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兒童醫院,宋正宇獨立的研究樓。
電腦滴滴答答傳出聲響,宋正宇摘下醫用眼鏡從內室裡出來,走到桌前掃了一眼電腦屏幕。
上面和小熊鏈接的信號顯示,針頭已經成功注射。
男人嘴角掛了一絲邪肆的笑容,轉身摘了醫用手套,坐到電腦前,打開視訊。
那邊很快接了視訊。
宋正宇修長食指點着下巴,目光溫柔如水地看着屏幕裡:“成功把最後最關鍵的病毒注射進了她體內,有一段時間的潛伏期,等潛伏期一過,病毒就能和她已經發生變化的血液完全融合。”
屏幕裡女人,菱脣微揚,脣角的嫣然竟是如畫一般不真實,她端坐在小小的病牀邊,低眉斂目,粉頸微露,烏髮如雲堆霧繞一般,覆在耳畔上方的那一片卻是薄如蟬翼,隱約露出雪一樣的耳來,烏髮紅脣,更襯得臉上的膚色似上好的白瓷玉,柔弱,薄透,扶風弱柳。
她的目光始終放在小小的病牀上,吟出的一聲輕嘆,如同泉水叮咚,滴在宋正宇心上。
宋正宇收不回目光裡的癡癡,隨着她的目光看向病牀:“別擔心,崢崢他能等到的。”
宋語語眼裡噙着淚,是對自己剛纔所作所爲的不恥!
她捏緊手裡的玩具小熊,慶幸自己沒有把它給了瘦瘦,如果小熊裡真的有什麼,那留在瘦瘦身邊無疑是害她!
她對莫許許這個人沒有什麼看法,血緣上的關係來說,她是她姐姐,可是母親從不提,隱約也知道母親當年對不起莫許許。不然不會生活在同一個A市,這麼多年不曾找過她。
宋語語總覺得,宋正宇不止對母親和對她的恨那麼簡單,他有更深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拿母親來脅迫她,宋語語毫無反擊的之力,可她不能泯滅天良地去傷害一個天真無害的小孩,尤其這個孩子,那麼可愛,還是她嫡親的侄女。
她一路跑,直到喘不過氣,停下來才發現,自己又跑進了鉑宮。
擦掉臉上的淚,嘴角苦笑,對啊,宋正宇給她兩個選擇,她沒有把小熊送出去,那就意味着,她要把自己送出去。
宋正宇只有見到她痛苦,他纔會開心。
…………
豪華包間裡。
氣氛依舊熱鬧,但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衆人時不時看向韓城,目光有探究,有擔憂,也有不熟的看熱鬧的。
自從韓城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後,所有人都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了。
玻璃桌上擺着的酒,紅的,白的,啤的,幾乎全數灌進了他的嘴裡。
東子和幾個下屬,怎麼拉都拉不住。
韓城眉眼冷冽,英俊端正的五官繃着,薄脣抿得很緊。
他喝了很久,久到胃裡翻滾,難受了,意識不清了,他擡手看看腕錶,九點四十五分。
他剛纔從洗手間出來時是九點一刻。
半個小時,她還沒回來。
這半個小時,她是否一直和沈之珩呆那個小隔間裡?半個小時,夠他們做些什麼?
額頭青筋暴起,韓城剋制自己不往那方面想,可越剋制,腦海裡形成的畫面就越清晰。
他咬着腮幫狠錘了一下玻璃桌面,暈頭晃腦地站起身,滿身酒氣地踉蹌着就要往外走。
東子跟過來,不放心:“城哥……”
“你回去坐着,我出去透透氣。”
韓城擺手,凜冽地看他一眼,東子不好再跟上去,看着他腳步虛浮着歪歪扭扭走了出去。
…………
步出包間,洛可可風格的精美牆紙反射着壁燈散發出的昏暗陸離的光線,有刺眼的部分,也有幽暗的部分。
總之,晃得韓城眼暈,頭更暈。
胃裡翻江倒海的難受,比不過心中的刺痛感。
心臟空空的,蒙了陰沉的霧靄,壓抑,透不過氣,像是有密密麻麻的針扎過一個個孔,有什麼東西他抓不住,正在失去。
不禁自嘲,他似乎從來沒抓住過什麼吧。
一廂情願到這一步,終於還是要打止了嗎?
他不放心沈之珩,他當年那麼傷害過她,可,同時也恨,自己不是沈之珩。
不是她心中的那個人,就什麼都不是。做得再多,都成了勉強。
修長的手指按上緊皺疼痛的眉間,韓城睜開瀲着寒氣的眸子,四周開始搖晃,他看不真切。
扶着牆壁跌跌撞撞的走,走了幾步,面前似乎有一抹純白色的身影。
飄逸清致的裙襬幾乎拖到了地上,纏着白雪似的小巧腳踝,目光往上,看見的是那頭緞子般烏黑流光的長黑捲髮,逶迤在清瘦的背脊,肩頭,還有他迷濛的眼裡。
韓城眯了眼睛。
“……許許?”
