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潛是半仙之體,神魂早已步入大成之境,只是後天遭受封印。
神魂攻擊只會讓他腦海之中的封印禁制破壞的更快,而他實力恢復的也越快,因此這清虛神丹對他而言形同雞肋,當然對旁人而言此物卻是不可多得的至寶,世間不知修道人在風火大劫之中飛回湮滅,此物能助人渡劫,可想而知,是何等的珍貴,然而羅睺、計都二人卻沒有絲毫貪戀,張潛這太歲天魔的遺骸交與他二人全權處理,而對此毫無過問,兩人即便將這清虛神丹據爲己有,張潛也毫不知曉,然而兩人還是一五一十的遞交上報,足以見其忠誠。
張潛將清虛神丹收下,而後揮手一道平和的氣流將躬身行禮的羅睺、計都二人紛紛托起。
“如今正有一件事情,要交與你二人處理,不過卻非殺人,而是救人。”張潛說道,隨後與二人講了一下如今情況,並無任何隱瞞,卻也沒有必要說破自己人道傳人的秘密,只是點清了燕王身份,並且說明兩人之間關係,爲了做戲騙過青玄道人,需要妥善安置這七萬陰兵,令兩人暫爲統帥,將這幾萬兵將瞞天過海帶到岷江水府去,如今就張潛麾下可用人手而言,也的確沒有比兩人更加合適的了,鬼域之中終日陰森,兩人天魔道術可以發揮出最大的威力,瞞天過海不在話下。
“此事便交與我與計都,晝伏夜行,應該能夠避開正道耳目。”羅睺道人默默思忖,並未亂誇海口。
這七萬陰兵實在不是一個小數目,就算自己與計都道人如今實力大進,依舊有極大風險。
“只是有一點要求。”羅睺道人想了片刻,而後開口說道:“這七萬陰兵必須做到紀律嚴明,聽從我我和計都的指揮,做到令行禁止。在行軍過程之中決不能發出任何動靜,並且不能離開計都天魔旗籠罩的範圍,否則暴露行蹤,所有人都要成爲陪葬。”說罷,目光微微轉動,看向一旁的燕王,這七萬陰兵如今的統帥仍然是他。能不能滿足這些要求,還要看他願不願意。兩人目光頓時交錯在一起,燕王雙眼微闔,眼眸之中隱藏着一縷若有有無的警惕與提防。
他並非信不過張潛,而是信不過計都、羅睺二人。
兩人肉身孱弱不堪,顯然跟人道沒有絲毫關係。只是張潛以魔宗身份拉攏的勢力。
而魔宗、道宗本是一家,燕王並不相信這兩人在知曉張潛最隱秘的那層身份之後,還會無動於衷,人道身份一旦泄露,兩人勢必會與張潛撇清關係,這還是最好的可能,若兩人利令智昏。恐怕還會將此事報與道門,邀功請賞,到那之時,這七萬陰兵便相當於間接性的被他推入了火坑之中,這種可能性並非沒有,所以他不得不慎重考慮,畢竟將七萬陰兵的指揮權交給他,關係重大。但並沒有講這事當衆人之面挑破。只是默不作聲的等待着,等張潛的一個表態。
羅睺、計都二人,都是活了近百年的人精,哪能看不出燕王眼中那一絲疏遠、冷淡的意思,卻也沒說破。
他此舉同樣同樣實在考驗燕王,看他敢不敢將手中最重要的底牌交給他二人。
當然兩人也沒有任何異心與圖謀,他二人如今一心爲張潛考慮。這燕王出現的突如其然,卻以極快的速度並且極爲波折的方式投入張潛麾下,作爲一個正常的人理所應當對此抱有懷疑,若燕王交出兵權。那也有可信之處、卻是不知此舉有些多餘,若是知曉兩人之間的身份關係,必然不會多心。
張潛看雙方將氣氛弄的有些冷淡,微微皺眉,卻也沒有說誰是誰非,雙方如今都是心向着他,他並非昏庸之人,自然看得清楚,只是彼此立場不同,接受起來難免有些苦難,而他要做的便是從中協調,插口說道:“燕王手下這七萬陰兵俱是訓練有素,要做到令行禁止配合你們的行動不難,你們放心便是。”隨即又看了燕王一眼,說道:“羅睺計都二人,是我心腹,辦事能力我也放心,不過他與你麾下兵將沒有熟悉過,兵不知將、將不知兵,還需你給一信物。”
