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夜,一如既往的讓人瑟瑟發抖,寒冷似乎是提前來到這兒等待收屍的保潔工人,它靜靜的等候着,等候着這場戰爭的開始和終結,或許他會用自己的嚴寒將戰後剩餘的倖存者一起收拾了,來告訴人們,這是讓你們渺小的人類望而卻步的地獄空間,也是沙漠維護屬於自己尊嚴和威望的唯一方式。
隨着鐵鍬和沙子的摩擦聲越來越近,就像是一把尖刀在磨刀石上來回的摩擦,聲音越來越尖細,刀刃越來越鋒利,離死亡也越來越近,也不知是害怕還是寒冷,瀟灑的身體竟然開始不住的顫抖,就連那跟勾着扳機的食指也跟着抖了起來,咬得自己的牙齒嘎嘎響。
“瀟灑,控制住你的身體,別咬牙,越咬越冷。”
中校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黑暗中傳來聲響的方向,如果這時候瀟灑因爲顫抖而失誤扣動扳機,敵人便會預先朝他的方向開炮,同時,他的身體因爲寒冷而僵硬,更沒辦法跳出炸彈的殺傷範圍。
“噠噠噠······”
瀟灑還是沒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他的右手食指終究還是勾下了突擊步槍的扳機,一連串的子彈就像是開閘的洪水傾瀉向敵人的陣地,原本在防禦工事裡挖着沙土的六人立即埋下了頭。
“笨蛋,你個笨蛋,快停下。”
中校扯着嗓子嘶吼起來,可瀟灑彷彿並未聽到他的聲音,僵硬的食指不受控制一般死死的扣在扳機上,直到整整一梭子彈打完,瀟灑就像死了一般,躺在自己的陣地裡紋絲不動,急得一旁的中校大喊道:
“蠢貨,笨蛋,快跑,快跑啊!”
可此時瀟灑的耳中,只有自己上下牙齒打架的咯咯聲,完全聽不到中校的話,他的雙手就像老虎鉗一般死死的鉗住手中打光了子彈的步槍,不是他不想動,是在這恐懼和寒冷的雙重壓榨下,他的身體已經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
突然,一聲炮彈的呼嘯破空而來,榴彈炮撕開空氣的阻力,發出呲呲的聲響,就像是張開血盆大口準備
“完了。”
中校無奈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不忍看瀟灑血肉模糊的樣子,那是榴彈炮,他根本不可能像上次那樣用一把飛刀再救他一回。
眼看着那顆榴彈炮如隕落的流星,甩着火尾,帶着泯滅一切生靈的呼嘯聲凌空而下,距離瀟灑的位置越來越近,就在這時,姜明浩動了,在榴彈炮落地的前一刻,他拖着病怏怏的身體,向瀟灑撲了過去。
“轟········”
在榴彈炮和地面親密接觸的瞬間,一聲震天的爆炸,將周圍的沙土紛紛揚起,竟然形成蘑菇雲般的沖天氣勢,也不管那還未散盡的衝擊波力道,中校猛地擡起頭,朝着姜明浩和瀟灑的位置喊道:
“姜明浩,瀟灑,還喘着氣嗎?”中校的聲音很大,但卻充滿着悲痛,他很明白,在這樣的炮火下,他們倆不可能有存活的機會,可他還是出於條件反射吼了一嗓子,即使他知道,沒有人會回答。
“嗖········”
又是炮彈的飛射聲,中校能夠根據氣流和炮彈的呼嘯聲,清楚的判斷出了炮彈的着落點,正是自己所潛伏的位置,他毫不猶豫的朝着姜明浩原先的狙擊陣地撲了過去,他知道,敵人爲了活捉姜明浩,絕不會朝着他的陣地開炮,他必須活着,活着爲自己的兩個徒弟手刃仇敵。
“轟·······”
又是一陣沖天的火花在中校的身邊鋪開,中校的眼神中沒有一絲情感,他的眼睛,就像是被鮮血染紅了,渾身散發出凜冽的殺氣,竟然逼得這沙漠的嚴寒也退避三舍,在這時,任何的槍械都只是燒火棍,根本打不到躲在工事裡的敵人。
此時,中校的手中多了一把軍刀,就是他一直藏在軍靴裡,刀柄上刻着雄鷹標誌的特種軍刀,他反手死死的握在自己的手中,血紅的雙眼就像是極地冰窟,冰冷得沒有一絲生機,他在等待,等待着敵人的第三發炮彈。
“轟·······”
就在炮彈落地的瞬間,中校的身體如同蓄勢已久的餓狼,猛地衝了出去,乘着炮彈的衝擊波,做着各種比教科書還規範的軍事規避動作,朝着兩三百米外的防禦工事衝了過去。
“我靠,胡參謀,你看那傢伙,還是人嗎?”在工事裡,一個眼尖的隊員看見中校乘着炮火的掩護,朝着他們猛衝過來,那速度和氣勢,如猛虎下山,不由得讓他後脊一陣發寒。
