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精緻的朱雀銅燈靜靜地燃燒着,火光偶而一跳,四周的陰影也隨之一顫。站在殿外的趙高縮了縮有些佝僂的身軀,下意識的想躲進青銅柱的陰影中去。
趙高已經在這座宮殿待了三十多年了,每一寸地方他都熟悉無比,每一個角落他都親自用手擦拭過。可偏偏,每次注視殿外一丈多高,象徵秦王無上權威的青銅玄鳥時,總會覺得心神不安。
他知道,他畏懼的不是這座冰冷的青銅宮殿,他畏懼的是這間宮殿的主人。
咸陽宮始建於秦孝公時期,是歷代秦王起居和處理政務的場所。長長的甬道邊連綿着數十個宮殿,氣勢恢宏。黑色爲主調的青銅宮殿無時無刻不顯示着秦王的威嚴,讓人心生畏懼。可上了年紀的始皇帝卻漸漸對它不喜,相比較這座冰冷的黑色宮殿,他更喜歡的是渭水旁溫暖的阿房宮。
那裡有凝脂如玉的溫泉,還有鶯鶯燕燕的六國佳麗在側,連帶着趙高也開始不喜歡待在咸陽宮了。
這座宮殿已經使用了一百四十多年了,歷經了大秦七代國君。見證了秦國從一個邊陲小國到最後的一統六國,同時也見證了一百四十年來的宮廷政變和同室相戈。
就在主殿冀闕宮前方高高的臺階上,青色的石階已經被流淌過鮮血印上了一層詭異的暗紅色,任怎麼沖洗也沖洗不掉。
即使是烈日當頭,偌大的宮殿中仍然透着一絲陰森的寒意。
最近的一次,還是十六年前嫪毐的叛亂,趙高至今還記得那場叛亂中咸陽宮血流成河的場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忙收斂心神,暗罵自己多事,怎麼想到那去了。
陛下已接見那個真人快一個時辰了,算算時間也應該出來了吧。
“哈哈哈,如若真如真人所言,朕有朝一日也能羽化昇仙。”殿內傳來了一陣大笑,趙高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了。
看來陛下今天的心情不錯,應該不用再殺人了。
這些年來隨着年事漸高,始皇帝的脾氣也越來越暴虐了,就在前幾天,便杖斃了數十名宮人。
想到這裡,趙高心底就忍不住泛起一陣兔死狐悲的感覺,自己雖然侍奉了陛下二十多年,甚得他的歡心,可誰也說不準哪天也會被莫名其妙地賜死。
“趙高,你這狗奴才,死哪去了。”
殿內又傳出了皇帝的笑罵聲,趙高急忙諾聲走了進去。
“快,快把朕的萬里江山圖拿來給真人一觀。”始皇帝催促道。
看得出來,始皇帝今天興致很高。自從齊王田健投降後,趙高已經很少看見過始皇帝能有如此心情了。
趙高急忙吩咐手下幾個小宦官去取,自己則束手恭敬地站在塌邊。
擡頭望了望坐在始皇帝右邊的道人。只見那道人道冠長袍,一頭烏髮,四旬上下的年紀,面頰清庸,生的兩道長眉垂落頰間,看上去頗有幾分仙風道骨、得道真人的模樣。
似乎感應到了有人窺視,道人轉過頭來,對趙高微微一笑,眼神並不犀利,卻有種奪人心魄的感覺。
趙高趕緊低垂下頭去,不敢正視,心中凜然。
幾名小宦官很快就把萬里江山圖送了上來。
巨大的江山圖鋪開來足有數丈寬,十幾個小宦官並列展開才能平鋪起來。上面是大秦的能工巧匠們花費數年心血畫出的帝國的疆域,帝國現有的三十七個大郡、大江大河以及長城直道皆在其上標註,栩栩如生,十分逼真。
始皇帝離開了塌上,急不可耐的走到了自己帝國的版圖前,凝視了許久,才幽幽道:“真人,如果真如你所言,朕要是取的了天機,便能在大海之東蓬萊之處尋找到仙人的蹤跡嗎?”
