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老兒坑我!”
玄霆道人微微皺眉,當初臨走之時,他按照東陵道主意願,將陰陽真罡雷雲借予他驅使。
當初說好是萬無一失,否則玄霆道主也不願將此等重要之物交到旁人手裡,結果此時他卻感覺到陰陽真罡雷雲突然之間蕩然無存,徹底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之中,之前雷雲雖與無生子的金丹糾纏在一起,又被傀儡印記阻隔,彼此之間的關聯十分薄弱,可始終還保持着一種若即若離的感覺,如今卻是這一絲聯繫也徹底沒了。
而雷雲消失的地方就在三千里之外,他心頭也是清楚,無生子這具傀儡在押送過程中恐怕出了些問題。
他憤怒的情緒隨着神識波動傳遞開去,在這山中佈防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了。
萬里之外的夜空中,一個白袍闊袖的老者肅然立於風中,陽山小洞天三位道主,二十餘位府君雖然遙遙相隔,但所處位置卻都是一線相連,彼此之間以神識溝通,形成了一個緊湊的包圍圈,玄霆道主的情緒變化自然也爲與他相連的衆人所知曉,清風道主不知他爲何突然動怒,匆忙問詢道:“發生何事?”
“東陵老兒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照他先前所說,將無生子煉成傀儡一事是萬無一失,我這纔將陰陽真罡雷雲都交予他支配,如今這傀儡卻出現了問題,那陰陽真罡雷雲也與我失去了聯繫,應是被強行煉化了。”玄霆道主聲音滲着一股子冷意。讓人渾身不自在,如今他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情況。只能遷怒於東陵道主,這陰陽真罡雷雲耗費他百年之功才逐漸凝聚成形,如今卻經他之手而葬送,焉能不怒,如今他五行元氣俱已結丹,只等這雷雲化作兩枚陰陽雷果,他便可以修成真雷元神,成就地仙業位。實力直追紫陽道主,如今突然出現這種變數,一切美好前景皆化泡影。
清風道主一聽這話,也知問題嚴重了,這陰陽真罡雷雲對玄霆道主意義重大非比尋常。
“東陵道主不是前幾日不是傳來消息,無生子已有門下新晉一位客卿長老押送至十萬大山中了麼,應該近日就會抵達。怎麼會突然出現問題。”
“客卿長老,如此重要之事,竟然交給一外人來做,他也真放得下心!”玄霆道主冷冰冰的說道,對其不滿之情寫於顏色之上。
“前些日子不是在平都山福地折損了一批人馬麼,如今門中用人緊張。這太上道人雖是客卿身份,但對我陽山小洞天的忠心卻是不用懷疑的,東陵道主用他也是迫不得已,而且事情也未必是出在此人身上,應是其他原因。畢竟他連丹都沒結,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你如今離得最近,因趕忙去事發之地一探究竟,說不定有補救餘地。”清風道主從中調解道,陽山小洞天四大道主之間也並非鐵板一塊,雖然沒有什麼利益衝突,但也有一些意氣之爭。
似這玄霆道主與東陵道主,關係就不怎麼和睦,一個是陽山小洞天第一戰將,一個是陽山小洞天第一智囊,彼此之間並不待見。
平日裡,須得動武的事情,都是玄霆道主出面,而什麼出謀劃策之事,都由東陵道主考慮。
似截取彭城龍脈、侵佔平都山福地,這些陰損卻能給門派帶來巨大利益的事情,都是出於東陵道主的手筆,可如今這兩件事情都辦砸了。