燕王聽張潛之話,也知沒有商量餘地了,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枚印信交給了牧雲輝。
“此印如今是三軍新的信物,暫由你持着,軍隊的指揮權便暫交你手,你與羅睺、計都兩位道長同行,你熟悉軍中事務,一切當妥善處理,務必配合兩位道長的行動,抵達岷江水府之後,令全軍休養生息,不可擁兵自重,擾亂岷江秩序,若有違反,嚴懲不貸。”燕王聲色俱厲將一應事務交代下去之後,而後與張潛稍作解釋一番,“兩位道長神通雖然厲害,可並不熟悉軍隊指揮,這其中有大學問,沒有十餘年浸淫,就算有信物調動全軍,也恐怕無力指揮這麼多人馬,七萬大軍可是一個龐然大物,尤其是經此一戰,三軍編制被打散,指揮起來更爲困難,所以我覺得讓牧雲輝與之同行更爲合適。”
張潛點了點頭,知道燕王對此有所顧忌,卻也沒有說破。
揮手取來一枚儲物戒指,以此爲載體,在其中留下一道神識烙印與一封密信,而後順手一揮將蟄伏於血池之中的地魔招了出來,封入這枚戒指之中,交給羅睺、計都二人,吩咐道:“將這枚戒指原原本本的交給岷江水神,其中有我的神識烙印,足以證明身份,他便會准許你們進入岷江水域,我將一切安排都於信中向他交代清楚了,抵達岷江之後,一切聽他安排便是。”隨即與燕王說道:“你下令三軍撤退,記住要作出主帥陣亡的亂相。”
燕王點點了頭,神識傳令三軍:“全軍聽令,即可拆散編制,各自離散,於百里之外的平雲嶺集結整編,副將牧雲輝接手指揮。”
此令一下,雲端整齊嚴密的戰陣驟然之間分崩離析。
牧雲輝將印信往懷中一收,衝燕王拱手拜別之後。立即做驚慌失措之狀衝出府邸,驚叫大喊,聲音傳遍全軍:“主將遇刺!主將遇刺!”
雲端受千軍萬馬圍困的青玄道人已是接近油盡燈枯的邊緣,盤旋身邊的白龍只剩下僅僅兩條,體內純陽元氣也近乎枯竭,御使雲氣都有種捉襟見肘的感覺,渾身上下無處不是破綻。饒是陰兵並未發動攻勢,他整個人仍被流矢傷的極爲悽慘,衣衫襤褸、鮮血淋漓,頭髮也似雜草散亂着,眼皮如若灌了鉛一般,沉重無比。也不知是什麼支撐着他,纔沒有閉上雙眼,或許只是求生的本能,其實他心裡已經絕望,便在此時,四周猶如潮水一般匯聚的陰兵驟然潰退。
這一幕發生的莫名其妙,突如其來。正如這些陰兵從雲端殺出來一般。
青玄道人雙目無神,已經在廝殺中變得麻木,見陰兵驟然退去,也沒有任何反映,呆呆的看着這一切,直到眼前已經出現一條空曠的大道,他空洞的眼神之中才重新浮現出一抹神采來,他滿心疑惑。這些陰兵只要攻勢再兇猛幾分,便可輕易取他性命,甚至什麼也不需要做,只要將他圍住,耗上片刻,他就會因純陽元氣枯竭而昏厥過去,可此時對方竟然莫名其妙的退兵了。到底怎麼回事?正是滿心疑惑時,青玄道人驟然聽見一聲驚呼,頓時震驚原地,竟是忘了趁機逃竄。
那目光呆滯無神的看着遠處倉皇逃竄的牧雲輝。似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一幕。