“朕真的也能去五穀之濁氣,象您一樣成爲與天地共存的真人?”說完始皇帝注視着道人,眼神中充滿待許之意。
道人微微搖頭,輕捋鬍鬚道;“陛下此言也不盡然,得道者,需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只是去除了體內濁氣,才得以延年益壽,卻無緣得獲天機,能與天地共存。”
“而陛下則不然,您貴爲爲真龍天子,蒼生之首,故缺的只是天時地利。蓬萊位於仙界下方,自古有通仙之路,多有仙人來往於凡間仙界,此爲地利。那件物事,很可能就是陛下所需的天機。”
始皇帝點了點頭,臉上充滿嚮往之色,許久長吁道;“朕必如真人所願,修成這通天之路,還望真人不要負我。”
頓了頓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始皇帝轉身向趙高詢問道;“你好像說了丞相要見朕對吧?”
趙高恭聲回道;“回陛下,丞相說有要事求見,已經在殿外候了半個時辰。”
“宣他進來吧,正好朕也有事情要吩咐他去辦。”
“李斯,你來的正好,朕正有事情要找你呢。”
始皇帝興沖沖的從龍榻上迎了下來,一把握住李斯的手,讓殿下正在行禮的李斯有些受寵若驚。
在他印象中,陛下自從一統六國後,就再也沒有這麼開心的忘形過了。
“看,這就是朕的萬里江山。”始皇帝牽着李斯的手來到江山圖前,指着它傲然的說道。
他確實有自豪的本錢,帝國的版圖之大,是前所未有的。他所擁有的權力,也是過去任何一個君主不曾具有的。
“現在,朕要將它再擴上一大塊。”始皇帝緊緊的抓住李斯的手。
“百越。”始皇帝手指重重的指在帝國疆域的最南方,“我要將這裡變成大秦的另一塊國土。”
李斯心中一驚,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皇帝,失聲道;“可是,陛下,那只是塊蠻荒之地呀。我們爲什麼要花這麼大的精力去征服這樣一塊沒有任何價值的土地?”
“哼。”始皇帝從鼻孔裡冷哼了一聲,“他們的族長不肯朝拜天子,還據守關卡拒絕我大秦士民南下,早已觸怒了朕。”
“而且。”始皇帝頓了頓,神情悠然,似乎在品味一件回味無窮的事物,眼神中閃爍着異樣的神采。“安真人已經告訴了朕,那裡有一件朕非常需要的東西,有了它,朕很可能就可以長生不老,修道成仙。”
李斯猛的回過頭,怒目瞪向正悠然坐在塌上的安期生。
果然是這人,蠱惑陛下做出如此荒唐之舉。
以前有盧生、徐福之流,花言巧語數年才騙取到陛下的信任,也不知道這個安期生懂什麼妖術,才覲見短短的三天就能常伴在陛下左右,讓陛下待他如同上賓。
安期生面對着李斯的怒目相對,也不生氣,微微一笑,依然泰然處之。
“陛下。”李斯跪了下來,低下了頭,他實在不忍心看着自己親手幫助始皇帝建立起來的帝國,就爲了這麼荒唐的一個決定而斷送。
“微臣認爲不妥,嶺南之地實屬蠻荒所在,且民風彪悍不服王化,兼之又地形複雜,若無數十萬大軍,不可能平定的下來。再加上蠻荒之地,交通不便,若數十萬大軍南下,糧草恐難維持。而且….”
李斯猶豫了下,又繼續說道;“如今六國初滅,民心浮動,六國的遺貴在民間仍然有很大的號召力。陛下這幾年來廣修水利、直道、長城和宮殿,大徵徭役,民衆已經不堪重負,關東已多有流亡行寇之事。北邊的匈奴已經擊敗東胡,兼併了白羊和樓煩,頭曼單于正提兵窺視我大秦疆土。蒙恬大將軍雖已數次擊敗匈奴人的進攻,可多次向朝廷索要的援兵和兵器糧草都被陛下壓了下來。”
“臣冒死以諫,如今關東羣盜衆起,北部邊境又有不穩之像,如此內憂外患之時,實在不宜大動兵戈,枉生事端。”
始皇帝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退去,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斯,“李斯,你是在說朕的帝國內憂外患?”
