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徒見莫許許還傻愣愣地站在玻璃門口,拿槍指着她:“你怎麼不走?!”
莫許許看了看被挾持的孕婦,她裙子下露出的內側,有鮮紅的血流下來!想到自己車禍失去孩子的經歷,那麼痛苦,人民羣衆的安危是她當頭之職。
“大哥,你挾持一個孕婦,等會跑的時候也不方便,你看這樣行嗎,你把她放了,換我給你做人質。”
顧薇雨激動立刻附和:“是啊是啊!大哥,我懷着孕跑不快的,但她就不一樣了,而且,她是警司!你拿她當人質不是更安全嗎!”
莫許許惱火,同時驚奇,這個孕婦怎麼知道她的身份?她來不及多想,趕緊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
歹徒拿槍指着莫許許:“你他媽是?!”
莫許許雙手舉高,慢慢朝他走過去:“大哥你看我瘦不拉幾的,怎麼會是……”
“你明明就是!大哥,她真是警司!你拿她做人質放了我好不好?!”顧薇雨打斷莫許許的話,她的挑撥無疑能加劇歹徒的危機意識,到時候,一槍衝莫許許打過去都有可能,何不借此機會把莫許許剷除了倒省事了!
莫許許根本不知道,她極力想救的人正一門心思想着怎麼讓她沒命。
“你、你們……”歹徒看到玻璃門外都是朝他舉着槍的特警,而身前又有一個,憤怒地一腳朝莫許許踹過去:“媽的臭條子!”
莫許許不察,身體倒地,卻也抓住了這個機會,千鈞一髮之際,腿橫掃過歹徒,歹徒趔趄摔倒,兇狠舉起手裡的槍,莫許許沒躲過,被打中了肩胛骨,疼痛立時傳來,她不顧地撲上去想要截下歹徒的匕首,歹徒孔武有力,匕首朝莫許許小腿肚刺進去,莫許許啊一聲尖叫,放棄奪匕首,改爲迅速拉開倒地的孕婦,歹徒見手中沒了人質,惱火舉槍就要朝莫許許開打,這時,玻璃門外衝進來一道飛影,一槍崩在歹徒腦門正中!
歹徒當場死亡。
韓城收了槍蹲下身:“許許?!”
莫許許看到他,露出一點笑,腦袋一撇,痛得昏死過去。
韓城焦灼抱起流血不止的她就往外跑,衝進來的特警喊:“裡面的孕婦也在流血,孩子有危險!立刻送往最近的醫院!”
……
距離事發地點最近的醫院。
韓城抱着昏迷不醒的莫許許往急救室跑,有醫生立刻推着移動擔架過來:“什麼情況?”
韓城把人放到移動擔架上,手緊握莫許許小手:“跟歹徒搏鬥中受傷,肩胛處被擊中,子彈應該還在裡面,小腿被匕首刺中,來的路上,流了很多血!”
醫生查看一番:“幸好送的及時!”
手術室外,韓城被攔住,沾滿她鮮血的修長大手,捂一把俊臉,深深呼吸一口。
等待中焦慮不安的時候,看到走廊上醫生推着擔架車跑過來,擔架上躺着的正是剛纔那個孕婦!
韓城走過去:“這是剛纔那家銀行發生搶劫案的受害人質,她情況怎麼樣?”
醫生見他一身凜凜的特警制服:“有輕微流血癥狀,其他情況要通過檢查才能知道!”
韓城點點頭,後面跑過來幾個下屬警員,韓城拿了顧薇雨手裡的包扔給下屬們:“包裡應該有人質身份信息,通知她的家屬!”
……
莫許許昏昏沉沉的,肩胛骨處尖銳的疼痛蓋過小腿的刺傷帶來的痛楚,眼皮很重,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
只感覺到頭頂一圈一圈的白光,冰冷的消毒水空氣。
她在手術室?
戴着口罩的醫生衝她豎大拇指:“警官,你很勇敢!我現在給你局部麻醉,取出你肩胛裡的子彈……”
醫生還說了什麼,莫許許聽不清,意識陷入昏迷。
……
韓城坐在椅子裡,雙手緊握不知道等了多久,急救室門打開。
病牀上嬌小蒼白的人被推出來。
醫生摘下口罩:“子彈成功取出來,沒有碎片殘留在內。”
韓城鬆口氣:“她什麼時候能醒?”
