刪丹城頭一片大火,慕容部大營亦是火光沖天,宛如一條首尾着火的巨龍,在漆黑的夜空之中不斷咆哮掙扎!
眼看着就要撞破城門,慕容葛爾赫卻聽得後方一片大亂,扭頭一看,大本營居然被漫天火箭徹底點燃,一支大唐精騎如鋼鐵洪流一般衝鋒而來!
“不好!快回撤!保護好寒竹先生!”
葛爾赫猛然醒悟過來,慕容寒竹武藝不濟,斷然不可能親冒劍矢,此時後方遭遇突襲,慕容寒竹卻是首當其衝!
當慕容部精銳紛紛回救之時,徐真本部二百精騎早已衝開一條血路!
巨大的連弩喀嚓不斷,鐵箭矢如颶風一般席捲而來,又如連綿不絕之怒潮,瞬間將慕容部後方陣型掀翻一大片,上百啊柴未及舉刀就被連弩放倒,箭入骨肉之噗嗤聲讓人頭皮發麻!
一番勁射之後,敵人早已心驚膽戰,弟兄們收了連弩,紛紛舉起長槊和斬馬劍,咆哮如龍虎,氣勢宛如岱山傾塌一般駭人!
高賀術壓低肘彎,平舉長槊,藉助衝鋒馬勢,踐踏敵人慌亂結起之盾陣,撥開敵人林立槍矛,輕而易舉將前方敵人一槊洞穿,挑飛出去,狠狠砸入敵軍人羣之中,盾陣瞬間被破!
周滄緊隨其後,衝入混亂敵陣之中,寬大沉重的朴刀揮舞起來,無人可攖其鋒芒,一名敵將拍馬而來,卻被周倉一刀劈斷槍桿,連頭帶肩膀斬落於馬下!
二百弟兄馬匹高駿雄壯,衣甲堅固,手中兵刃又是鋒銳霸道無比,敵陣被衝散之後,局勢完全呈現一邊倒之態勢,那些慌忙彎弓的後陣射手們,根本無法從混戰之中瞄準敵人,倉皇之間就被戰馬踐踏成一堆雜碎!
徐真奮力揮舞長刀,將迎面而來的敵人騎兵斬落馬下,側面一騎卻冒死衝了過來,呼嘯而過之餘,彎刀眼看着要將徐真攔腰斬斷!
那野虜騎兵自信滿滿,心頭狂喜之下,卻聽得一聲刺耳的獸吼,左側一道灰影在火光映照之下,散發着死亡的光芒,高大的銀狼從其馬背躍過,將那騎兵撲到在地,脖頸與胸膛早已被撕成碎片!
慕容部中多有突厥後裔,見得銀狼出現,心頭已然涼了半截,此乃族中神聖之獸,乃先祖之圖騰,就算他們膽敢冒犯,銀狼如此兇殘,又豈會有人敢上去送死?!!!
“這些都是什麼人!!!”雖然徐真本部打着唐軍旗號,但戰鬥風格異常兇殘狠辣,完全是草原上的殺戮之法,又有銀狼助威,慕容部之人早已心寒如死,紛紛往前方逃退,相互擠壓踐踏之下,又不知有多少被無辜踩死!
徐真早於數日前就已然在張招帶領之下,抵達刪丹外圍,但見敵軍多達上千之數,賊勢甚大,己方二百本部若果貿然出擊,豈非以卵擊石?
於是命張招帶領熟悉地形的郡兵尋了隱秘山頭,將李無雙和李明達、摩崖等人好生安頓下來,又命凱薩貼身保衛,散播斥候四處搜查,將慕容部的動向觀察了幾日,在其全力攻城,防禦最爲鬆懈之時,發動了後方突襲,果真一舉見效!
他並不知曉慕容寒竹之身世來歷,但卻見其每日指揮調度,眼下又有多重親兵護衛,必爲敵人軍師,此時一片混亂,徐真趁空從馬背解下雕弓來,藉着火光之映照,彎弓搭箭,一蹴而就,筆直的羽箭破空而去!
自從得了這雕弓之後,爲了對得起凱薩的付出,他每日跟着高賀術死練射藝,無論力道還是準頭都提升了一大截,刻下怒而發射,慕容寒竹卻被護在軍心之中,一名親兵舉起藤盾來,卻被羽箭洞穿藤盾,射入其喉,半截箭簇從頸後穿出!
徐真還是求勝心切,耐不住性子,一箭不建功,卻是打草驚蛇,慕容寒竹沉着冷靜,不見絲毫慌亂,反而不斷高聲召喚,收攏士兵,結成防陣,此時扭頭,正好見得徐真再次彎弓,連忙將身子伏於馬背之上躲閃,徐真羽箭再次射落其護衛親兵!
葛爾赫心中暴怒,眼看着城門已破,卻無法衝擊入內,若強行入城,只能是自投死地罷了,當即呼喝兵士回救,且戰且退,往北逃亡!
謝安廷和楊文率領數十死士,本已做好了殉國的心理準備,援軍卻突然殺到,遂從城門殺出,緊追葛爾赫後軍,一番掩殺,屍橫遍地!
慕容寒竹已然推算過其他州郡的唐軍動向,就算收到甘州被突襲的消息,大軍也不可能這麼快抵達,故而他深知徐真本部只是小股軍馬力量,然而慕容部遭遇突襲,而且還是同樣的火箭偷襲,說明對方已然窺視久矣,如今軍心動搖,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的反擊!
