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經許可,誰讓你私自修煉我陽山小洞天的道術?”
玄明道人氣的臉色鐵青,開口斥責道,本以爲玄戒道人是有十足把握給張潛定罪,卻未料到事出反常,將《朱雀火訣》拱手送送,無法收回。
不僅如此,這太上道人也是渾身上下透着詭異,《朱雀火訣》繁蕪複雜,又豈是那般容易參悟理解的,結果這廝幾息之間就窺見門徑,相當於名目張膽的偷師,這更讓陽山小洞天幾名弟子無法忍受,大有張潛不給出一個說法,今日便要動手清理門戶的樣子,雙拳緊握,純陽真氣猶如猛烈的火舌在雙手間跳動。
“之前便以說好,怎麼事後反悔?”張潛渾不在意,甚至都沒有一絲戒備之意,這玄明道人實力雖是不弱,但如今碧玉情蓮子被自己鎮壓,他根本翻不起風浪。
“只是准許你觀經,誰允許你修煉了?”玄明道人糾纏不放。
張潛搖頭一笑,道:“觀經頓悟,道顯於心,這非人力所能控制,區別只在於我是否使用出來。”
“頓悟?你真看得起自己的資質悟性!”玄明道人嗤笑道。
“貧道資質雖然稀鬆平常,可事實便是如此,觀看經文的時候我便已經觸摸到這《朱雀火訣》的核心要旨,難道還要我裝作不懂?還是要我故意瞞着各位?”張潛攤手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哽的玄明道人無話可說,臉色漲紅,目光看向玄戒道人,如今衆人還是得聽他口吻行事,而且在場衆人中,恐怕也只有他能夠對這肆無忌憚的太上道人形成壓制,可惜他卻始終保持緘默,似乎也沒有一個明確的立場,而後張潛繼續說道:“若是玄戒道友覺得吃虧,這《虛無自然本起經》你也可以拿去參悟修煉。反正你已經看過,僅憑一個承諾維繫,也顯得過於形式,而且慾念一直存在心裡,心意也難以順暢。道心無法圓滿。不利於修行。”
玄戒道人聞言臉色一下子便陰沉了下來,張潛這話雖然說的客氣,但其中隱意任誰也聽的明白。
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他的伎倆,說什麼覈查功法都是虛的。你貪我道術直說便是,我也非食古不化之人,雙贏沒什麼不好。
當着衆人之面,這番話無異於結結實實一巴掌,然而玄戒道人根本無法多說。只會越抹越黑,他心裡對《虛無自然本起經》也是有殷切的渴求,乾脆順水推舟,否則將來即便修成這門法術,也無法光明正大使用,假意思忖片刻,而後答道:“如此也算公平,《虛無自然本起經》我會交予師門,彌補這次道統外泄對我陽山小洞天造成的損失。另外還有一點要求,這《朱雀火訣》只允許在七葉觀中傳承,不允許外泄、私授,太上道人應該可以答應這亮點小小的要求吧?”
這般交換,他陽山小洞天可謂佔盡了好處。畢竟一派上下數千弟子,而七葉觀卻是一脈單傳。
張潛抹了抹鼻尖,目光掃過衆人,似在琢磨。而後一副識趣的模樣,點頭道:“那便這般說定。”
玄戒道人尋着臺階下來之後。暗鬆一口氣,而後繼續道:“口說無憑,還是立下書面承諾吧。”
“僅憑吩咐。”張潛一副主隨客便的模樣。
玄戒道人從儲物戒中取出紙筆,開始起草書面字據,咬文嚼字,斟酌的十分細緻,張潛目光不經意撇去,將上面內容看的一清二楚,眉頭頓時皺了起來,這玄戒道人竟是有些得寸進尺,除了之前達成的謝頂之外,竟然還要讓七葉觀歸附到陽山小洞天門下,然而他仔細考慮一番,也未打斷,反正七葉觀只是一個子虛烏有的存在,並不牽扯他的實際利益,而扯上陽山小洞天這張虎皮,至少在蜀州行走會順暢許多,不會再遭道門勢力詰難,有不少好處。
不過他也暫未決定,且看這玄戒道人到底持以何種態度,是否還有別的要求。
半晌過後,玄戒道人收了筆墨,將寫好的東西遞給了張潛,而後稍作解釋:“考慮門規所限,道術私自外傳貧道也要承受一些壓力,所以希望道長能將七葉觀合併到我陽山小洞天門下,當然這並非吞併之意,道長也無需顧慮,只是名義上的而已,只要不在覈心立場上與陽山小洞天發生矛盾衝突,我派也不會對貴觀指手畫腳多加干涉,反而會在七葉觀危難之事給與協助與支持,而道長本人亦可成爲我陽山小洞天的客卿長老,輩分地位與我洞天之中各位府主齊平。”
“哦?沒有其他約束嗎?”張潛故作驚訝道。
“只要遵守道門清規戒律便可。”玄戒道人點頭道,眼神異常平靜,問道:“如何?”
