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禹堯猶豫了一下,下定決心說:“燕子,你能不能和叔叔說說,把我調到偵察大隊去擔任一定的職務……”
“蔣禹堯!”鄭燕憤怒地喊叫起來,“你把我當什麼了?”
蔣禹堯吃驚地瞪大眼睛:“燕子,你怎麼了?我把你當成女神啊,我甚至希望能爲女神當一輩子的僕人!”
鄭燕憤怒地說:“女神?僕人?我真懷疑你接近我的目的,我甚至想我是不是已經成爲你升官晉爵的工具了!”
“燕子,你怎麼能這樣想,我對你的愛不包含一絲雜念!”蔣禹堯大叫起來,“爲自己謀求一個能更好展示自己的平臺有什麼錯,我只不過是通過你向首長毛遂自薦,我有這個能力就要爭取這個機會。”
“我太天真了,我太天真了,我總以爲愛情都是純潔的,沒想到這裡面竟然也充滿了卑鄙無恥、不可告人的齷齪目的,我到底是什麼?”鄭燕的淚水奪眶而出。蔣禹堯慌了,噼噼啪啪地給了自己幾個耳光,哀求說:“燕子,求求你,不要這樣,我不是有意的,如果我早知道你會誤會我,打死我也不會說!”
命運又一次無情地戲弄了鄭燕,蔣禹堯竟然是個滿肚子小人行徑道貌岸然的僞君子,鄭燕萬念俱灰,掙脫蔣禹堯的拉扯飛奔而去。
“燕子,燕子!你誤會我了,我只是想直接向首長展示我的才華,絕對沒有利用你的意思!”蔣禹堯懊惱地大喊,“燕子,求求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鄭燕頭也不回,越跑越快,很快消失在蔣禹堯的視線中。
正式的告別
三天後,軍文工團撤編的命令正式下達。文工團政委站在隊前剛說了句同志們,眼淚就奪眶而出。文藝工作者感情比較豐富,政委一掉淚,演員們強壓在心頭的悲傷一下子宣泄出來,隊列中哭聲一片。
“同志們不要哭,我們雖然脫下了軍裝,但我們曾經是軍人,應該有一份軍人的骨氣!”團長抹去眼淚說,“各級首長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但大勢所趨,今天既是我們分別的日子,也是大家走上新工作崗位的日子。文工團雖然解散了,但文工團的精神不死,從這個光榮、曾經輝煌的集體中走去的成員,一定要保持軍隊文藝工作者的本色。我和政委明天也要脫下軍裝,在此,我們最後一次向大家敬禮,預祝大家一帆風順!”
團長、政委立正敬禮,隊列中的哭聲更響了。
文工團正式解散,駐地內亂哄哄的。團員們脫下軍裝彷彿得到了某種解脫,立刻變成了老百姓,肆無忌憚地大聲喊叫着,瘋瘋癲癲地到處亂跑。已經摘下領章帽徽的鄭燕提着行李離開駐地,一步一回頭,直到該拐彎了,才抹抹眼淚大步走上公路。
“燕子,我拉你一段!”一輛米黃色的伏爾加轎車從鄭燕身邊滑過,停在路邊,一名女孩子打開車門不容分說地把鄭燕拉上車,好奇地問,“燕子,你不是去跳傘隊嗎,怎麼把領章帽徽摘了?”
鄭燕勉強笑笑說:“我主動遞交了轉業報告,上級批准了。”
女孩子困惑地喊:“這是爲什麼呀?”
“不爲什麼,我只是想離開這裡。”鄭燕的眼圈有些發紅,女孩子趕緊說:“你找到接收單位了嗎?和我一起去鐵道部門吧,他們對咱們這些部隊下來的演員可重視了,你看來接我的車就是他們領導的車……”
“是啊!”前座上一名秘書模樣的人,應聲回過頭說,“只要你同意,我們馬上辦手續,待遇什麼的一切好說。”
鄭燕說:“謝謝你,我媽媽通過朋友在南方一家電視臺爲我找了一份工作。”
女孩子說:“去南方好啊,現在有點兒本事的人都想去南方,聽說那邊發展得很快。你去電視臺還是跳舞嗎?”
鄭燕搖搖頭說:“不跳了,我想從頭再來,換個活法。”
女孩子驚訝地看着鄭燕:“燕子,你是不是受到了什麼打擊,我怎麼覺得你有點陌生。”
鄭燕笑起來:“沒事,我只是有些傷感。改變一下沒什麼壞處,我總不能伴一輩子舞吧,說不定哪天你就會在電視上看見我在報道新聞。”
伏爾加轎車一直把鄭燕送到門口,鄭燕下車強作歡顏與女孩子告別:“保持聯繫,再見!”
“保持聯繫,再見!”伏爾加絕塵而去,鄭燕打開房門把行李丟在客廳,無精打采地回到她的房間,一頭撲到牀上。
疲憊、茫然,甚至有些絕望,就像一個人失去了精神支柱。鄭燕心亂如麻欲哭無淚,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不知幹些什麼纔好。轟轟烈烈的部隊生活剛剛開始就結束了,我的目標該是什麼?我該幹些什麼?以後會有什麼樣的生活在等着我?鄭燕被這個問題折磨得頭疼欲裂,翻身下牀懵懵怔怔地出了家門。
鄭燕熟悉大院裡的一草一木,在這裡她度過一個結尾太過倉促的快樂童年。但在今天,這些熟悉的景物在鄭燕看來仍是無比新鮮。
哦,我在這裡第一次跳的平臺。那個防空洞,我也曾去探過險。就在那棵梧桐樹下,我把“受傷”的武胖子包紮得像個木乃伊。一絲笑意爬上鄭燕愁雲百結的臉龐,那時多好啊,無憂無慮。鄭燕擡頭看到樹頂已經成熟的桑果,嘴裡不由泛起一陣酸甜。這些果子當初是我的專利,她突然想起一個人,這些快樂、這些愉快的回憶,都是他帶給她的,鄭燕心裡莫名地一痛。
鄭燕夢遊般出了大院,上了一輛公共汽車,坐在座位上茫然地看着車窗外。思緒回到她剛穿上軍裝的時刻,不由心想,我是不是該唱支歌,唱一首讓我們蕩起雙槳,不行,不行,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