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謹小慎微讓海答知道皇帝現在心情煩躁,最安靜的時候,也是也想要發火的時候。這一時刻,誰說話誰死,誰出現誰亡。
“海答,你說朕這一道聖旨,下的對是不對?”
“陛下聖明,老奴不敢妄斷。”
“不是和尚還沒有來?”
“陛下,那和尚只要唐玄奘西天路上用的紫金鉢,其他條件面談!”
“他要,給便是。”
“只爲一句紫氣東來?”
“恩。”皇帝眸子顏色一深,海答慌忙跪倒,高叫着“妄議國事,奴才該死!”
“不是和尚一輩子說了四句話,第一句,麒麟國有寶玉麒麟,保國之平安;二一句,麒麟國有後四子三女,保後繼有人;三一句麒麟國有斷掌女子,定獨掌朝綱;四一句麒麟國有難紫氣東來,定江山易主。前兩句都應驗實現了,你說說這後兩句,朕該如何處置?”
“老奴這就找人安排去找不是和尚。”
皇帝雙眼閃過一絲寒光,盯着東方暗掉的天幕,長吸了一口氣,腹誹道:“納蘭風,如果不是和尚不能解決這一句紫氣東來,莫要怪朕不念舊情,心狠手辣!”
鍾夏被帶到正殿臺階下的時候發現偌大的空地上已經跪倒了一片黑壓壓的人了,看不清哪個是主子,哪個是奴才,反正跪着就是了。剛要在龐大的隊伍後邊跪下,最前邊一個身着華服,年紀較大的太監忽然大喊。
“貓兒姑娘到前邊聽旨!”
鍾夏微微一愣,看了看前邊跪着的低着頭。正中間的是洛東王爺,左邊是那個納蘭塵,右邊跪着納蘭君得和納蘭君若,雖然那個女人已經虛弱的快要倒了。
皇甫家的兩位皇子並沒有出現,看來已經離開了,要麼就是裝作離開了。也不知道那個皇甫銘玖有沒有救青兒。
鍾夏胡亂想着,一聲不吭地跪在納蘭君若旁邊,那太監搖搖頭,長袖子一甩。
“貓兒姑娘,前邊來聽旨!”
鍾夏看着納蘭君若滿眼的氣憤難平,雖然現在聽旨的狀況讓她心裡很是不安,卻依舊給她留了個得意的笑容。納蘭君若果然被氣得快要翻白眼了。
公鴨嗓宣旨開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洛東王府有女貓兒嫺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衆,朕聞之欣喜。欽賜封號悅然郡主,提爲洛東王府少主。今太子年已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值悅然郡主待宇閨中,賜婚於太子。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辦,擇良辰完婚。佈告中外,鹹使聞之。”
老太監宣完旨,合上錦黃聖諭,雙手遞過來,滿臉的討好微笑。
“太子妃,請領旨謝恩吧?”
悅然郡主,太子妃。鍾夏愣愣地看着眼前放大了一圈的老太監的滿臉皺紋的笑顏,心跳慢了一拍,怎麼可能。太扯了吧。
這皇帝未免太過武斷了吧?太子妃可是未來的皇后,國母,怎麼能找個連身份都沒確定的人來當。鍾夏一直不擡手接旨,老太監有些發急,看着鍾夏身後的納蘭風。
“太子妃,請接旨!”這是納蘭風略微沙啞的聲音,估計這個結果他怎麼想也想不到。前一刻還想讓玉闐把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殺了,這會子,人家成了自己御賜的女兒,還是太子妃,這可如何是好?
一般聖旨下了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不用辦迎娶大典,鍾夏就已經是麒麟國的太子妃了。這個驚喜來的未免突然,鍾夏有些措手不及。
鍾夏低着頭接過聖旨,回頭看了看納蘭塵。納蘭君得呆呆地看着鍾夏,抿緊了嘴脣,秀眉微蹙了一下。忽然瞥見身旁的納蘭君若臉色蒼白,嘴脣顫抖。緊接着一頭向後倒去,不醒人事。看見納蘭君若暈倒,慌忙扶起。
“哎呀呀,”老太監着急道,“二小姐怎麼可以就這麼暈過去呢?還有聖旨未領啊!”