“能成爲陽山小洞天的客卿長老,不知是多少散修費盡心機也求不來的,我自然不會推辭。”張潛一副極爲樂意的模樣,臉帶笑容,在紙上留下自己的神識烙印表示達成協定,而後遞還回去,玄戒道人點頭接過,檢查無誤之後,取來硃砂在卷首之處提筆寫下一道靈符,筆尖離開紙頁的瞬間,真火燃起,契約燃作飛灰,紙上字跡卻是化作一道道黑色墨跡,隨着飄搖而起熱流,升入虛空之中,朝着陽山小洞天的方向飛了過去,轉瞬之間便沒了蹤影,已是通報了師門。
直到一切結束,玄明道人這才發硬過來,口舌發乾,看着玄戒道人良久無語。
“從今往後,太上道人便是我陽山小洞天的客卿長老,論輩分還是你我師兄,諸位師弟不可再無禮。”玄戒道人開口說道。
玄明道人更是語塞,雙方交換了道術,就化干戈爲玉帛了?難道自己的所受侮辱便也只能白受了,還有那碧玉清蓮珠,就這麼拱手送人?心頭怒火陰沉,可如今關係緩和,他一個人也不好跳出來破壞氣氛,顯得有些不合時宜,目光投向玄戒道人,似要索求一個解釋。事情絕不能夠如此輕易解決,太便宜了這廝,這一擡頭正發現對方也在看着自己,平靜如水的目光之中似乎隱藏了一層深意,雖然無法推敲他的想法。但總給人一種心安的感覺。他心頭怒火漸漸藏匿。
雙方寒暄客套幾句,張潛心頭也隱有察覺,氣氛並不如表秒這般和諧,事情也不會如此簡單。
從玄戒道人言行舉止可以看出。此人雖然沉默寡言行事溫吞,但絕對是一個寸步不讓的狠角色,絕不會善罷甘休,更莫說送自己這麼多好處。
而後雙方僵化的關係逐漸冰解,張潛就五名真傳弟子遇害之事又做了一些回答。着重描述了兩名魔道妖孽的樣貌、氣質以及神通手段,那女冠緋炎心思細膩,不斷詢問,想從他回答中找出一些前後不協調或者有矛盾的地方,可這兩人分明就有“羅睺”“計都”這兩個原型,並非胡編亂造,自然也不會有絲毫破綻,也審問了水府之中一干妖將,但早被張潛洗腦一遍。連自個都深信不疑,一口咬定就是三大府主與妖孽勾結襲殺正道弟子,還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毫無寸果。
直到最後,衆人也是逐漸相信了張潛所說一切。對他的懷疑、指控全部淡化。
而後便商量着如何追剿兇手,皆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依張潛所言,這兩魔頭極善於隱匿氣息。追尋起來恐怕困難重重。
正於衆人毫無定計之時,殿外忽然有妖將輕奏。神色緊張,似有幾分恐懼。
“進來。”張潛微微皺眉,見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也知他有私事向自己彙報,可自己如今千方百計才洗盡身上嫌疑,另外還取得了陽山小洞天客卿長老的身份,雖說十有八九是這玄戒道人計劃中的一部分,但未嘗不可順水推舟加以利用,自然不願壞了如此大好局面,屏退衆人又會惹來懷疑,也就當場詢問。
這妖將乃是螃蟹所化,身形魁梧,看起來有些憨厚,並不善於演戲,臉上那種爲難之情一干衆人看的清楚楚。
“是否有什麼事情不好當着我們的面說,需要我們迴避一下嗎?”玄戒道人詢問道。
“不必,我不過是暫時掌握水府職權,也沒有把岷江水府納入私人囊中,自然也沒有什麼見不得光的地方,再說場中諸位都是自己人,有什麼值得迴避的。”張潛微微一笑,揮手否決到,哪裡聽不出玄戒道人這老狐狸話語中的言外之意,而後看向那螃蟹妖將,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道:“有什麼事情,直說便是。”