而清風道主,則主管門內事務,緩和兩人之間的關係,自然是他分內之事。
“跟酆都鬼城交手,損失都能如此慘重,經他這麼敗下去,我陽山小洞天再大的基業也要被他敗的一乾二淨。”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事玄霆道主便滿肚子陰火,啐了一句,而後也懶得在這發這些沒用的火,說道:“那我先去看看究竟,你將防線往我這裡挪一挪,將這空缺先填補上,免得讓牛頭鬼將從裡面逃出來了,切不可再出任何差錯。”
“你速去速回。”清風道主點了點頭,這玄霆道主一走,封鎖線上便會出現一段長達千里的空缺,如今陽山小洞天人手不足,說實話這缺口根本堵不上,但牛頭鬼將已經在山中躲藏了百餘日了,根本沒有對封鎖線發起過一次衝擊,哪怕是任何試探,想必紫陽道主上次將他傷得不輕,如今根本沒有餘力,也是有些掉以輕心了,想來這玄霆道主不過離去片刻,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大問題,也就應允了下來。
玄霆道主二話不說,大袖一揮,周身雷電虯結,唰的一聲,便消失在了山崖之上,空中只剩一點殘留的雷光。
此時數千裡外的山谷之中,已是亂作一團。
無生子突然之間衝擊傀儡印記,張潛驚慌失措,一副不明情況的樣子,將封印水晶匆忙的取了出來,想要查明緣由。
原本澄澈的水晶,在張潛從儲物戒中取出之後已經裂痕遍佈,一道道殷紅如血的戰火狼煙氣從無生子身上涌出,沿着水晶上的裂縫不停滲透,轉眼之間,整塊水晶便成了一塊紋理駁雜的血玉,而且無生子緊閉的雙眼在此時竟也睜開,彷彿深不見底一般,散發着一股冰冷的殺意,張潛駭的陡然站起,將那方水晶牢牢抓在了手裡,只是從中滲透出來的血光似乎刺讓他極不舒服,手遠遠的支開,身子也微微後仰,渾身盔甲在血光的映照之下,發出一種利刃切割的聲音,極爲刺耳。
這番動靜立即驚動了遠處巡夜的峨眉弟子,頓時飛劍脫手,懸於空中,劍鋒直指血光源頭,也就是張潛手中的那方水晶。
一個個凝神戒備,劍拔弩張。
這血光之中蘊含着一股強烈至極的殺意。讓人有種置身危險之中的感覺,她們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但憑直覺便知道張潛手中的東西會給他們帶來巨大的威脅。
隨後,這刺耳的切割聲也是讓‘人皇戰車’之中的青庭、青山二人驚醒,循聲推開車門,血光頓時撲面而來,兩人猝不及防被這血光映照雙手之上,一陣劇痛陡然襲上心頭,皆是按捺不住發出一聲慘叫,連滾帶爬往車廂後部避退。這才免去被血光籠罩全身的恐怖下場,那一片血光被人皇戰車暫時阻攔在外,兩人也暫時安全了,驚慌之餘開始檢查身上傷勢,只見雙手被血光沾到的地方,全部跟火燒、刀砍過一遍,鮮血淋漓。白骨隱現,慘狀有些不忍目睹。
幸好反映及時,這人皇戰車也是一件防禦靈寶,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兩人心有餘悸,尚不知發生了什麼情況,從先前推開的半扇車門中往外看去。只見太上道人正沐浴於血光之中,渾身盔甲發出刺耳的切割聲,讓兩人心情不由爲之一緊,生怕他他身上那件黑漆漆的盔甲經受不住這陣侵襲,瞬間落得千刀萬剮的下場。
“發生了什麼事情?”青庭道人與青山道人如今已經緊張的渾身冒汗。能讓張潛如此狼狽,只怕情況有些不妙。
