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胤宗本是薩勒族的少年英豪,而高賀術又是柔然猛士,投了徐真之後更是如魚得水,於吐谷渾之戰中屢建奇功,到了營州之後本還受了重用,然而張儉貪功又自大,自從得了長孫無忌的囑託之後,就開始打壓徐真的本部兄弟。
胤宗和高賀術被派往契丹等部落聯絡戰力,雖同樣是異族,契丹人卻又看不起吐谷渾出身的胤宗,高賀術這等柔然殘餘更是不入法眼,二人四方週轉不靈,求歸無期。
好在二人到底是彪悍的兒郎,同爲部落人士,也不需動用大唐國威,更懶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二人擺下了擂臺來,在契丹族中接受挑戰,足足六十餘天立於不敗,連勝一百餘人!
雖然最後還是敗給了契丹一位勇士,然二人早已得了契丹人的敬意,這契丹本就臣服於大唐,奈何人口並不多,生活不易,也不想弟兄們到戰場上去送命,故而才拖延了一番。
他們的士兵貴在精悍而不在數量,又聯合了奚、靺鞨等部落,湊足了一萬多兵馬,跟着胤宗和高賀術返回營州。
張儉也是大吃一驚,他本就沒抱太大的希望,沒想到胤宗和高賀術果是不負衆望,居然帶回了一萬餘的兵馬,而且都是精兵強將!
此時他剛將韓復齊派遣出去,深知韓復齊這二百人做不得什麼大事,心裡正憂慮,見得胤宗等人帶了軍馬回來,慌忙讓他們二人去救援。
胤宗和高賀術早就收到過徐真的密信,知曉徐真在圖壤坐鎮,沒想到高句麗方面如此快就展開了軍事進攻,當即馬不停蹄就帶兵來救。
二人見得主公身陷敵陣,左右衝突,瘋狂屠殺,一腔熱血頓時被點燃,一聲令下,一萬餘部落騎兵震撼大地,如怒潮一般席捲而來,幾乎瞬間就將高延壽的人馬衝潰,馬匹踐踏,長槊上下翻飛,騎兵所過之處,大地都被鮮血浸潤,肥沃的黑土浸飽了鮮血,就好像踩上一腳,都能冒出血沫來!
部落軍的戰馬身軀龐大,極具力量,騎兵們又久經馬戰,斬馬刀和長槊揮舞得風生水起,所過之處無不血肉橫飛,更有敵軍被長槊挑飛起來,還未落地就已經被亂刀砍成齏粉,簡直殺得敵軍片甲不留!
敵軍聞風喪膽,只能保護着高延壽往玄菟城後撤,徐真這廂士氣大振,三路人馬集結在一處,又是好一番掩殺,直至暮色降臨,這才鳴金收兵。
回了圖壤之後,軍民無不歡慶,粗粗清點一番,此役斬首二千有餘,俘虜敵軍近八千,那些隨軍的民壯和輔兵更是不可計數,加上牲口和糧草,簡直就是一場大勝!
徐真作爲行軍總管,權柄在手,此番先犒賞三軍,契丹等部落得了賞賜,全軍歡慶,高仁武和反抗軍也都得了大批的裝備物資,這些都將成爲他們復辟的原始資本,對徐真更是心悅誠服。
韓復齊這二百護軍乃是扭轉局面的騎兵,慶功宴上,徐真更是不計前嫌,表彰韓復齊大功,重賞下去,韓復齊也是爽朗,聽聞周滄也是綠林出身,雖曾敗於周滄之手,然江湖兒郎素來豪邁,三兩觥酒下肚,已然開始稱兄道弟了。
徐真跟胤宗等一干弟兄終是重逢,難免一番唏噓,從吐谷渾開始就追隨着徐真的這支嫡親人馬,終於又聚在了一起,而且還多了薛仁貴這樣的猛將,是夜大醉!
全城歡騰了大半夜,戰爭所帶來的陰霾與血腥被歡歌笑舞驅散,軍民終於靜靜睡去,勝利所帶來的喜悅讓所有人都沉浸在了美夢之中。
徐真並未酩酊大醉,頭腦微醺,仍舊保持着冷靜,他挎着長刀,正打算與凱薩巡視全程,卻見得薛仁貴一身白衣白甲,立於城頭之上,如守衛家園的獵鷹一般警惕着城下的黑夜。
無論是胤宗亦或是高賀術,謝安廷還是秦廣周滄,這一幫弟兄無一不是桀驁不馴的英豪,徐真也擔憂薛仁貴無法與之好生相處,慶功宴上見薛仁貴草草離席,徐真還擔心他無法與諸位弟兄融合。
如今見得薛仁貴盡忠職守,勝不驕縱,哪怕在大勝之後,仍舊保持着足夠的警惕和謹慎,不免生出一股愛惜和敬佩來。
登上城頭,徐真又好生褒獎撫慰了薛仁貴一番,後者連連謙遜,徐真覺得薛仁貴不似平日這般磊落,總覺得面色有異,但又不好相問,只好與凱薩下了城頭,往城主府走。
這才走到半路,見得謝安廷提着食盒興匆匆走過來,見了徐真,只是嘿嘿一笑,指了指城頭的薛仁貴,原來二人早先就決定一同值守,但見敵軍似乎沒有膽色趁機夜襲,謝安廷就想着找些酒菜來對飲,難怪薛仁貴會面色尷尬。
徐真想起薛仁貴那尷尬的笑容,也是哈哈大笑,自與凱薩回了府。
金姝如今已是燧洞殿神女,她本就是富貴出身,將神殿管理得井然有序,加上信徒衆多,影響力已經不可同日而語,若非徐真,她如今只怕是餓死在流民潮之中了。
慶功宴之後,金姝也是心頭盪漾,想接了徐真回神殿休息,可走到半路的時候,卻發現敏恩郡主居然也正往徐真房間走!