胸腔裡滾過了一陣火,那股火燒到了腦頂,他倏地熱烈起來,衝着那抹被燈光拉長了的纖細背影跑過去。
…………
宋語語循着宋正宇所給的包間號找到這裡,她知道,沈之珩在裡面,可能的話,莫許許也在。
她在門外一直站着。
對沈之珩的印象是他那雙幽深莫測到根本看不見底的眼睛。
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成熟低調,性情上的高深莫測,不是她能揣摩的。且不說她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將他叫出來,即使找到了,她也根本不想沾染這個男人,他是姐夫。
宋語語就那麼一直徘徊躊躇着,學校裡的生活沒有教會她如何應對這種局面。
哭過,想起母親,轉身,想給她打個電話。
突然身後刮過一陣凌厲的疾風!
在她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時,手腕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擒住,手裡的手機掉在了地上。
她驚呼尖叫,然而下一秒,人就被一堵堅硬的肉牆死死抵在了牆上,張開的嘴,灌入濃烈蝕骨的酒氣,鋪天蓋地而來。
脣上壓下來強勢而沉重的乾燥的力道!
“唔……”
宋語語驚惶不已,掙扎,慌亂,哭喊,可是當她睜大泛紅水盈的雙眸看清楚壓在身上的男人那張臉時,一切,都靜止了。
怎麼會是他?
她怔愣,呆傻,做不出任何反應。
韓城緊閉雙眸,懷中壓着的嬌軟,咫尺清香,像是春天樹葉發出的嫩芽那般,青澀的好聞着的稚嫩甜香。
酒醉迷心,大手緊緊按住懷中人的小腰,從未有過的大膽孟浪的舉動,他忘我地啃噬逐吻,脣邊逸出沙啞動人的呢喃:“許許……許許……”
一聲一聲,如同悶雷,驚得宋語語渾身僵硬。
隔着眼淚,她怔怔的,癡癡地望着他,這個放在心頭多時的男人。
短而剛毅的黑髮,斜飛入鬢的墨眉,緊閉的濃長睫毛的雙眸,高.挺的鼻樑,英俊端正的輪廓。
他很高,她的頭在他堅硬的胸膛,下頜被他攫住,她皙白的頸子幾乎仰斷,承受他狂風暴雨的吻。
可是,他吻的,不是她。
心中酸澀,她成了姐姐的替身。
宋語語伸手想推開他,手到了半空,指尖卻蜷縮了。
他身上的味道,一如當年在倉庫中救起她時聞到的那樣,淡淡的汗味夾雜着強勢凌人的男性氣息。
韓城,她默唸着這個曾在心中唸了千萬遍的名字,慢慢的,閉上眼,聽着心跳,守着那份悸動。
替身就替身吧……
韓城喝了多少酒,他不知道,此刻完全是憑酒氣上涌行事。
脣齒間的那抹溫軟,他渴望了多少年?
他的吻,沒有技巧,很笨拙,帶着男性的力量,急切,亟待紓解,呢喃着,輕聲喟嘆地祈求:“不要去沈之珩身邊,來我這裡……許許,好不好……”
懷中人倏地一僵,身子緊繃,韓城感覺不對勁了,緩緩睜開微醺的長眸,意識不太清醒地順着懷中人所看的方向看過去——
驀然,眼眸睜大,怔住。
他們身側,隔着三五步的距離,莫許許頓在那裡,一雙眼睛在光線下,黑白分明。
莫許許?!
韓城大驚!
那他懷裡的是誰?
他揉着太陽穴機械地轉過臉,蹙眉仔細端詳着懷裡的人那張臉。
當他看清楚懷裡那張柔白小小卻明顯與莫許許有幾分相像的臉時,韓城嚇住了,擰眉打結,頭痛欲裂——
該死的。
誰來告訴他這是怎麼回事?
沈之珩一手拿着手機在耳邊,一手插着西褲口袋緩步過來,蹙眉:“子陵手受傷了?等我過去詳細說……”
擡頭就看見莫許許停頓僵住的背影。
沈之珩挽起的襯衫袖子露出結實的小臂,他稍微側頭,看見前方三五步的距離,韓城壓着一個女孩在牆上,姿勢乾柴烈火,不是要吻就是剛結束一個長吻。
韓城看到了莫許許,震驚側身,他懷裡的女人的臉,露出來了。
宋語語?
沈之珩眯了眼眸,長.腿走到莫許許身側,停住,看着這耐人尋味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