“水府外有人求見。”螃蟹妖將低聲說道,而後目光怯生生的瞥了張潛一眼,見他神色只見毫無異色,只好硬着頭皮往下說,“那人自稱是小潙山黃泉魔尊門下弟子,要三大府主擺駕迎接,可是三大府主已經被道長您斬殺了。”這妖將心頭也是知曉,岷江水府一直便與小潙山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也就近年反水,投入正道門下,此時當着一干正道大人物的面,也不敢舊事重提,而且還是以如此曖昧的姿態,恐怕容易引起瞎想猜測,對水府今後處境極爲不利。
可若隱瞞不報、拒之不見,如今水府防禦薄弱,遠非當初可比,也沒有任何把握能將起攔下。
而且黃泉魔尊之名,實在是如雷貫耳,對其弟子,幾大妖將根本不敢有絲毫得罪,哪怕如今水神歸位,甚至還有道門這座大靠山,依舊無比忌憚。
“什麼?”張潛聞言也是大吃了一驚。
“黃泉魔尊門下弟子?難道會是楊繼業!”張潛強忍心頭震驚,神識悄然擴散開去,立即便在水府上方十里空域中感受到一股浩瀚如煙的氣息,冥冥漠漠,神識一入其中便似陷進三生流轉不止的黃泉河中,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只感覺四周都是無窮無盡的黃雲與幻象,幸好之前修煉過《黃泉往生經中》的煉魂法門,對此道有幾分瞭解,纔沒有迷失其中,飛快的從中退走,而後提升目力,仰頭凝望而去,目光被層層黃雲阻隔,竟然也沒看清什麼,只看清雲中那人一絲輪廓。
不過楊繼業便是化成灰,他也認得出來。也是他心中種下殺機之後,第一個想殺之人。
“此人怎會在此處?”張潛心頭暗忖,想到老龜與他講述之事,漸有眉目,暗道:“這老龜若論輩分算。還算這楊繼業的師兄。雖然反水投向正道,但還是不敢忤逆黃泉魔尊的心意,這楊繼業相必是爲當年點化之恩來收賬的,而他已這番姿態上門。顯然還不知曉水府之中的變數,恐要自投羅網,我該如何是好?”這事倒是讓張潛無比頭疼,雖說趁此機會除去心頭大患再好不過,爲將來路上掃除一個潛在的威脅。可如今時機卻有些糟糕,有攪局的嫌疑。
自己一旦現身,必然被他識破,身份一旦暴露,自己下場與他一樣悽慘。
若是借刀殺人,如今陽山小洞天人手不少,倒是可行,可若被生擒,還是免不了與自己碰面。肯定會揭穿自己。
除非自己動手乾淨果斷,在他爲叫破自己身份之前,便將他打的魂飛魄散,或者陽山小洞天的人失手將其斬殺,但這可能性顯然不高。這楊繼業敢於這種緊張時間下山遊離,可謂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顯然有兩把刷子纔敢如此行事,而且神識感應此時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詭異而浩瀚,也絕不是那麼容易應付的。自己無法動用全力,想殺他還有些困難,不過自己出手,總比把希望寄託在外人身上靠譜,他當即決定出手,神色間卻看不出絲毫變化。
“這魔宗妖孽定然不知岷江水府如今已是落入了貧道手中,還來聯絡三妖,正好趁此機會將其除去,也算是爲貴派五名弟子報仇。”張潛拂袖一揮,便欲動身。
