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是無聲無息的悲傷,剋制着人的眼淚不要盈眶而出。
陰暗的地牢之中,朝歌蜷縮着身子趴在地上,沉重的鎖鏈拷住手腕和腳踝,在她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了一圈磨痕。褐色的波浪長髮遮住了她蒼白無血的臉,總是噙着暖暖笑意的脣如今發白泛紫,彷彿在敘說着它的主人令人堪憂的命運。
從天界到魔界,從天池到地牢,她始終免不了被人囚禁的命運。天界的人視她爲敵,所以施術封印她。魔界的人雖然和她是同類,卻也容不得她。她在這神魔之中究竟是扮演什麼角色,連她自己都沒有辦法說個明白。這好像一個夢,她分不清她什麼時候是清醒的,她也分不清自己究竟夢到了什麼。
她一動不動地趴着,耳邊傳來的腳步聲無法引起她一絲的輕微的反應,就像是一個死了的人一樣,她早已經忘記了反抗和掙扎。
良久,那人開了牢房,停在了她的身前。
她仍舊不動,維持着同一個姿勢蜷縮在地上,甚至連表情都是一樣的死氣沉沉。
那人望着她,也是久久地沉默。然後他伸手,抱起了地上的人兒。
朝歌的身體一僵,臉上的表情終於不再死寂,但是仍舊不動,像木頭一樣呆在那人的懷裡。
那人也不惱,只是輕皺了下眉頭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而後抱着朝歌的手臂縮緊,無法忽視的森冷寒氣自他身上狂瀉而出。
“是誰傷了你的眼睛?!”辛未目光陰鷙地望着朝歌,那雙總是讓他忍不住停下腳步細細凝視的美麗碧眸不再有過去的亮光,空洞洞地什麼都看不到,也包括他的影子!“告訴我!是誰傷了你的眼睛!”
朝歌驚詫地象徵徵擡頭,無神地眸子對上辛未的臉,嘴角輕抖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她無法相信眼前的這個人就是辛未,因爲她看不到他,所以不敢確定這個抱着自己的人會是那個冷心無情的辛未。
他不可能來魔界救她,他也不可能爲了她的失明而有所動容,這一切的一切都太不像他,她沒有辦法相信。
“朝歌,我要你告訴我是誰傷了你的眼睛!”辛未死死地盯着她沒有焦距的瞳孔,向來冷漠的臉上含着少見的怒意,說不出的沉悶壓在他的胸腔裡讓他感覺極爲不適,有股想要將那個膽敢讓她的眼睛失明的人碎屍萬段的衝動。他現在心情很不好,看着她的眼睛他就忍不住想像過去那樣尋早她眼底的那個屬於他的影子,但是現在他無論怎麼找,她的眼底沒有他的影子,什麼都沒有,這讓他無法忍受!
那是他從來都沒有過的感覺,煩躁得像是失去了身體裡很重要的一部分,他很厭惡這種感覺。
“我告訴你了,你就可以讓我的眼睛復原麼?”垂下眼簾,朝歌平靜地開口道。她很清楚自己的眼睛是被魔王之子挖走了,現在她擁有的只是一雙什麼都看不到的眼睛,那是他對她不敬的懲罰,奪走她視物的能力。
“……”辛未沒有說話,並不是無話可說,而是因爲她說話的口吻語氣和他以前遇到的朝歌不一樣了。
“你應該是辛未,但是現在的你卻讓我不確定你的身份,”她倚在他懷裡虛弱一笑,坦言道,“我能感覺到你手指傳來的溫度,你和別人不一樣,你的體溫向來都是偏涼的,所以我想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你確實是辛未沒錯。可你的態度和舉動卻跟我認識的辛未完全不同,所以我不確定你是不是就是我認識的那個辛未。”那樣包含關切和怒氣的語句,她沒法想象是出自辛未口中的,因爲他太冷。
“……”仍舊沉默,但是辛未的眼底已經風起雲涌,似乎醞釀着一場聲勢迅猛的風暴,陰暗地嚇人。
“辛未是天上高高懸掛的清月,旁人只能站在地上擡頭仰望它的美麗,你何時聽說過月亮會主動走下夜空親近凡人了?”聲細如絲,她不怕他聽不見她說的話,因爲她和他離得很近,她能聽見他的心跳聲就在耳邊,“你相信月亮會有那麼一天麼?你相信月亮會這麼做麼?我不相信。”
“你說得都和我無關!”冷冷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他施力一震解開了她的手銬,然後席地一坐將她抱上自己的腿,如法炮製她的腳鐐。他不管她說了些什麼,他也不想管什麼高高在上的月亮是不是會走下夜空,他只想說一句話——
“我就是辛未!”僅此而已。
他不是什麼月亮,也不是其他的什麼的東西,他就是辛未,僅此而已。
“你——!”微楞地僵在他的懷裡,朝歌想說什麼,但是終究還是咬咬脣沒有說。她的話少了,可能是因爲被關得久了身體虛弱的原因。
“我現在不想跟你多說什麼,因爲我說得你沒有做到,所以我不會再對你說什麼了!”冷硬地將她緊緊地禁錮在自己的懷中,辛未不理會她的痛楚**,霸道得就是不放手。
他的目的很簡單,只是來帶走她而已,既然他現在找到了她,那麼地牢就沒有讓她再呆下去的理由。
“你說了…什麼?”遲疑地問,朝歌面露不解,她不明白辛未到底說過些什麼她什麼做到,因爲他對她說過的話太少了,她不該忘記纔是,“爲什麼我不記得?”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霸道和不講道理了?他不是冷性子的人麼?怎麼現在她感覺他反而像個易怒的火熱性子,說話總是強壓着一股怒氣?
“就是不記得所以纔沒有做到!”辛未低斥,眼底的風暴已經形成,山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