“主將遇刺?”青玄道人像個白癡似的默默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腦海中半晌才理清了思路,有些難以置信,自言自語的說道:“燕王遇刺?到底何人有這種本事,竟然可千軍萬馬之中取主將首級,莫非是哪位道門前輩插手進來了麼?”正是胡思亂想之際,城中一座大宅轟然間四分五裂,磚石瓦礫猶如狂風暴雨一般像四面八方砸去,一道人影從漫天塵埃中驟然殺出,身負重甲,背後雙翼輕顫,身上纏繞着一陣濃烈的陰氣,將他整個人渲染的猶如陰曹地府之中的鬼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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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上道人竟然沒死!”青玄道人一聲驚呼,似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之事。
他先前分明看見張潛被人潮淹沒,隨後被牧雲輝擒下,連保命的盔甲都被卸了,斷然沒有活路可言,難不成這燕王大意冒失,讓已是待宰羔羊的太上道人趁機反咬了一口,還丟了性命,這實在也太不可思議了,不過看眼前這一幕情況,這種荒謬的事情真有可能發生了,他不由狂喜,劫後重生之喜讓他身體不住的顫抖,本已頹廢的元氣周天又重新運轉了起來,兩條死氣沉沉的白龍的陡然間聲威大作,折腰擺尾,將幾個慌亂逃竄的陰兵震的灰飛煙滅。
那些陰兵明明人多勢衆,只要稍稍同心,立即可將他打入萬劫不復之境,然而此時卻無反撲,作鳥獸散。
“看來燕王是真的在陰溝裡翻船了,這太上道人還真是氣運深厚,先是佔了天時,趁楊繼業與玄戒道人拼的兩敗俱傷之時斬其一條手臂,如今分明陷入死地,竟能陰死燕王,讓這十萬大軍不攻自破。”青玄道人當然沒想到張潛是憑藉強大無匹的實力以泰山壓卵之勢擊潰燕王與牧雲輝二人,而是佔了絕大氣運,否則如今不會是這般模樣,飛行軌跡歪歪斜斜,似是要從空中墜落下來一般,根本追不上那牧雲輝,若非燕王遇刺局勢打亂,這牧雲輝轉身取他性命恐怕也有可能。
他有意上前相幫,將那牧雲輝留下,否則這漏網之魚很可能形成一樁禍患,只是如今他自個也是強弩之末了,縱然陰兵陣勢大亂,也無力從這些驚慌失措的兵將中橫穿而過,看着眼前兵敗如山倒之勢,只覺頭暈目眩,雙眼發黑,放緩了呼吸節奏,慢慢調整着體內有些混亂的元氣周天,直至漫天陰兵散盡,這才稍稍恢復了一些,而後便見太上道人破空而來,從肢體動作以及飛行軌跡都能清楚感覺到他內心的慌亂,青玄道人毫不在乎他如今狀況,匆忙詢問:“你殺了燕王?”
“嗯。”張潛點了點頭,佯裝脫力一下跌了出去,順勢抓住他小臂。這才藉助其力穩在空中,而後三言兩語講清頭尾,道:“這燕王想讓我供出追殺楊繼業的理由,他懷疑我們如此緊追不捨,是有所圖謀,我說僅爲報仇,他偏不信。一位逼問,結果讓我抓住機會,用太陽真火將其焚死。”
一邊說着,張潛的目光若有若無的落在了青玄道人身上,意圖發現些什麼。
他也十分好奇,楊繼業到底做了什麼。竟然兩大門派的首席弟子窮追不捨,報仇這個藉口實在太過敷衍,陽山小洞天尚還說得過去,不少重要人物和真傳弟子都死於其手,那峨嵋弟子你緊追不放又是爲何?楊繼業可沒殺峨眉劍派一個人,藉此機會,想套用一點有用的信息來。青玄道人聽聞這話,果然有些慌神,雖然瞳孔之中那一絲情緒只是一閃而過,卻已經落入了張潛的細緻觀察中,也未點破,只作冷眼旁觀,青玄道人隨口敷衍一句帶過,道:“能有什麼企圖。報仇而已!”
