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我又不是爲了張大人效力,最多回鄉賦閒就是了,我家中也薄有產業,未必一定要爲你效力吧?還有那三百長竿手呢?他們和你可沒有交情!”
“你別急呀,聽我說完再發火也來得及嘛!”周可成笑道:“我問你,你去山東募兵是奉了張大人的命令沒錯吧?”
“那又如何?募兵殺賊這總不會是有過錯吧?”
“過錯自然沒有過錯的,不過據我所知,大明的官場上有一種說法叫做‘新官不理舊賬’,這句話不知道胡大人你聽說過嗎?”
胡可臉色微變,說不出話來,周可成這句話他自然是聽說過的。與古今中外的所有官僚一樣,大明的老爺們也有一個共同的惡習——喜歡搶功勞和推卸責任。繼任的官員是不太會履行前任官員許下的承諾的,尤其是前任官員已經失勢那就更是這樣了。像胡可這樣奉了張經的命令去募兵,新任官員多半是不會照單全收的,這番波折下來,最後倒黴的肯定是胡可自己,那三百募兵多半也會遭到池魚之殃,各種事先許下的承諾肯定是會大打折扣,無疑胡可會成爲最後的責任人。
“老胡你去募兵肯定要花錢,沿途的路費、安家費等等可不是一筆小錢,新來的老爺會那麼簡單給你都報銷了?幾番折騰下來,光是這個窟窿就能弄死你了。還有這三百兵,都是老實百姓,背井離鄉跟的是朝廷?纔不是呢!朝廷是方是圓?是扁是凸?是甜是鹹?誰知道?誰都不知道!人家跟的是你,是你胡將軍胡大人。他們覺得你胡大人能打仗,能夠帶着他們打勝仗,不會拖欠軍餉。可結果呢?你屁股一拍走了,這些兵找誰去?難道這不是你的干係?”
胡可啞口無言,說不出話來,周可成方纔那番話句句戳到了他的痛處,說到底,他不過是這個體制的一個零件,看起來好像很厲害,但卻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
“那,那你說,應該怎麼辦?”
“怎麼辦?涼拌!”周可成笑道:“路我都已經給你鋪好了,新來的大人要是知人善任,那你老胡就繼續做你的四品武官。要是新來的老爺和你不對付,你就捲鋪蓋回家,帶着這些兵來我這裡吃餉當兵就來,不願意就拉倒,你覺得如何?”
“那你要這麼多兵幹什麼?”
“還能幹嗎?要兵自然是打仗呀!”周可成笑道:“我也不瞞你,你以爲我這麼大的生意是哪裡來的?做買賣就少不得討價還價,欠賬要錢,沒有兵,人家喊個天價你怎麼辦?難道只用嘴皮子討價還價?沒有兵人家欠了一堆貨款不還怎麼辦?在大明我自然是個良民,在外面,那就不一定了。老胡,我們認識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是個有本事的,何必在大明屈身侍人?來我這裡,只要你好好幹,不出十年身價百萬也不是太難!”
“身價百萬,你說的倒是輕巧,吹大氣吹出來的嗎?”
“你不信?”周可成笑道:“你記得以前跟在我身邊那個倭人隨從嗎?叫周良仲的那個?”
“周良仲?”胡可皺着眉頭回憶了一會,腦海中卻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他猶豫着點了點頭:“好像記得,他怎麼了?”
“他現在已經是淡路國一國守護!”周可成笑道:“雖然只有一個州縣大小,但好歹也是個土皇帝,麾下有十幾萬領民,說他身價百萬不過分吧?你本事勝他百倍,海外小國多如牛毛,當一國之主又有什麼難得?俗話說寧爲雞首不爲牛後,這個道理你總不會不懂吧?”
“那這些兵呢?你給他們什麼安排?”
“和這些倭人一樣呀,當兵吃餉,搶來的戰利品他們可以分到三分之一,東番、南洋都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十年兵當下來,兜裡肯定有一筆積蓄,就去買塊荒地,娶個土著媳婦,生幾個孩子當地主就是了,或者在港口做點小買賣,開個作坊都可以的。你也知道,中左所、淡水都有的是掙錢的機會,蘭芳社的生意做得越大,他們的機會就越多,肯定比給大明當兵強!”
胡可沒有說話,他也知道周可成方纔說的話裡有不實之處,但是總體來看卻是實話。比如周良仲成爲一國之守護;東番、南洋有大片的荒地;中左所、淡水的興旺;在蘭芳社當兵軍餉豐厚,可以有一筆積蓄,這些要麼是都是他親眼目睹的,要麼也是不難從第三方印證的。但從內心深處,他始終對爲周可成這樣一個海商效力有一種罪惡感。
“老胡呀!”周可成見胡可這個樣子,笑道:“強扭的瓜不甜,這種事情只有你情我願,反正我也就是這麼一說,你也就是這麼一聽,留一條後路而已。眼下咱們還是想辦法把那夥倭寇抓到是正經,這可是潑天的功勞呀!”
“是,是!還是抓到那夥倭寇正經!”胡可如蒙大赦,連忙點頭:“你覺得應該在哪裡堵截倭寇?”
“你看,這裡是孝陵,緊挨着鐘山!”周可成展開地圖道:“旁邊就是朝陽門,還有孝陵衛,這個時候城內的守軍肯定已經知道了。你覺得如果你是守將的話,你會怎麼辦?”
“當然是一面領兵馳援孝陵,一面下令外郭的守軍加強外郭的防衛,防止賊人越城逃走!”
“呵呵!”周可成笑道:“胡大人,我猜南京城中的守將肯定會領兵馳援孝陵,但對於外郭的守衛卻不會那麼看重,最多也就是下令加強仙鶴門與麒麟門之間的防禦,其他地段就不會看的那麼緊了!”
“周先生,你不知道南京城中有多少守兵,完全可以兩件事情一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