“臣不敢。”李斯緊低着頭,咬了咬牙,繼續說道;“陛下,這些不過都是癬疥之疾,只要我們休養生息,輕緩徭役,數年之內變可安撫天下。如若…如果陛下爲了這所謂成仙的荒唐理由,虛耗國力,斯恐大秦會有不測之數。”
“你不敢?”始皇帝從鼻孔裡哼了一聲,“你已經這麼做了!”
始皇帝依舊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斯,許久沒有說話。安期生仍然靜坐在一旁,微笑的看着殿上殿下的君臣二人,彷彿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李斯只覺得如芒在背,後背被冷汗溼透了,跪在地上低下頭去大氣也不敢喘,他開始後悔剛剛說的一番話了。
五天前驪山巡幸後,陛下殺了貼身的數十名宮人。雖然沒說緣由,可是李斯知道,那是因爲那天皇帝看見了他的車架,就感慨了句好大的排場。第二天李斯便知道了,於是減少了車架侍從。皇帝沒有去調查身邊的宮人誰告訴了李斯,而是全部殺掉了。
這是陛下在警告他,不要再試圖窺視皇權。
他畢竟已經老了,不再是二十多年前上《諫逐客疏》時那個意氣風發,英氣勃勃的青年了,他有家,有業,還有十幾個兒女。
始皇帝看着李斯,眼中的嚴厲漸漸消退。他嘆了一口氣,道;“李斯,朕知道你的擔心。朕和你在一起相處三十多年了,從還是王子的時候你就侍侯在朕的左右。你應該最瞭解朕,朕這麼做,自然有朕的道理。”
“朕說服不了你,正如你說服不了朕,朕現在僅僅需要的只是你的服從。下去吧,朕給你一年的時間去準備,明年開春,朕要大秦的五十萬大軍,踏平嶺南之地。”
頓了頓始皇帝又說道,“你說的糧草補給不便,這確實是個問題,我會命大司農再徵三十萬勞役,趕在大軍南征前修好道路。蒙恬那邊,你也不用擔心,朕給了他三十萬大軍,要是連個小小的匈奴都防不住,那還要他這個大將軍做什麼。至於關東各郡——”
說到這裡始皇帝的語氣又嚴厲起來,“通知尉太尉,下令各郡駐兵全力配合郡守剿寇,朕給他們一年的時間,如果不能平息治內的流寇,郡守和郡尉視同謀逆,押送咸陽車裂,夷三族。”
見跪在地上的李斯還想說些什麼,始皇帝轉身舉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內侍們簇擁着他和安期生向殿外走去。
李斯怔怔地看着始皇帝漸漸遠去的身影,看着他腳上套的望仙履和頭上高高束起的七星冠,默然無語。
這還是自己認識多年雄才偉略的陛下嗎?
許久,侍候在一旁的趙高才輕碰了下李斯,輕聲道;“丞相,我看你還是先回去吧,等陛下過幾日想明白了,也許就會回心轉意的。”
回心轉意?李斯苦笑的搖了搖頭,陛下的脾氣自己最瞭解不過了,決定了的事情,是不可能改變的。
“多謝趙大人。”
站起身子來整了整衣冠,李斯長嘆一聲,悵然離去。
解開上頭上束着的七星冠,始皇帝有些乏意的躺在在龍椅上,最近自己身子越來越力不從心了,四處走動下便會覺得疲倦。
聽着遠處輕輕走過來的腳步聲,眼皮沒睜問道:“丞相已經走了嗎?”
“回陛下,丞相剛剛出了宮門。”
趙高躬身回話,又說道:“安真人說要出宮去拜訪下內史故友,老奴過來是向陛下稟報一聲,看可否…….”