“這無生子不知怎麼活了過來。要衝破封印了!”張潛嘶啞的聲音從盔甲中傳出。
“怎麼會這樣,東陵道主不是說這無生子如今就是一具沒有意識的傀儡嗎,怎麼會衝破封印。”兩人一聽這話,只覺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無生子脫困一事在他們看來完全無法想象,也根本沒有想過,因此如今發生這種事情,根本沒有應對的辦法,渾身上下瞬間被恐懼所充斥,這無生子可是五氣朝元之境的魔宗大能啊,就是一個指頭都能碾死他二人,聽張潛一說這話,連逃命的新都沒有,蜷縮在人皇戰車角落之中瑟瑟發抖。
“你二人若不想死,便出來與我聯手擊殺此僚,這無生子雖是五氣朝元之境的大魔頭,但剛掙脫封印,實力恐怕不存一二,這谷中還有峨眉小洞天的諸多同道,未必沒有一戰之力,未戰先怯,何來勝算。”張潛一聲怒斥,兩人根本不敢聽他所言,跟五氣朝元之境的魔宗大能動手,縱然對方實力大受折損,也絕非自己這蹩腳的手段能夠應付,這太上道人還妄想將其擊殺,簡直是不自量力,你要送死可以,可別拉着我二人一起陪葬。
青庭道人與青山道人不但沒有出戰的意打算,反而起了逃竄之意,驅使着人皇戰車便欲往遠處逃竄。
卻是忘了張潛如今正站在車轅之上,這突如其來的加速,直接將他從車上甩了下去。
張潛從車轅之上跌落,身形一個趔趄,好不容易站穩,手中力量卻因此受到削弱,無生子趁此機會驟然發難,那裂痕遍佈的封印水晶忽然間血光大盛,只聽得喀嚓一聲,封印水晶四分五裂,一個挺拔的身形自血光中出現,赤身裸體,渾身筋肉猶如鐵線絞纏,只有一條褻褲,看起來異常威猛,手持一條漆黑沉重的鐵鞭,衝着張潛迎頭砸去,狂暴的戰火狼煙氣匯聚於鐵鞭之上,在空中拉出一道長長的氣浪,好似兩人之間這數丈空間都成了一片血海,被這一鞭裂開。
巨大的爆鳴聲,讓整個山谷都產生了一陣強烈的震顫,地上潮溼的腐葉也在熾熱的火光中冒起了青煙。
“金丹人仙果然非比尋常!”張潛暗暗心驚,這無生子如今向他動手雖是演戲,但卻沒有絲毫留手,這一鞭抽下來也是用盡全力。
不過如今他剛剛脫困,體內元氣還運轉不暢,實力只怕連全盛之時的兩三成都不到,但這信手揮來的一鞭簡直有毀滅性的力量,張潛之前也是見識過戰王七式的厲害,然而王永誠傾注性命的一擊卻連無生子這隨便一揮手也比不得,威力懸殊了十倍、百倍!也不敢怠慢分毫,生怕假戲成真,匆忙招架,卻沒有退卻之意,竟然是針鋒相對硬碰硬的打法,欺身一拳砸去,速度快至極限,拳鋒破開氣流,都帶起了熾熱的火光。這一拳猶如隕石流星一般!
玄機道人已是洞悉局勢,張潛雖未給他通信。但看眼前情況,也知發生何事,心情沉重至極。
雖說無生子掙脫束縛對她峨眉山小洞天而言,沒有絲毫利害可言,可如今雙方可是協同而行,城門失火勢必殃及池魚,她是想置身事外都不行,何況她也能眼睜睜看着張潛一個人面對無生子。立即下令所有人結成劍陣,隨時準備應付突發情況,結果沒想到,他們沒打算束手旁觀,將此事視作己任,陽山小洞天那的青庭、青山二人卻先是奪路而逃,還將張潛給賣了。結果無生子掙脫封印時間大大提前,劍陣還沒準備好,情況已經到了千鈞一髮之地。
看着那毀天滅地的一鞭衝張潛砸去,玄機道人一顆心都懸了起來。
若換做他,在這一鞭之下,絕無活命可能。他是劍修,善攻不擅守,在如此近的距離內誰又能與天戰峰的抗衡,何況還是天戰峰的峰主,一位金丹人仙。
她心中默默祈禱。只希望張潛敏捷的身手能夠逃得一命。
但萬萬沒想到,張潛竟沒有避讓。而是硬撼!