衆人重新跪好,聽老太監繼續讀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洛東王府有女納蘭君若溫婉賢淑、品行端厚、德容兼備,爲結朝堂與三代功臣秦晉之好,今琪王未有正妃,納蘭女未婚配。賜婚於琪王,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辦,擇良辰完婚。佈告中外,鹹使聞之。”
宣旨太監擡起頭,看着暈過去的納蘭君若皺着眉頭道:“琪王妃請接旨!”
納蘭風轉過身掐中了納蘭君若的人中,終於弄醒了這位接受不了把她害這麼慘,還能代替她入主東宮,成爲太子妃的人就那麼一臉淡然的在自己面前,居然有人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自己花費了幾年都碰不到的仙界的事實的納蘭府二小姐。爲什麼?爲什麼。
“琪王妃,請您接旨!”老太監又說了一句。
什麼?什麼琪王妃?納蘭君若奇怪的看着周圍人,想了想終於明白了,大叫着揮手:“我不要我不要,琪王的永安宮妻妾成羣,我爲什麼要去當那個。”眼皮一翻,納蘭君若再次暈了過去。這次,怎麼叫都叫不醒了。
鍾夏嘆了一口氣,看着納蘭風笑着起身,給宣旨太監賞銀子,叫家僕婢女們招待客人,然後大喊着要納蘭王府擺宴歡慶,大慶三天。
“不行!你不能嫁!”醒過來的苟延大喊大叫着要跳下牀,被鍾夏按住了。
“你不是不記得我了,我嫁不嫁的與你何干?”鍾夏好笑的看着苟延的反應,怎麼好像要進宮的是他不是自己啊,這麼激動做什麼?
“我。”苟延摸了摸頭髮,自己也說不出來。好像宮裡是一個危險的所在,鍾夏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了。可是出不來,和自己有什麼關係麼?爲什麼要這麼緊張她?
“我想好了,我們先把納蘭王府的地圖找到。趁這個機會進宮,拿到皇帝手裡的那份地圖。別的事情,以後再說。”
“納蘭王府的地圖供在廟堂,外牆高三丈,裡邊還有一層機關埋伏。雖然一個守衛都沒有,但是隻有從正門,拿着納蘭風手裡的唯一一把鑰匙才能進去。我們的機會微乎其微。”
“機會是人搶來的,到現在,我還沒碰着能讓我鍾夏皺眉頭的機關呢。去玩玩。”
晶亮的眸子上過一絲戲謔,臉上是許久不曾出現過的鬥志昂揚。這表情,爲什麼苟延看着,這麼熟悉呢?
看來她都計劃好了。
聖旨一下,原本冷冷清清的北苑後園子,突然間變得熱鬧起來。
鍾夏一大早起來,還沒來得及梳妝打扮,出門打水的時候木門已經打不開了。透過門縫,路上擺滿了各色物品。絲綢布匹,果籃食盒,結結實實地堵住了破敗的木門,一溜擺到了後園子的月亮門口。
鍾夏用力推開木門,打了清水,剛抹了一把臉,門口想起來“嘻嘻哈哈”的說話聲。鍾夏透過毛巾往外看,門口擠了幾十個王府的奴才丫頭,好奇地往裡邊看,卻又不敢進來。
鍾夏剛一放下毛巾往外看,擠在門口的一干人嚇得“哇呀”一聲散開了,還有人不小心踢翻了誰送來的一籃子蘋果。不一會兒跑回來一個小丫頭把果籃子撿好了,擡頭怯怯地看了鍾夏一眼,轉身跑了。
鍾夏認得那個小丫頭,是王妃身邊的一個貼身丫鬟名喚月兒的,以前和其他府裡的丫鬟一樣呵斥過她,甩過臉子,只是沒打過她而已,如今也來討好她了麼?