“嗯,沒錯,他就是獵鷹。”胡參謀看着如虎豹般野性的奔騰速度,慌忙喊道:“給我集中火力,朝獵鷹轟,把他轟碎。”
“是!”所有隊員應聲道,在他們眼裡,這樣一個手無寸鐵的人,在子彈和火炮面前,就是一層一戳就破的紙,別說把他轟碎,就是炸成肉泥都沒問題。
“噠噠噠········”
“轟······轟······轟·······”
槍聲和火炮聲相互摻雜在一起,此起彼伏,就像是鋼琴上的黑白鍵,完美的演繹出了戰場的烽火連天,可即使在這樣密集的炮火攻擊下,他們這支傭兵小隊看着獵鷹和自己的距離越來越短,不禁頭皮發麻,因爲打出去的每一顆子彈,每一發炮彈,就像是被獵鷹的氣勢所恐嚇,紛紛躲着獵鷹移動奔跑的軌跡散落在各處,哪怕是連一處擦傷都沒有。
猛烈的炮火併沒有減緩獵鷹衝刺的速度,他手中的軍刀就像飢渴已久的吸血鬼,看着美餐,竟然迫不及待的亮出了自己的獠牙,那把軍刀的刀刃閃着死亡的寒光,獵鷹已經由原先的反握轉爲正握。
在戰場上,如果一名軍人的身高體型足夠魁梧,那麼他會選擇將手中的軍刀反握,用自己的臂長來中和反握軍刀所帶來的距離劣勢,而這樣做的目的,更多的是以防禦保命爲主,而當這名軍人將自己手中的軍刀調轉方向正握時,就意味着他已經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不惜一切代價在距離上獲得優勢,從而達到一寸長一寸強的目的,爲的就是將敵人一擊必殺。
此刻的中校,正握着手中的軍刀,完全就是翻版的龍國死神,眼前這六個人在炮轟他兩個徒弟時,就已經註定了他們的命運,因爲如今的中校糾察,絕不會再犯曾經獵鷹所犯的錯誤,哪怕是戰死,也要爲自己的兄弟和戰友報仇雪恨。
“隊長,替我們好好活下去。”
這是當年獵鷹的隊員們臨走時對他說的話,就像是衝鋒槍一般,不停的掃射着他的心臟,把他的心臟掃得稀碎,自那以後,他墮入懊悔和自責的深淵無法自拔,直到遇見姜明浩,遇見這個有着驚人的天賦,卻又充滿了傲骨和痞氣的年輕人,讓他終於明白,自己到底是爲什麼而活。
“哈哈······哈哈······”
中校瘋狂的笑着,拼命的跑着,用他獨有的觸感和反應速率,巧妙的避開一顆顆炮彈,一梭梭子彈,他將狐狸的警覺和獅子的野性發揮到了極致,人還未到,那鋪天蓋地的氣勢卻已經壓得對面的五個僱傭兵喘不過氣了,那曾經的獵鷹,終於回來了。
“胡參謀,這傢伙到底是人是鬼?怎麼打不死呢?”
一個幽狼隊員終於忍不住問道,手中的m16衝鋒槍的子彈依舊不要命的朝獵鷹傾瀉着,但每一顆子彈就彷彿是沒了方向感的蒼蠅,橫衝直撞,就是撞不到獵鷹身上。
“笨蛋,別忘了,他是獵鷹,是龍國無番號特種小隊的隊長,你以爲他是你們靶場的靶子嗎?”胡參謀的眼神中充滿了怒火,這是對強者的恐懼,更是期望戰勝強者的興奮,他猛地擡起自己手中的狙擊槍,穩穩的端在手上,他距離獵鷹一百米左右,這個距離對胡參謀來說是百發百中,可難就難在他必須對獵鷹的行動軌跡進行預判。
看着獵鷹如翱翔長空般自如的身影和動作,胡參謀心中默默計算着距離,風速,溼度和獵鷹軍事規避動作的一切可能軌跡,終於,他的手指扣下了扳機。
“砰······砰······砰······”
連續三顆狙擊彈從胡參謀手中的狙擊槍管裡射了出來,每一個子彈間隔時間不到兩秒,三顆彈頭分三個方向三個不同高度,朝着急速奔跑的獵鷹射去,每一個子彈都預估出了獵鷹即將規避的方向和軌跡,硬生生逼的他猛地一個前撲從三顆子彈的上方翻過。
可就當他一個翻身,堪堪躲過那三顆射來的子彈,雙手按地,正準備前翻用自己的後背着陸時,獵鷹的耳邊再次響起了一聲槍響,他心中暗道一聲糟糕,立刻如球蟲一般將自己的身體蜷縮到最小,以減少自己的暴露目標。
“砰········”
雖然獵鷹已經做了最好的規避,但他的小腿還是被胡參謀射來的第四顆狙擊彈貫穿了,一朵鮮紅的血花從腳上噗起,痛覺神經立即將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傳遞到他的大腦。
但獵鷹卻沒有任何反應,那條腿好像不是他自己的,藉着球形身軀的滾動之勢,在肩膀着地的瞬間,他以不可思議的角度突然撐住前滾的趨勢,如同一張薄薄的紙片,死死的貼在沙層上,藉着黑夜的神秘,將自己完美的隱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