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家和病怏怏的符瞿裡選來選去,隔日石老三石闖回城紅着個臉回來問安,陸長英看了看身強體壯的石闖再想了想自己家裡那個走兩步都要咳三聲的病秧子,突然覺得好像沒那麼難選呀,至少就算落到石闖手裡頭也當不了寡婦呀!陸長英採取了矬子裡面拔高子無差別攻擊的原則,咬咬牙最終還是將小阿寧留在鏡園了。
“聽你阿姐話。”
“耶——”
“不要在別人家闖禍。”
“耶——”
“等石家搬到建康後,陸家隨後便至,到那時,自己乖乖回來。”陸長英揉揉鼻樑,看着隨時準備撒腿跑出正堂的幼妹,覺得渾身無力,“等我回平成,我會讓章先生打包過來,正好你和石家幾位小姑娘能湊個班開蒙啓學。”陸長英一擡頭見阿寧正心神不寧地看着窗外蓄勢待發,不由心下起疑,把這小丫頭留在這兒究竟是福是禍...別離符瞿是遠了,離...他現在倒不擔心那個一說話臉就紅的少年郎了,他現在比較擔心石猛那個無法無天的小女兒會慫恿他妹妹做出些什麼上山掏鳥、下河摸魚的糟心事兒來...
“跟着章先生好好學學問,咱們家不求你當個女文豪,女先生的。”陸長英咳了兩聲也沒把小阿寧的注意力扭轉過來,眼風掃了眼在一旁靜坐好似看戲的妹婿蒙拓,頓覺家主風骨蕩然無存,搞不好還貼進去了二兩自尊,陸長英正好苦口婆心,“阿寧啊,咱們至少得把詩經唸完對吧...”
“陸長寧。”
長亭放了茶盅,面無表情地截斷陸長英的話,開口喚幼妹,小長寧聽得是長姐聲音,渾身一顫當下規規矩矩立住,長亭看着小阿寧,“哥哥在同你說話,你在看哪兒?往日也這樣?待哥哥尚且如此,可想而知你對嫂嫂的態度,我教沒教過你凡事要沉得住氣,是,阿宣就在門外,可我若不許你同她出去,你敢偷偷翻牆出去嗎?”
“不敢...”小阿寧弱弱迴應。
“哥哥在同你說話,那你現在應該做什麼?”長亭沉聲道。
“認認真真聽哥哥的話...”
“可是你並沒有認真聽話對不對?如果你說話的時候,別人也不認真聽,那你高興不高興?那你應該對哥哥說什麼?對我說什麼?之後怎麼做?”長亭溫聲循循善誘。
“哥哥對不住...”長亭問一句,阿寧答一句,埋了埋頭,手揪着衣角悶聲道,“往後阿寧認真聽您說話。”
陸長英快哭了,真的。枉他精明一世,可他總是拿這兩個妹妹沒辦法,阿嬌不說了,話撩那兒了必須嫁給蒙拓,你不答應她也不說啥反正就這麼看着你既不哭也不鬧就那麼靜靜看着你。到幼妹長寧那兒,他是完全沒辦法了,謝之容有時候還能同阿寧說上幾句,他一攙和就全完蛋,阿寧壓根不害怕他,嬉皮笑臉的,許多事兒就那麼過了。最可怕的是,真定大長公主也縱着她,謝之容也縱着她,唯一能管長寧的阿嬌還嫁得八丈遠。
蒙拓順勢向後靠了靠,心有餘悸地看着這一幕,這一幕他太熟悉了,呵呵呵呵呵。
長亭點點頭,看向陸長英,“哥哥你放心吧,章先生過來了我拿和張黎一樣的束脩給他。”說起張黎,長亭這才又想起兩樁事兒來,讓滿秀帶着小阿寧出了院子後再言簡意賅說了,“我預備還是將滿秀嫁給張黎,好像兩個人都有點意思,正好這麼一娶一嫁,張黎身份也不那麼尷尬了。還有就是玉孃的親事或許落不到岳家了,嶽番不算很壞,但始終兩個人緣分落不到一塊兒去。”
“你看人是準的,”陸長英讚揚完長亭,笑着看向蒙拓,“只是阿拓和嶽老三的相處就難了,軍中之事牽一髮而動全身,阿拓要好好照料你和嶽老三的交情,兒女嫁不嫁娶不娶都是小事,不要結親沒成反結仇,軍中無小事,你自己看着辦。”
蒙拓點頭,“嶽老三分得清公私,更何況此次本是岳家欺人太甚,嶽老三心裡門兒清。”
陸長英搖搖頭,指節分明就那麼一下一下輕輕釦在木案上,“當初我逃亡的時候,途中路經一個獵戶村莊,我便進村暫避。有一天,一個獵戶被咬傷了一隻胳膊回了村,當天夜裡全村上下青壯男子全部出動去獵那隻咬傷獵戶的老虎,你當以爲是爲何?”
蒙拓一蹙眉,側首看向陸長英,“莫不是要斬草除根,害怕老虎尋仇?”
陸長英再搖頭,“非也。”之後輕聲道,“在它嘗試過傷人之後,它明白了這種兩條腿的物件兒比別的東西更弱小,跑得沒有兔子快,藏得沒有倉鼠好,沒有尖牙也沒有利爪,從此在它的認知中,捕獵這種兩條腿的物件兒付出的代價最低,故而當它下一次再遇到人的時候,它連試探都不會有,直接一個虎撲上前毫不猶豫地咬斷你我的頸脖。”
陸長英仰起下頜,做了個一刀斃命的手勢。
風雅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