鍾夏冷笑,拿腳提踢了踢園子裡亂七八糟的物件,哼了一聲。真是物是人非啊,一朝身份變換,就像換了一個靈魂,什麼都不一樣了。
“看起來本王的女兒還挺受歡迎的嘛。”
鍾夏驚訝的擡頭,納蘭風正裝長袍施施然走了過來。身後跟着納蘭君得和玉闐,沒別人了。鍾夏單膝跪地。
“奴婢拜見王爺,拜見大公子。”
“哎呦,”納蘭風慌忙上前扶起她,“往後可不能自稱奴婢了,你是納蘭王府的欽賜世襲的悅然郡主,以後要注意稱謂了。不知老夫有幸成爲太子妃的義父否?”
“奴婢,女兒惶恐。”
“乖!”納蘭風一擡手,玉闐端過來一個托盤,上邊放了一個玉墜子,能有雞蛋大小,通體翠綠瑩玉,紅繩子拴着,拿過來遞到鍾夏面前。
“爲父也沒什麼可送的,這是先皇帶着家祖攻打御風國的時候,在御風國的皇宮裡拿回來的。先皇賞給了家祖,一代代傳了下來,現在傳給你。嫁入皇宮以後,要盡心盡力的服侍太子,不要思念家裡,早些爲皇室延續香火纔是。”
鍾夏嘴角抽搐,納蘭王爺,我好像和你不是很熟啊,這會子怎麼跟教訓孩子似的呢?一提到教訓孩子,鍾夏鼻子有些發酸。孤兒長大的她沒有父母的管教,所以納蘭風這一段話非但沒讓鍾夏反感,反而讓她心生親切。
擺了擺手,象徵性的拒絕了一下,明知道納蘭風一定會把這東西給她帶上,還是推拒了一下。
看着鍾夏把玉墜子的東西掛在脖子上,納蘭風終於滿意地點點頭,轉身要離開,忽然想起什麼來回頭問道:“昨天那玉闐有沒有虧待於你。”
沒等鍾夏說話,玉闐“撲通”一聲跪倒頓時磕頭如搗蒜,不一會兒腦袋頂兒就磕出一個包來,很快就有血絲兒了。
鍾夏本來可以馬上叫他停下的,可是想起這個人的可惡之處,於是故意裝作很驚訝不知如何處理的樣子,看着玉闐頭都磕暈了才擡頭看着納蘭風。
“王爺,還是讓玉闐總管起來吧。”
“還叫王爺,今後,和君得一樣,叫父王。”
鍾夏看到納蘭君得的臉白紙般蒼白,候着納蘭風和玉闐離開,便微微一笑轉頭對納蘭君得開玩笑地叫了一聲:“哥哥?”
納蘭君得嘴角抽搐,掙扎道:“我不想當你的哥哥,也不想你進宮去當太子妃,你知道的。”
鍾夏苦笑,你以爲我自己願意啊?到現在還雲裡霧裡不知所以,誰知到這一張聖旨,是福是禍?想想納蘭君若聽見聖旨暈倒的樣子,鍾夏忍俊不已。
“你還笑,你還笑!”納蘭君得暴跳如雷,“怎麼,這一次飛黃騰達很高興是不是。”
“你幹嘛?”鍾夏看着納蘭君若快要發瘋的樣子奇怪道:“又不是去死,鬼叫什麼?”
“都說過你的斷掌不能讓別人知道了,你是不是讓別人知道了?你以爲太子要娶你是爲什麼?”
“胡說什麼?”鍾夏不以爲意,轉回身洗着毛巾。
“世間流傳,麒麟國軒轅城,有斷掌女子掌朝綱!太子娶你,不過是應着傳說罷了!”
鍾夏動作停了停,皺皺眉頭,不說話。又來了一個她不知道的說法。
看鐘夏沒什麼表示,並不相信的樣子,納蘭君得急了。
“不是和尚鐵嘴直斷,他說過的話向來準實。你不信,到可以問問那個太子!”
“放心吧,我不在乎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