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邪孤注目光呆滯地站於帳外,眼眸之中倒映着熊熊烈焰,此時寒風正緊,風助火勢,烈焰如惡魔的舌頭,四處舔舐着,營地中的帳篷紛紛被點燃,火燒連營,整個營地陷入滔天火海之中!
不計其數的回紇騎兵洶涌而入,緊隨其後的是大唐皇朝的精銳府兵,這些人有備而來,所過之處血流成河!
處月部的將士還在篝火旁邊沉睡,流着口水夢着女人,一些人還算警覺,可一翻身就人頭落了地,其中許多人在夢中被梟首,或被騎兵踐踏而死,連驚呼一聲都未來得及
徐真乘騎金甲白象王,周滄與伏魔護法的戰象團緊隨其後,一路碾壓而來,敵人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朱邪孤注眼見大勢已去,只能趁亂領着親兵突圍而逃,沙陀那速早已命人暗中監視朱邪孤注,眼見其逃走,遂發兵追剿。
沙陀族的人都在右臂綁了紅布帶,唐軍臨出發前纔得到了大總管的指示,知曉這些都是處月部內應,不敢殺傷,徐真見諸多沙陀部的人追殺朱邪孤注,連忙命高德逸率領輕騎追殺而去。
羣龍無首的處月部敗局已定,大唐軍四處衝殺,以發泄這段時日的怒氣與仇恨,一直到天亮才停了下來。
此戰斬首九千餘級,虜渠帥六千,俘虜萬餘,獲牛馬雜畜七萬多頭,可謂大獲全勝,右驍衛將軍高德逸追擊五百多裡,終於將朱邪孤注圍住,後者負隅頑抗,最終死於亂箭之下!
消息傳來,阿史那賀魯震驚萬分,生怕唐軍繞回頭來攻打他的本部人馬,遂帶領人馬撤回了西突厥的領地。
樑建方趁勝追擊,掩殺了一番,最終因爲天氣寒冷,糧草不濟,只能作罷。
若沙陀那速沒有燒燬處月部的糧草,或許還能充當補給,使得大唐軍隊能夠擁有足夠的物資去追殺阿史那賀魯,可惜大好局面被白白浪費了。
阿史那賀魯一旦逃回本部領地,必定開始休養生息,來年說不得又要再次征討,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契苾何力將功績都統計明朗,上表請求班師,李治應允,征討西突厥的戰爭暫告一段落,而徐真經歷一番波折,終於再次踏上歸國的旅途。
他並未忘記自己與沙陀那速的誓言,處月部的殘餘逃難部落,都交給沙陀那速去處置,沙陀那速終於如願以償,統領了整個處月部。
雖然經此一戰,處月部遭遇了重創,然則破而後立,沙陀那速完全有信心將處月部發展起來。
處蜜部首領時健俟斤以及合支賀等人將被契苾何力押回大唐,沙陀那速再無掣肘,終於可以帶領處月部開啓新的旅程,而朝廷將處月部領地設置瑤池都督府,將他封爲瑤池都督的任命,相信不久的將來就會派發下來了。
契苾何力一向將徐真視爲貴人,從吐谷渾結識徐真之後,他就一直好運連連,戰無不勝攻無不取,在太宗駕崩的殉葬事件之時,徐真甘願自解職務以保全他和阿史那社爾,這份恩情他一直銘記在心。
是故上表奏功之時,他非但沒有剋扣徐真的功績,反而爲徐真添上了一筆招撫沙陀那速的功勞,更是將徐真深入敵後,組建龐大斥候網絡等功勞一一表明。
樑建方雖然是不結黨的孤臣,但與契苾何力搭檔了幾次,皆以大勝而歸,對契苾何力也是敬佩有加,他素來耿直,見得徐真如此智勇雙全,一改往日的孤傲,與徐真結成了好友
。
徐真從入仕至今就糾纏不斷,樑建方還敢與徐真結交,也算是頗爲用心,再者,其爲人坦蕩率直,徐真自然不會拒之門外。
永徽三年,二月,出使吐蕃將近三年的徐真,終於回到了長安。
李治親自接見了這位上柱國,並對徐真的吐蕃國師身份好生調侃了一番,態度親切,讓徐真不由思考其中深意,李明達離宮多時,李治竟然也少見地召見了這位妹妹,並多加賞賜。
契苾何力和樑建方、徐真等此次大破西突厥,乃李治上臺一來最大的一次勝利,爲了表彰功績,李治於甲寅日舉行盛大慶典,親臨安福門城樓,觀看百戲雜耍。
然而翌日,長孫無忌就上表,稱聖上雖意欲觀人情及風俗奢儉,然西域羣胡觀之,皆以爲聖上喜好聲樂之娛,藉以窺視大唐皇帝之喜好想法,帝皇所爲,豈宜容易,望陛下因以爲誡!