“很快,但醒過來傷口會很痛。你是家屬?那你跟我去辦理一下入院手續。”
……
顧薇雨被推出來。
走道上,目光無聊四晃間就看到1203病室兩張牀位,其中靠窗的一張上躺着的人。
櫻脣一勾,對推車的醫生說:“我要住1203病房。”
接着,被推進去。
兩張病牀中間隔着一道藍色簾子。
……
莫許許是被劇烈的疼痛疼醒的。
忍不住囈囈嘶叫出聲,睜開眼,滿室蒼白,鼻息拂過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
“你醒啦?”
莫許許聞聲側頭。
簾子邊沿,顧薇雨趴在牀上,湊出一個腦袋,美眸盈盈看着她。
莫許許認出來,是那個不合作的孕婦。
顧薇雨深深看她一眼,美眸流轉笑意,感激地說:“謝謝你危難時救了我哦。”
莫許許疼得小.臉兒扭曲,但還是笑一下,想起什麼,問:“你怎麼知道我是警察?”
顧薇雨美麗豐腴的笑靨立時變了變,但很快恢復鎮定:“你是不是第一區警署的?我曾在那附近看到過你,印象深刻,就記下了。對不起,剛纔我真的是太害怕了,一時口無遮攔把你是警察的身份泄露個歹徒。”
莫許許靜靜看着這個美麗的女人,只是那顆心,看起來卻並不那麼美麗。
危急時刻,只想到自己,不顧全大局,說到底,還是自私。
莫許許倒也理解,人的劣根性。
她對這個孕婦好感不起來。
“小姐,你雖然身體沒有大礙,但還是乖乖躺着不要亂動。”門口護士的聲音。
顧薇雨衝莫許許挽脣,回到牀頭。
護士走到莫許許這邊,遞出一張紅色檢查單:“莫警司,你在銀行的舉動令人敬佩,但下次可不能這樣草率了,你是要當媽媽的人啦。”
這話一出,隔着一道簾子,兩個女人完全不同的反應。
莫許許是愣愣的不敢置信,緊接着是狂喜,撐着身體起來:“護士,你沒騙我吧,我真懷上了?”
護士嗔她一眼:“要當媽媽的人太不穩重了。”
莫許許幾乎是顫抖地就接過那張檢查單據,雖然上面的符號她看不懂,卻熱淚盈眶,懷上了,居然懷上了,和沈之珩努力這麼久……
而簾子那邊,顧薇雨卻是猛地攥緊了牀單,一張絕美的臉蛋頓時僵硬,美眸裡冰冷陰狠的厲芒。
她沒想到從避孕藥被沈老爺子發現後,沈之珩居然還和莫許許有身體關係,着一道驚雷,打得她措手不及!
護士走後,莫許許難掩激動的心情,旁邊就是一個孕婦:“小姐,我們都懷孕了!”
隔着一道簾子,顧薇雨皮笑肉不笑:“是啊,呵呵。”
“你姓什麼?”莫許許來了精神。
“顧。”
“莫小姐,你長得這麼美,生下來的孩子一定很漂亮。”
“呵呵。”
“對了,你都出事了,你丈夫呢?”
顧薇雨突然詭異地笑了:“他馬上就到,他可寶貝我們的孩子了,知道我出事,一定急壞了呢。”
“真好。”莫許許附和。
說到丈夫,莫許許想到沈之珩,看着手裡的懷孕單據傻笑,心裡甜蜜蜜的,不知道等會兒她把懷孕的好消息告訴他時,他是什麼表情呢?會不會像電視劇裡那樣激動地抱起她原地轉圈或者狂吻下來?
莫許許幻想過千萬種接下來與沈之珩相見的模樣,但殘酷剔骨的事實是——
門口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沉沉的,緊接着病房門被人撞開:“孩子怎麼樣?”
那道幾乎深入骨髓的熟悉低沉的男聲,莫許許幾乎都聞到了他身上清冽的消毒水味。
驚喜萬分地就要拉開那道簾子。
顧薇雨溫婉低泣的聲音卻在此時及時傳出:“之珩!你終於來了!放心,我們的孩子沒事。”
萬箭穿心一般,不偏不倚刺中莫許許,刀光血影裡,是莫許許鈍鈍的那顆鮮血淋漓卻不敢置信的心。
這位莫小姐在叫誰?
來的人又是誰?
他們的孩子……
一瞬,死寂。
顧薇雨美眸睇一眼抓着簾子邊沿的那隻指骨泛了青白在顫抖的纖細的手。
笑靨如花:“之珩,我們得感激這位警官,是她救了我,救了我們的孩子!”