已是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將楊繼業斬殺於此,哪怕身份暴露,大不了將此處幾人趕盡殺絕。
總比這楊繼業落入正道手中指破自己身份要好,到那時候真是滿盤皆輸了,一點本錢也撈不回來。
“區區小魔,何須太上師兄出手。”玄戒道人揮手阻止道,眼眸之中別有深意,也是從張潛先前瞬息間的神色變化中抓住了一絲破綻,雖說如今衆人對他的懷疑已經逐漸消去,但他並沒有徹底相信,原因只有一點,岷江水府如今已經投向正道,對他陽山小洞天一個侍者都奉若神明,哪有膽量與魔教妖孽聯手謀害他陽山小洞天的弟子,只是這些理由都上不得檯面,否則傳出去,陽山小洞天立即名聲掃地,而今見他十分在意此人,顯然是有問題,立即留意幾分。
攻其必救,必然會使其露出馬腳。
到時候將這妖孽生擒下來,從其口中拷問一番,立即可檢驗這太上道人所說真假虛實,自然不會容許張潛將他稀裡糊塗的給殺了。
說罷,使了個顏色,玄明道人立即明白過來。
他心中對張潛憎恨之深無以復加,心頭考慮比玄戒道人還要狠毒,擒下此人之後,就算與太上道人沒有瓜葛,只是衝着已經死去的岷江三妖而來,也要羅織個罪名給張潛扣腦袋上,好挽回失勢失利的局面,自然是當仁不讓,揮手夥同下座幾位同門師弟,道:“玄澤、玄震,你二人隨我前來,去將此魔擒下。”
張潛眉頭緊促,心頭殺意浮現,沒想到這玄戒道人如此敏銳,竟是察覺了他的意向,然後強行阻撓,這老狐狸真心難以對付,眼下卻不好強行動手,否則楊繼業有所察覺,趁己方內亂之時抽身而退,自己前功盡棄不說,還放走心腹大患,得不償失,甚至有可能被他坐收漁利,當然也不能讓這楊繼業落入陽山小洞天衆人手中,對自己更爲不利,只好出言阻止:“聽我麾下妖將所報,這妖孽乃是黃泉魔尊門下弟子,恐不是那般容易對付,還是由我前去好了。”
“道長莫是看不起我幾人本事不成?”玄明道人聞言震怒。
其餘幾人亦是覺得受辱,臉上怒容紛呈。
玄戒道人匆忙上前打起了圓場,道:“太上師兄自然不是這等意思,只是爲你們安危着想而已。”而後又轉頭看像張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道:“太上師兄無須擔心,這黃泉魔尊雖然是小潙山三大魔尊之一,實力深不可測,可他門下那位弟子卻是兩年之前才收入門下,雖說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但修道非一朝一夕之事,短短時日,又能練出多少本事?我師弟幾人完全有能力應付,你我在此處靜候佳音便是,太過勞師動衆,傳出去說我正道中人以老欺少。”
“想不到這楊繼業已是名聲顯赫之輩,不過他豈是那麼容易對付的,這正道之人真是迂腐不堪。”張潛心頭好笑,心頭考慮對策。
“再說,有貧道壓陣,豈會出什麼差錯。”玄戒道人轉身望着張潛,微微笑道,同時身上一道道純陽真氣流轉而出,似巨蟒、蛟龍一般在身外環繞,雖沒有一絲熾熱的氣息輻射開來,但是真氣中蘊藏着那種力量,卻讓人心中爲之驚悚,幾乎化作了實質,好像那些巨蟒、蛟龍不是純陽元氣凝結而成,而是實實在在的兇獸,逼真至極,遊走之際,一陣陣沛然莫御的巨力翻滾開來,猶如深海暗流壓在張潛身上,雖然隔着幾尺距離,卻讓他有種難以動彈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