伸了個懶腰道，“我只要管好我自己就是了，沒那麼多功夫去關心別人。”
“……”沉默着收回自己遙望的目光，司邢知道穹祈說得是事實，他無法反駁。
“二哥，別露出你那奇怪的表情，我是不在意，但是別人可沒我那麼好對付。”皺着濃眉，穹祈掃了一眼一旁的司邢，語帶不耐，“你想什麼也沒有用，地牢那邊就是被人剷平了也輪不到我們管，你要是想摻這趟渾水得先養好你的身體。”
魔界的二王子，是魔王最不中意的兒子，縱使他是魔王血統最爲純正的子嗣，他在魔王的心中的地位也低到無法想象。
長年累月地離羣獨居，司邢能擁有的影響力微不足道，沒有人會聽一個虛弱的人說了什麼，即便他的身份有多高貴。
“我知道。”魔界的人崇拜的是強者，沒有力量的人根本沒有說話的餘地。
“你知道自然是最好，要不然我爲你花費的那些工夫就白費了。”撇撇嘴，穹祈口氣不好地別過臉嚷道，“真是的！明明是什麼都做不了的人，就不知道你爲什麼要爲了別人甘願被人剜掉自己的眼睛！”而那個害司邢被剜掉眼睛的“別人”不是什麼別人，他該死的就是他本人——穹祈！
“我可以沒有眼睛，但你不行。”雲淡風輕地一語帶過，司邢伸手撫摸了一下自己的雙眼道，“穹祈，你太驕傲了。”
“……”沒有再說話，穹祈冷着一張臉不去看司邢，他不習慣面對司邢露出的那種表情，很彆扭。
微風徐徐，遠處的地牢火勢已經緩下，高臺的司邢驀然一怔，如夢初醒。
“穹祈，我現在能夠看到東西，是因爲你麼？”一直不曾發覺其中的異常是因爲不曾仔細去細究，司邢方纔的一瞬迷思讓他驀然發現了自己忽略了許久的事情。
他想，穹祈一定是做了什麼，不然他不可能還看得到東西的。
他被剜掉眼睛之後睡了很久，但是也因此剜掉眼睛彷彿還是昨日剛過的事情，他不會忘記自己的眼睛已經被毀掉，本該是全然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狀況。
“除了我，還有誰？”冷哼了一聲，穹祈白了他一眼道，“我不想欠你的人情。”
“你做了什麼？”穹祈的個性他很瞭解，從來不會掩飾自己的一切。
“沒做什麼，給你換了一雙眼睛而已。”輕描淡寫地攤手，穹祈非常直接地告訴司邢自己做過了什麼，“有一個傢伙惹火了我，正好你需要眼睛，所以我就把她的眼睛換給了你。”
“你這樣做會惹麻煩的，穹祈。”他的眼睛哪有那麼好換？如果那麼容易就可以換到的話，那麼過去的五百年他也不用什麼也看不到的只能足不出戶地呆在自己的房間裡沉睡了。
“麻煩？那個傢伙是神魔兩族都容不下的魔嬰，我不認爲她能給我惹下什麼麻煩來。”作爲魔族的一份子卻從不食人嗜血，魔王對她的興趣早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消失殆盡。魔不喜歡純淨的靈魂，尤其是那對過於明淨靈動的眼睛，只會彰顯出他們罪惡污穢的形象。
“魔嬰？神魔兩族都容不下？”詫異地揚聲問道，司邢原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脣瓣不見血色，像一個過度失血的病人。
“嗯，就是這麼一個魔嬰，我讓她回魔界卻傻得不肯回來要反抗我的傢伙。”不屑地冷哼，穹祈沒有注意到司邢的異狀，脣角上揚成一道冷酷的弧度，“真是一個令人厭惡的傢伙，我看見她就覺得不舒服！”
朝歌給他的感覺不像個魔族的人，他在她身上找不到魔的氣息，她乾淨明亮地好像陽光一樣充滿朝氣，讓他看了就覺得自己太過陰暗，站在她身邊就像個影子。
所以他想破壞她的明媚，撕扯掉她的美好，進而證明一個真正的魔族是不需要陽光一樣的柔軟和溫情。
他們只需要殺戮、破壞、殘暴和冷酷。
所以他奪走了她的眼睛，讓她那雙眼睛永遠只能看到這個世界的黑暗，不再有光亮。
他沒有直接挖走她的眼珠子，他只是間接地把她視物的能力轉移到了司邢的身上，從而讓她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經被他挖走了，除非有人肯把自己的眼睛給她，否則她永遠都不可能再看到任何東西。
她是個魔，他要讓她知道什麼叫做絕望的滋味，沒有一個人甘願爲了一個魔而失去自己的眼睛，何況她現在被囚禁在地牢裡不見天日。
“她叫……什麼名字？”用力地握緊雙拳，司邢煞白着一張臉問，“現在在哪裡？”
“朝歌，地牢。”不假思索地吐出司邢要的答案，穹祈不解地望着司邢眸底一剎那間閃過的痛楚，心中一跳，“你爲什麼突然問這個？”
“該死的！你居然挖了她的眼睛！”悲傷涌上他俊逸的臉，司邢咆哮一聲地躍下高臺，欣長的身影迅速掠向遠方，只留下一臉錯愕不已的穹祈。
風繼續着自己的旅程，魔界的土地上瀰漫着一股濃厚的血腥味，司邢的青袍如流星般在空中劃過，快得讓人乍舌卻依舊趕不及阻止心中的遺憾發生。
只是一眨眼的時間，他和那個人就永遠錯過了。她不曾遲走一步，他不曾早到一分，所以命運讓他們擦肩而過，有緣無分。
她已經離開了，留給他的，只是一個慘烈的修羅戰場以及一顆失落難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