“我就是如此說,可燕王卻偏不信。”張潛也不死死糾纏,免得這青玄道人起疑,而後緊張說道:“此地兇險,不宜久留,燕王雖然死於我手,可他麾下副將卻逃了出去。若讓他整頓全軍,打着爲燕王復仇的旗號捲土重來,你我可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說罷,一揮手。從掩人耳目的儲物戒中取出幾粒純陽大丹,分與青玄道人一半,青玄道人卻未伸手去接,頗爲意外的看了太上道人一眼,而後道:“純陽大丹,我自然不缺,這些你留着自己用便是。”
說罷,拂袖釋放出一道雲氣裹住張潛,兩人像西行去。
張潛所言之事他也有所考慮,自然不敢怠慢,見其明知兇險還欲原地調息,也知他恐怕是油盡燈枯了,也不吝嗇體內所剩無幾的純陽元氣,施展神通將他帶起朝安全地域飛遁,方纔陰兵逃竄雖然漫無邊際,卻大多往東方去了,因此只有西行才最安全,不過只飛了不足百里,便覺渾身痠痛要命,經脈都承受不住連續運轉周天的負荷,要斷裂開來,見遠處有一洞窟,其中空間斷裂,而且陰森恐怖,兇險無窮,正欲避開,張潛卻突然開口說道:“此地險要,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正是你我二人如今藏身避禍的好地方,以此爲據,就算十萬陰兵齊至,恐怕也無力攻陷,青玄師弟還欲往哪裡去?”
經這一提醒,青玄道人也是覺得有理,也實在沒力氣尋找更好的容身之地,便朝那洞窟中降去。
不敢深入,只轉過幾道空間裂痕,便停留下來,開始服用純陽大丹調理氣息。
有玲瓏六合塔源源不斷的提供天地元氣,張潛體內的純陽元氣並未消耗多少,不過爲了矇蔽青玄道人,還是取了一些純陽大丹假裝服用煉化,青玄道人瞥了他一眼,心中暗道:“這太上道人這一戰之中損耗恐怕不小,這些純陽大丹只怕是他七葉觀幾代下來的積蓄,先前竟然捨得與我同享,而且此戰能夠反敗爲勝,也是他鋌而走險換來,此人倒是一個爽直之輩,難怪玄戒道人都要引薦他做我陽山小洞天的客卿長老,只是這脾氣有些大。”
青玄道人想起兩人初見面時,僅因誤會冒犯,此人逮住機會便狠狠羞辱自己,仍是火冒三丈。
不過承他救命之恩,他還在這點雞毛蒜皮的小時上糾纏不放,也顯得毫無心胸。
“等回山之後,與師尊說說這事,賞賜他幾樣寶物,這樣我便不欠他人情了。”青玄道人心頭暗忖,怒意漸漸熄滅了,比起受辱更不能忍受的是自己欠張潛一場天大的人情,他不願承認自己的性命是別人救下來的,這樣顯得自己有些軟弱無能,就像他嚴重的潔癖一般,只是一塊心病,但卻讓他無比的難受,他壓下心中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與此同時心頭還有一些毫無頭緒的事情,一時半會也理不清,皺眉服下純陽大丹,開始恢復消耗太多的純陽元氣。
一夜醒來,體內純陽元氣已是恢復,只是水墨江山扇的破損卻不失一朝一夕之間可以修復的。
身上傷口也已癒合結痂,只是骯髒的衣衫與血痂長在了一起,讓他輕輕一動就扯的鮮血林立,如若凌遲一般痛苦,他潔癖作祟,忍住劇痛,竟是將與皮膚融在一起的衣衫活生生撕了下來,整個人頓時變成了血人,這才發現張潛正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看着他,眉頭微皺,引來扇中雲氣洗淨身軀,而後換上乾淨衣衫,整理了儀容,這才一本正經的咳嗽一聲,問道:“接下來,你有何打算?如今落到這步田地,任何一步都需深思熟慮,馬虎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