玄機道人簡直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懼要發出驚呼,然而眼前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她一口氣尚才吸到一般,根本發不出聲來,那鐵鞭上縈繞的血光便已將他吞沒,巨大的嗡鳴聲就好像撞響了神鍾,山谷四周的峭壁瞬間被聲浪衝碎,山谷中所有的人都雙耳失聰了,只覺得眼前彷彿有幾萬只蒼蠅再飛,空中懸着的一柄柄飛劍也似水中沉浮的竹葉一般,隨是可能沉入水底,張潛先前所站的地方,已經成了一片廢墟,飛濺而起的污泥,腐葉燃燒的濃煙,已將那裡盡數遮蔽。
“不!”玄機道人心底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恐慌的情緒瞬間充斥了他的心扉,只覺雙眼又酸又累,好像要流淚了一般。
但不等悲傷情緒在心底潰散開來,那濃煙之中忽然飛出一個人影,赤裸着上身,手持鐵鞭,神色之中略有緊張之情,也不顧山谷中衆人,便欲往遠處逃竄,而此同時,目光卻一直緊盯濃煙之中,玄機道人驟然大喜,這無生子這般反映,證明太上道人並沒有被擊殺,甚至先前交手並未佔到便宜,果不其然,那無生子未走多遠,濃煙之中忽然閃現出一道黑影,五指如鉤,朝着無生子胸膛猛然抓去!
“他實力竟然強到了這種地步,和金丹人仙硬拼一記竟然不落下風。”玄機道人驚喜之餘,對張潛的實力又產生了一種全新的認識,雖然無生子如今實力不足全盛時期兩三成,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抵擋的,他的實力只怕是自己所見過的,金丹之下第一人了。
“結陣,助太上道人誅殺此僚。”玄機道人大喝一聲。
那些被巨響震的暈暈乎乎的峨眉女弟子也陡然間回過神來,張潛先前硬拼不落下風,可以說是給這些人巨大的勇氣。
無生子畢竟是威名在外之輩,這些年輕弟子雖說這半個多月禁受了不少磨礪,已非弱女子,但和這麼一尊大魔頭動手,還是有強烈的恐懼情緒,張潛這與之交手反取上風,立即打破了無生子身上那種不可戰勝的光環,劍陣迅速佈置成型,百餘道劍氣沖天而起,將整個山谷上空都封鎖了起來,彷彿天羅地網,一股凜冽的殺氣從天而降,山谷中的折斷的巨木、碎裂的岩石,驟然間發出簌簌的剝落聲,劍意竟然化作實質,切割在了這些巨木、岩石之上。
無生子去勢驟然受阻,六十餘名氣行周天之境的修士,而且皆是裝備高階靈寶品質的飛劍,劍術也經實戰磨礪,變得異常的凌厲,他也不敢輕攝其鋒。
“海蟾子,你還要等到幾時才準備出手。”無生子背靠這天羅地網似的劍陣,還有迎面撲來彷彿鷹鷲一樣兇狠的太上道人,而今他實力不曾恢復,情況可謂兇險到了極點,可他神色之中卻沒有多少驚慌,衝着山谷下方大吼一聲。
玄機道人一聽這話,頓時遍體生寒,她就奇怪,這無生子爲何會突然之間脫離控制,僅是意外,實在有些難以解釋,一聽無生子叫出海蟾子的名號,他立即就明白了,原來是有魔道中人暗中營救,僅是一個實力受損的無生子便讓他們緊張如此,若再有一位金丹人仙加入敵陣,那還了得,只怕今日凶多吉少了。
話音一落,山谷之中的淤泥陡然翻涌起來,好似有一頭兇悍的上古異獸要從中掙脫出來,幾個相鄰太近的峨眉弟子驟然被陷入其中,一時慌亂,劍陣頓時散亂開來,原本密不透風的天羅地網瞬間出現了一處幾丈寬的缺口,玄機道人手心裡都滲出了冷汗,結果無生子卻不糾纏,揮手一鞭逼退張潛,身形飛退,從那缺口之中脫身而出,目光遠眺天際,似有驚慌之色,衝着山谷之中大聲喊道:“不要戀戰,有人來了,這仇等來日再報,如今先回宗門之中。”
緊接着涌動的污泥之中頓時涌起一陣清光,三個人影從中飛出,爲首之人是一禿子,身形敦實,面色卻極爲兇戾,冷冰冰的睨了玄機道人一眼。
看的她寒毛倒豎,卻沒有停留片刻,直接往缺口處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