始皇帝點了點頭,依然沒睜眼,說道:“以後安真人可以自由出入皇宮,這些小事就無需稟報了。”
“老奴記住了,這就去告訴安真人。”趙高轉身正準備離去,始皇帝又喊住了他。
“吩咐其他人去就可以了,你留下來陪朕說會話。”
趙高諾了聲,吩咐門外的小太監去辦。然後輕手輕腳的走到龍椅後,輕輕的幫始皇帝揉着太陽穴。
“陛下要是覺得身子乏了,就去驪山宮泡泡溫泉吧,聽說那裡又新進了幾名燕地的佳麗,都美貌異常。”
坐上的始皇帝搖了搖頭,“朕沒興致。”
閉着眼睛享受着趙高的按揉,手指頭緩緩的敲打着扶手,有些嘆氣的說道:“丞相也老了,剛剛看見他下去的時候,步子都有些蹣跚了。他跟了朕三十多年了,一直來都算盡心盡力,滿朝的大臣也只有他能體會到朕的雄心大志。”
“可是現在他也老了,腦子也沒以前那麼清楚了。蒙恬要了幾次增援,難道朕會不知道嗎,三十萬大軍已經夠多了,蒙恬就算再忠心,朕也不可能放心的下。
“就是。”趙高在一旁陪笑道,眼中閃過了一絲狠色。
“所以才說陛下英明嘛,派了扶蘇公子去長城監軍,萬一哪天大將軍有了忤逆陛下的意思,這不也有扶蘇公子在那,翻不起什麼浪花來。”
“兩回事。”始皇帝緩緩的睜開眼,搖頭道:“蒙恬朕還是很放心的,就是那個小兔崽子朕拿他沒辦法,留在咸陽天天喊着要減賦稅休兵戈。朕看見他就煩,放他去長城那邊吃吃苦,省的不知道這天下是他父皇花了多大的心血纔打下來的。”
趙高臉上露出了失望之色,卻口中應聲稱是,不敢再多言,只是專注於手指上的功夫。按了一會兒,始皇帝也感覺神清氣爽了不少,揮了揮手終止了他的動作,站起身子舒展了下筋骨。
“趙高,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從陛下當太子算起,老奴已經追隨陛下二十八年了。”
“都二十八年了。”始皇帝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那時候朕還是個滿腦子征戰殺伐的年輕人,身強體健的能和一頭熊搏鬥。這一眨眼,朕都快老了,身子骨也大不如從前了。”
“誰說陛下老了。”趙高笑道,“陛下前天不還在驪山射殺了一頭豹子呀,換了是奴才,就算十個人不成呀。誰要是敢說陛下老了,那真該死,陛下把他抓起來和一隻豹子關在一起試試看。“
始皇帝哈哈一笑,笑罵道,“你這傢伙,就是一張嘴厲害,跟抹了蜜似地。”
“可是朕不服老不行呀,你看,這二十多年,朕滅了六國,一統天下,可是身子卻慢慢的跟不上朕的雄心了。南邊的百越,北邊的匈奴,還有西邊的羌狄,還有更南邊更北邊的地方,朕都感覺到有些力不從心了。”
他站了起來,緩緩的走到殿門口回過身來。
“朕知道你們私底下怎麼說朕的,說朕老了昏庸了是吧,不理國事聽信方士之言,追求那些虛無飄渺的長生之術,朕沒說錯吧。”始皇帝冷哼道。
趙高嚇得趕緊跪在地上拼命的磕着頭,哀聲道;“陛下冤枉呀,老奴哪有這麼大的狗膽,敢這麼說。”
秦始皇擺了擺手,“起來吧,朕沒責怪你的意思。”負手望着殿門外的有些陰霾的天空,許久才幽幽的說道:“其實朕是害怕了。”
“你們都害怕朕,因爲朕能殺你們。可是朕也害怕,因爲朕也會生老病死的。”
“朕的父王和祖父都不是長壽之人,朕確實怕了。”
“可是朕不甘心。”始皇帝本來有些渾濁的眼神突然精光暴現,拳頭緊握,擡頭傲視着天空,
“朕不甘心呀,朕要做千古一帝,不僅要往前無人可比,也要後世無人可及。這天下,朕要征服的地方還很多很多,南邊的百越只是朕的第一步,北邊的頭曼,朕遲早要摘下他的頭顱做夜壺,還有更南邊,更北邊,凡是這蒼天之下,朕都要征服,朕要做真正的天子。”
“現在你明白朕的想法了吧。”他轉過了身,俯視着跪在地上的趙高。“哪怕有一點希望,朕都不會放過,那些方士們,他們要錢,朕給,要童男童女,朕也給,可是他們還是騙了朕,所以,朕滅了他們九族。”
“幸好,現在朕有安真人。”
始皇帝慢慢的平緩了情緒,長吁了口氣。又坐回了只屬於他龍椅,居高臨下的問道:“趙高,你相信長生之術嗎。”
跪在地上的趙高低下來頭:“老奴相信。”
“不,你不信。”始皇帝搖了搖頭,有些玩味的笑容看着他,“可是朕信。”
“如果有一個人在三十年前,當你還是一名頑童,卑躬屈膝的在邯鄲質子府裡當着一名囚徒。他就告訴你,你將會以九五之尊一統七國,成爲千古一帝。”
“如果這三十年來那人的相貌沒有發生一點變化。你說換了是你,你會相信他嗎?”