長孫無忌一上奏,諸多附庸文官紛紛諫言,李治無奈,只能當場表態,焚燒安福門城樓,以絕西域羣胡之窺探,並引以爲誡。
可過了兩天,李治就命褚遂良爲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將長孫無忌集團排擠出朝堂,被貶爲同州刺史的褚遂良給召了回來。
李治和長孫無忌的爭鬥逐漸明朗,竟然激烈至此,也難怪李治爲了表功,而爲徐真等人舉行慶典了。
褚遂良重回宰相之位,果真大刀闊斧進行反擊,三月末,李治詔令宇文傑爲侍中,柳奭爲中書令,並以兵部侍郎韓瑗代理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引爲褚遂良之助力。
可惜這三人之後都受到謀反案的牽連,沒一個能有好下場,當然,這也都是後話了。
徐真剛剛回朝,因爲即將被啓用的消息私底下已經被傳開,是故很多人都偷偷過來示好結交,雖然徐真多有不喜,然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結果每日忙得不可開交,不得不借故推脫掉一切邀請。
李無雙得歸故土,心生歡喜,徐真與之喬裝假扮,偷偷到江夏郡王李道宗的府上走了一趟。
李道宗已經遠離了朝堂紛爭,近兩年身體不太好,本以爲這輩子再無可能見到這個最疼愛的女兒,沒想到女兒非但回來,還帶回來一個白胖胖的外孫,這讓他頓時老淚縱橫。
他也是個官場老油子,知曉李無雙不能光明正大回來,聽聞徐真的偷天換日之計,這才放心下來,只讓徐真經常帶着李無雙和小外孫回來看看,對於當今局勢,他也不吝提點,替徐真分析暗流涌動的大唐官場。
李道宗是因身體不適而遠離朝堂,似李勣這般,卻是爲了躲避紛爭而韜光養晦,整日在家忙裡偷閒。
若說起揣摩聖意和裝聾作啞,隋唐間以兩個人最是避不開,一個是裴矩,另一個就是他李勣。
裴矩歷經北齊、北周、隋、太祖的武德以及太宗的貞觀年,而李勣也經歷了高祖、太宗以及現在的李治三朝,出將拜相,深得朝廷倚重,被視爲國之長城
。
如今李勣已辭去了尚書左僕射的職務,但李治還是讓他以開府儀同三司的身份來參與政事,然而他知道朝堂水深,輕易不表態。
今次李治將褚遂良召了回來,就是要與長孫無忌集團爭奪話語權,聽說有司已經在商議,要表奏聖上冊拜李勣爲司空,到時也就宣告李勣終將回歸到朝堂爭鬥的核心之中,至於他將站在哪一邊,看李治的表態就已經非常清楚了。
李勣悠然自得地曬着春日的陽光,面帶高深莫測的微笑,頗有任爾東南西北風,我自高臥不爲所動之姿態。
徐真帶着兒子小思唐來到英國公府,李勣慌忙讓人請進來,想了想又叫住府中通事,親自迎了出去。
徐真不是那忘恩負義之人,李靖和李勣對他的栽培,他從來沒有忘記過,推掉了所有的飲宴邀請之後,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閻立德和李淳風等人,因爲他迫切想知道那件東西造得怎麼樣了。
不過爲了掩人耳目,近段時間他是沒辦法去探望的,所以他就來到了李勣的英國公府,帶着喬裝的李無雙,還有小思唐,老黑緊隨護衛。
李勣手裡還端着一把小酒壺,笑吟吟就迎了上來,此時下人已經將徐真引入府中,李勣腿腳利索,剛剛轉過照壁,就看到徐真一行人,然而他的目光落在老黑的身上,面容登時呆滯,手一顫,小酒壺哐噹一聲掉落在地!
以李勣如此沉穩的性子,居然也會如此失態,徐真也是大爲愕然,他還未回過神來,李勣卻已經猛然擡頭,雙眸爆發出凌厲的精芒,踏踏踏撲過來,赤手空拳就與老黑打了起來!
這李勣年少時也是武功有成,一柄馬槊功夫更是堪稱一絕,如今許久不成動手,腰身卻還算得柔韌,與老黑纏鬥了數合之後,二人居然緊緊相擁在一處,禁不住老淚縱橫!
“該殺的伍子夫!這些年你都死哪裡去了!”
李勣動容地抓住老黑的肩頭,涕淚橫流地怒問,老黑卻擺了擺手,神色瞬間變得極爲滄桑,二人重聚,恍如隔世,居然將徐真一家三口丟在一旁,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李勣只顧着嘮叨質問,老黑在李勣手掌之中寫字,用這樣的方式緩緩溝通起來。
“伍子夫?這名字爲何如此陌生…身在吐蕃黑牢裡的獄吏老黑,怎麼又跟李勣扯上關係了?”徐真心頭疑惑不已,雖然明知老黑身手超然,來歷神秘,但老黑的髮色眼眸明顯是異族人氏,怎地就跟李勣這般熟絡?
李無雙聽到自家郎君的自言自語,瞪大了眼睛嘆道:“郎君,你居然連大唐第一劍客伍子夫的大名都沒聽過?!!!真沒想到啊,劍豪伍子夫,居然成了我家郎君的老僕人…”
徐真聽了李無雙的反問,真真嚇了一大跳!
“大唐第一劍客?有沒搞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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