沈之珩聽着顧薇雨一口一個‘我們的孩子’,皺眉,卻沒多在意,只當她是受了驚嚇胡言亂語。
頎長挺拔的身形朝着那道簾子走過去,抿着的薄脣帶了點友好的笑意,大手去拉開簾子的同時,低沉聲音而至:“謝謝你,救了……”
五個字,再無下文。
莫許許望着那張熟悉入骨的英俊容顏,隔着千萬重眼淚,望他——
是否要回一句:不客氣?
其實這一刻真的沒有太多感覺。
心臟,還有沒有在跳動的聲音?
來不及心痛,心碎,心死。
莫許許睜着那雙大而空洞的眼睛,目眥欲裂,她就那樣木然的,幾乎不具情緒地看着他。
潮.溼清冽的空氣裡,陽光正好灑在他深刻五官上的,她的丈夫。
立在牀前白襯衫黑西褲長身玉立的男人,是以什麼表情在看她?
莫許許以爲他臉上會相當精彩。
可是沒有。
英俊逼人的輪廓上,除了那雙深深打結的眉,沒有任何表情。
沈之珩總是深邃而漆黑的眼眸,此刻,是灰白的。
望着病牀上小小的,一臉空洞死寂的他的小妻子。
一瞬,反應不過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而那邊,顧薇雨還要加把勁撒點鹽:“之珩,莫警官爲了我們的孩子,英勇地提出拿她自己和我交換做歹徒的人質呢,真的很了不起哦。”
話裡最深刻最惡毒的諷刺,顧薇雨以爲只有她一個人明白。
莫許許耳朵裡,記住的,是顧薇雨有意無意一遍一遍重點提及的‘我們的孩子’。
沈之珩回頭,沉黑的目光生了尖冰一般,刺向顧薇雨。
顧薇雨柔美的微笑僵在嘴側
沈之珩又朝莫許許走近幾步,直到筆挺的西褲捱到病牀邊沿,他斂眸,很多話在積聚在喉嚨口,但最終出口的卻是無相關的一句:“哪兒受傷了?”
話出口,連他都鄙視自己。
莫許許還用那種目光固執地看着他。
那種,他愧疚難當不能直面的目光,她眼裡的紅,戳破他靈魂一般的刺痛着他。
薄脣越發抿成一條直線,傾身,額前的黑髮垂落,伸出修長的手,習慣性要往她額頭上探。
莫許許往後撐着身體往後挪,從未對他用過的冷靜冷淡的語氣:“別碰我。”
低低的三個字,她用盡了全身僅剩的力氣,牙齒咬的都在顫抖。
沈之珩動作就那麼僵在半空。
她擡頭看他,發現他從未有過的骯髒不堪。
背在身後的手心,骨節發白的緊握着,懷孕檢查單被揉成小小的一團,紙張尖銳的棱角刺進掌心。
她感覺不到疼。
沈之珩面色冷沉諱莫:“你誤會了,孩子……”
顧薇雨卻是急急打斷他接下來要說出口的話:“之珩,你快過來看看,我肚子很痛!”
沈之珩眉眼不動,不打算理會時,
病房門卻突然被人從外面踢開,緊接着是莫許許熟悉的蒼老的聲音:“薇雨!孩子怎麼了?肚子痛?醫生呢?”
輪椅上,沈家老爺子緊張地跟什麼似的表情。
輪椅後,蘇雲推着沈老爺子飛一般進來。
輪椅旁,是沈奶奶佝僂焦灼的身形。
最後面,跟着同樣擔憂表情的蘇西西。
四個人涌進來,涌向顧薇雨的病牀,滔天駭浪般,打得莫許許屍骨無存。
這一切,爲什麼能夠可笑至此?
原來,沈之珩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不光沈之珩知道。
沈家人都知道。
只有她這個傻子,夠蠢,夠安分,什麼都不知道。
而爺爺口中的薇雨,那通電話裡溫婉如江南細語般的女聲,沈之珩心中深藏的人,在此,還爲他懷了孩子。
難怪爺爺那天肯見她,並且莫名其妙說,不再需要她生孩子了。
因爲,另一個女人,已經成功懷上,看這肚子,五個月不止。
算一算,不正好是大年除夕那晚上,沈之珩失蹤的那一夜?或許,他和這個叫薇雨的美麗女人,從來就沒斷過?
莫許許不知道用什麼表情看着這一家子人和那個美麗的孕婦。
眼睛裡的滾燙熱度,燒灼着她,模糊了的視線,蒼白了的靈魂,還有手裡那一團始終刺痛她掌心的檢查單。
都在騙她。
都要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