眼看着近千弟兄被一下子衝死了好幾百,葛爾赫也是心頭滴血,卻又只能護着慕容寒竹一路北上,與攻打張掖的隊伍匯合。
徐真趁勝追擊,氣勢如虎,弟兄人人驍勇激奮,除了數十薩勒族弟兄受傷之外,傷亡數量居然控制在了個位數!
這樣的結果簡直讓人難以置信!雖說葛爾赫的隊伍裝備不如徐真本部人馬,又遭遇到突襲,但也不至於出現如此巨大的差距。
然而仔細想一想,徐真也就釋懷了,一來敵人密集攻城,弟兄們從後方殺出,單說這一百張元戎連弩的十矢俱發,那就是一千根強勁十足的鐵箭矢,弩的精準度又比長弓要強,敵人如此密集,根本就不需要瞄準,就已經造成了足夠的傷亡!
再加上兄弟們手中不是馬槊就是斬馬刀,所謂一寸長一寸強,兵器上的優勢配合草原部族的打法,就更讓對方吃盡苦頭了。
慕容部的人都將注意力放在了即將攻破的刪丹城門,遭遇突襲還來不及反應,連弩已經造成了巨大的傷亡,等到他們開始利用弓箭反擊的時候,徐真本部的兄弟已經衝散了陣型,陷入混戰,根本就無法放箭,又要保護軍師慕容寒竹。
如此一來,徐真這廂可謂大獲全勝,這一路追擊之下,慕容部已然風聲鶴唳,沿途不知留下多少屍體和馬匹,爲了順利逃脫,慕容寒竹只有選擇壯士斷腕之策,留下小股力量阻擋,大部隊卻是往張掖而走。
謝安廷和楊文亦未曾想到會有援兵前來救助,因爲他們也聽說李道宗和侯君集要趁虛而入,揮師蕩平吐谷渾王城,徐真的到來,無疑如天降神兵!
張招見得謝楊二人無事,刪丹城終究保了下來,更是對徐真感激肺腑,收拾沿途戰場之後,諸將是策馬入城,此時天色剛亮起,城中來不及撤離的居民紛紛走上街頭,夾道相迎,歡呼喝彩如山呼海嘯!
張招等人更是宣揚徐真將軍糧救濟流民之義舉,民衆恨不能建造生祠以供養徐真之恩德!
謝安廷與楊文安撫了生還戰士,自家傷口都未得包紮,就匆匆來見徐真,徐真早已被二人以死殉國之氣節所感染,慌忙下馬回禮,又指使弟兄們加固城門,派人與城外方圓二里巡弋警戒,以防慕容部再度反殺,這才於城中安頓兵馬。
徐真命周倉帶着人手將凱薩等人接入刪丹縣城,使弟兄們將收攏的軍資贈予刪丹軍民,用以重建家園,楊文胸腔翻涌,被徐真一番大義之舉感動肺腑,遂發文撫民,多招民壯,官民團結,齊心協力,戰後刪丹自有一番新氣象。
張久年約束弟兄,自顧療傷休養,於城中街道安頓,與民秋毫無犯,民衆自發犒軍,將徐真本部士兵視爲弟兄,紛紛接入家中款待,柔然部與薩勒部兄弟一戰殺出雄偉豪氣,見得邊民開豁爽朗,與草原牧民無異,頓時感覺自己捨命拼搏也算是值得。
李明達和李無雙二女雖未親歷戰爭,然沿途見得戰場血染大地,屍橫遍地,心中凜然,見得刪丹城中軍民情深,又聽聞謝安廷與楊文以死殉國門之壯舉,心懷受到極大感染和震撼,李無雙再看此時之徐真,難免又有了改觀。
摩崖乃祆教葉爾博,精通西域醫術,對骨傷和皮肉創傷外科頗有心得,針火相濟,輔以藥物,駁正接骨更是神妙無端,諸多傷員見之皆稱之爲神醫,或城中居民多有恙痾,不斷慕名而來,摩崖也是來者不拒,聲名不脛而走。
謝安廷處置妥當自身傷勢之後,連忙來見徐真,言明追擊慕容部之重要性,斬草當除根,除惡務必盡,否則待其緩過氣,說不得又要捲土重來。
楊文武藝不濟,然胸懷坦蕩,愛民如子,對縣中內務更是一清二楚,多募民壯縣兵,修築城牆,不成問題。
徐真見謝安廷身具勇猛大將之風,充當縣丞實乃屈居人才,明珠蒙塵,有心收攏,然張久年卻提出異議。
彼時張掖不知是何情勢,徐真本部雖然精銳難當,畢竟只有二百來人,若繼續帶着李明達和李無雙,未免太過託大,不若將她們和摩崖一同安置於刪丹城中,楊文已發急報,相信援軍不日將進入刪丹,李明達人身安全並不構成麻煩。
徐真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也省得其中利害,與李明達商議了一番,這小丫頭還不樂意離開徐真,但想着若他兼顧自己,則不能心無旁騖,於戰場之上未免太過兇險,遂同意留下。
謝安廷乃坦蕩鐵信之人,徐真託付,無有不從,將李明達等安頓於縣中大宅,並多有衛士把守,一干奴婢下人不曾缺失,徐真這才安心率部,北上追擊寇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