趙高看着高高在上,眼中是已經流露出些許瘋狂之色的始皇帝,又想起來安期生那奪人心魄的眼神,心底泛起了的寒意深入骨髓,忍不住害怕的顫抖起來,跪在地上深深的低下了頭顫聲道;“陛下英明,老奴相信。”
此刻他腦子裡只閃過了一句話,一句他年少時跟着書吏一起抄錄史書時看到的一句話。
國之將亂,必出妖孽!
李斯並沒有急着離去,而是去皇宮外不遠的丞相署。
剛出宮門沒走多遠,早已侯午門外的右丞相馮去疾等人迎了上來。
李斯看着衆人走來,苦笑的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陛下現在根本聽不進去我的話,而且,他還要我們籌備好五十萬大軍的糧草和補給,明年來春要南征百越之地。”
“什麼?”馮去疾大驚,滿臉不可思議之色。“南征百越?”
“我這就去求見陛下。”
“右相,我們還是回去吧。”李斯在馮去疾身後默然道,言語中盡是惆悵。“陛下現在只想着一心成仙,別的事情都不關心了。”
“陛下已經不是以前的英明無比的秦王了,這次南征百越,就是那個術士所言,讓陛下派大軍去嶺南取一件東西。”
馮去疾轉頭遠遠的看着始皇帝離去後空空的甬道,惆悵許久,忽地一頓足,恨恨地道:“都是那些妖孽!”
“想我堂堂大秦,六世基業,難道也要重蹈商周的後塵。”
李斯急忙捂住馮去疾的嘴,驚恐萬分的說道;“老馮,你不想活了,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亂說。”回頭看了看侍衛都遠遠的站在們前,身邊唯有站着的是一向和馮去疾親近的少府章邯,這才放下心來。
便對着章邯說道;“章少府,不知你來求見陛下,所爲何事?”
章邯一陣苦笑,道;“丞相大人,下官本來是有要事稟告陛下的,今年山川鹽稅的收入因爲關東羣盜四起,已經減少了將近三成,所以想稟告希望陛下定奪,現在看來,呵呵,似乎沒這個必要了。”
李斯點了點頭,道;“這等事情就不用勞煩陛下了,陛下已經給了指示。告知國尉尉大人後由丞相府知會地方官府出面清剿就行了。”頓了頓又說道;“尉大人已經病重臥榻多時,老馮,正好我們和章少府一同前去探望下尉大人吧。”說完便拉住馮去疾向宮外走去。
章邯跟在兩人後頭,默不出聲的走在宮中青石板路的小道中。天色已經漸漸的暗了下來,積壓已久的烏雲慢慢的向秦宮中處涌來,大風吹着宮內的黑水秦旗呼呼直響,章邯的眼中所望秦宮皆是一片蒼茫之色,心中不由生出一絲不安。
北疆不穩,羣盜四起,慢慢老去的皇帝卻沉迷於方士長生之言。帝國的創業重臣紛紛老去病故,先是大將王翦王賁父子,現在又輪到太尉尉繚。
新生的帝國之內,竟已生垂垂暮氣。
這大秦的天,難道真的要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