金姝頓時愕然,不過想起高惠甄的身份地位,她最終咬了咬下脣,默默地退了回去。
高惠甄也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雖然她與徐真有過肌膚之親,然卻是受了高履行的藥物所激,今次卻是發自內心的衝動。
徐真剛剛洗完冷水澡,雖然清醒了一些,然酒勁還未過,正斜靠於榻上歇息,打算跟凱薩修煉雙人瑜伽,卻聽到門外響起輕輕的叩門聲。
凱薩開了門,卻見得高惠甄換下了軍甲,穿着高句麗女子的長裙,傲岸而曼妙的身材居然不輸自己半分!
高惠甄早知凱薩和徐真的關係,見得凱薩在場,雖是意料之外卻又是情理之中,心頭難免失望。
她本是高傲的郡主,先前也是刁蠻驕縱的人兒,不太擅長掩飾自己的心緒和臉色,凱薩是何等玲瓏的心思,從高惠甄的眼神和那羞臊通紅的臉頰,就已經將她的來意看了個通透。
徐真頭疼不已,雖然高惠甄的滋味仍舊在腦中揮之不散,然而凱薩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今夜二女撞在一處,高惠甄的自尊心必定會被挫敗,今後說不得就再難與徐真相好了。
可讓他驚訝的是,凱薩與高惠甄並未發生任何的衝突,只見凱薩難得露出笑容道:“妹妹要不要進來坐坐?”
高惠甄也是報以微笑道:“姐姐相請,自不敢推辭…”
徐真頓時迷糊了,這到底是搞什麼!
然而他並未察覺到二女眼中那股掩藏起來的濃烈敵意,凱薩從來不輸別人,而高惠甄也自認堅硬,想要得到的東西又怎可拱手讓人!
是夜,二女相爭,徐真得齊人之福,妙不可言。
且說薛仁貴於入伍之初並未得到重用,而後投了徐真,這才真正有了用武之地,而同樣勇武的謝安廷起初也不過是西北甘涼邊府的小小縣尉,如今已經成爲了徐真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之一。
二人境遇相似,又同樣文武雙採,不免情投意合,惺惺相惜,一番對酌也是盡興,遙望遼東大地的黑夜,二人心潮起伏,頗有指點江山之意,趁着酒興,謝安廷遙指丸都城的方向,朝薛仁貴說道。
“薛禮兄,你我相見恨晚,不若就以這丸都城爲證,結拜成異血兄弟,並肩而戰,他日將唐旗插遍高句麗,封侯拜爵,豈不美哉!”
薛仁貴撫掌稱善,二人由是結拜爲弟兄,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相視大笑。
正熱切之時,薛仁貴卻眉頭一皺,踏上了城頭,遙望圖壤城外的竹海,那片黑夜之中本該有十數點如豆的火光,乃哨站斥候的營地,可如今,火光已然不見了!
“不好!敵人果真要來夜襲!快召集弟兄!”
薛仁貴取了號角就要集結隊伍,謝安廷卻將他攔了下來!
“薛禮兄且勿動手!如今我軍大勝,軍心可用,若吹響號角,敵軍必知曉我城中動靜,也就不敢再來襲營,不若你我悄悄集結了隊伍,等着他來,殺他個措手不及,以絕後患!”
薛仁貴一聽,猛拍額頭,大喜道:“還是賢弟心思活絡!我等速速行動起來!”
二人眼露精芒,將城頭守軍全部動員起來,派人悄悄入城聯絡奇兵,又到城主府去通知行軍總管徐真。
城南的大軍聽說敵人還敢來夜襲,大營之中頓時火熱起來,軍伍之中本禁酒,徐真爲了慶祝,也就破了例,諸多士兵酒勁上頭,雖然昏昏沉沉,但膽色卻是大過天,紛紛請戰,一時間殺氣騰騰。
秦廣與張久年見得士兵們如此狀態,哪裡敢擅自讓他們上陣,好在胤宗和高賀術帶來的部落兵酒量過人,可堪一用,遂命部落兵行動起來,馬銜枚,人肅殺,伏於城門兩側。
徐真收到情報之後,馬上起來披掛,凱薩與高惠甄還在相擁而睡,如兩條脂玉的白魚一般,聽見徐真動靜,悠悠醒來,慌忙分開,臉色羞紅滾燙,徐真卻是挎了長刀,回頭嘿嘿一笑道。
“二位姐姐稍等,小弟去去就回!”
徐真這邊嚴陣以待,高延壽卻一無所知,他本不願發動夜襲,然而卻收到了一封密信,聲稱圖壤城軍民歡慶,士兵多大醉,正是夜襲的絕佳時機!
念及白日裡的損失實在太慘重,若他高延壽如此這般灰溜溜逃回蓋牟城,今後還有何尊嚴,於是他就召集了剩餘的幾千人馬,將受傷的都遣回蓋牟城,只餘下二千多精兵,趁着夜色奔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