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
儘管隔着門窗,曾國藩還是聽到了皇上,不,是陛下的聲音,與大清國稱“皇上”不同,在這裡稱要“陛下”,這是皇帝的傳統稱謂。
在女官的請聲中,曾國藩走進了御書房,他已經從九弟那裡知道今上與滿清的“皇上”,應該說是“酋首”喜在暖閣中見臣不同,陛下更喜歡在御書房接見臣下。
與滿清的“酋首”的書房不同,在進入御書房後,儘管垂着首,但曾國藩仍然立即看到兩側高聳至頂的書櫃。
作爲人臣的曾國藩在進入御書房的瞬間,臣子的本能讓他在御案前數尺處,雙腿一軟,便跪了下去。
“臣曾國藩叩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對於曾國藩行着的大禮,朱宜鋒並沒有阻止,而是興致盎然的打量着曾國藩,儘管這些年早就習慣了見到歷史上的名臣、名人,對他們早就沒有了最初的激動,只是用一種平常心對待罷了,但是現在看着這位在近代極受推崇,後來又被打倒,在新世紀再受推崇的曾國藩現在居然就這麼跪在自己的面前,朱宜鋒的心底突然生出一種得意感。
既然你是名臣又能如何?不過也就是臣!最終還是要跪伏在朕的面前!
是了這就是做爲帝王最大的好處。
當朱宜鋒在那裡浮想聯翩的時候,跪在地上的曾國藩,卻感覺到後背似乎冒出了冷汗,他能夠感受到陛下在打量的自己,他亦知道,這絕不是什麼下馬威,而是爲人君者在量稱着臣下。在這一瞬間,他非但沒有感覺到任何委屈,反倒是長鬆了一口氣。
熟讀史書的他很清楚,爲人君者對待他這種臣下,若是出門相迎,反倒會讓他惶恐不安,因爲那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賞識,而另一種是安撫,賞識可得重用,至於安撫嘛!就有幾種理解了。
反倒是現在這種直接用人君看待臣下的眼光,更讓曾國藩心安,至少在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在陛下的眼中是新朝之臣,而不是舊朝之臣,這意味着他已經不需要再爲自己的身份而有任何擔心。
從現在起,自己就是中華朝的臣子了!
在心底釋然的時候,曾國藩又把頭叩到底,以最謙卑的姿態跪拜着皇上,等待着皇上開口平身。
注意觀察着曾國藩的朱宜鋒,注意到他叩的更底了,立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平身!”
在曾國藩再次叩謝,站起來之後,朱宜鋒的左手指着一旁的軟椅說道。
“賜坐!”
儘管在中華朝以鞠躬代替跪禮,但是在臣子見皇上的時候,通常只能站在那裡,只有極少數大臣得“賜坐之賞”,而且按照中華朝的規矩,這個“賜坐之賞”可謂是“重賞”,這意味着從此之後,得到“賜坐之賞”的大臣,都有在皇上面前坐下的權力。
這是一種榮耀,整個中華朝只有區區數人得到這種榮耀。而曾國藩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在初次覲見陛下時,居然就得到了“賜坐之賞”。
“臣,謝陛下隆恩。”
曾國藩再次跪下叩謝,然後才誠惶誠恐地坐在那軟椅上,在坐於那軟椅上的時候,他似乎能夠理解,爲何在新朝的大家會將這“賜坐之賞”視爲“天恩浩蕩”。因爲這種坐,不是滿清朝中的“虛坐”,而是“實坐”,得到“賜坐之賞”的大臣,在覲見陛下之後,即可自行坐於椅上,君臣同坐一堂,有如宋太祖之前一般。
其實……他們真的想多了!
看到曾國藩臉上誠惶誠恐中難以抑制的激動,朱宜鋒在心暗自想到。
他們之所以想多了,是因爲他們已經跪習慣了,而對於朱宜峰來說。他並不習慣別人跪,同樣也不習慣一羣人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坐在那裡與他們談話。而且同樣也厭倦了每一次見大臣時,都要重複一次“賜坐”,然後做臣子的還在那裡裝腔作勢的謝主隆恩。
所以,朱宜鋒才弄出了一個“賜坐之賞”——得到這個賞賜的大臣,不需要再每每“賜坐”,而得到這個賞賜的只有左右兩相以及八部尚書,也正因如此,在很多大臣看來,這種“賜坐”,那是皇恩浩蕩,是位極人臣的體現。
而之所以會給曾國藩這個權力,原因非常簡單——只是因爲朱宜鋒並不想讓他跪在那裡,或許對於這些歷史名人並沒有太多的感慨,但多少總還有一些尊重,所以,朱宜鋒便隨口賜下其“坐”的權力。
“當年朕出兵嶽州的時候,就曾想過,曾卿是否會歸降於朕,當時朕亦曾想得曾卿之助,以掌湖南!”
“當初臣愚頓,未能見天下之勢,效以滿清,興兵阻以陛下,實在是罪無赦,若非陛下寬仁,又豈有臣的今日,陛下天恩,臣唯有粉身碎骨以爲報效。”
說到這裡,曾國藩似乎動了真情,眼角有點紅了。
官場就是戲場!
看着曾國藩的這個表現,心知其中利害的朱宜鋒只是在心底暗自提醒着自己,切勿把這些話當真。
在歷史上,曾國藩可是滿清得存的“功臣”,其對滿清之忠,是何等之誠。而現在他卻歸順自己,這是爲何?原因非常簡單。
是迫不得已!
是大勢所逼!
如果說將來若是自己身敗,他同樣也會拋棄自己,這就是現在的“士”,沒有了“士”之精神的“仕”,在“士”的前方,加了一個“人”的時候,他們自然也就成了“污漫者也,賊亂者也,恣睢者也,貪利者也,觸抵者也,無禮義而唯權勢之嗜者也。”。
“士”的精神是高潔的,他們絕不能用下三濫的行爲來玷污自己的血液。因爲重視榮譽,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往往敢於承擔,他們身上有一股非常強烈的承擔精神。在春秋戰國時期,可以看到士的高潔,士的精神,在那個時代,貴族也好“士”也罷,從來都不是隨心所欲和奢侈享受的代名詞,更不會是指暴發戶,同樣也不意味着養尊處優,悠閒奢華的生活方式,而是一種以榮譽,責任,勇氣,自律等一系列爲核心的精神。
在秦始皇在統一六國當中,把原來國家的貴族和效忠貴族的,誓死抵抗的“士”基本上都給殺掉了,那些沒有被殺的,或遷徙或流放,秦國需要的是奴僕而不具有獨立人格的“士”。在秦朝之後,“士”的精神便慢慢的消失了,人們只能從史書中看到“士”,看到了田橫五百壯士用其生命,詮釋了“士”的精神,而那些活下來的“士”成了“仕”,他們慢慢的成爲了“帝王的奴僕”。
從此之後“士”也就成爲讓人追懷的古事,至於“仕”其所行所爲不過只是爲以“仕途”,爲了把書中的顏如玉,爲了那書中的黃金屋。以至於到最後,“氣節”反倒成了其次,對於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個人的榮華富貴。
所以纔有了“士大夫投敵爭先恐後,小女子守節矢志不渝”的嘲諷。想到這裡,朱宜鋒暗自自嘲道,若是他們個個都是“真士”,那自己又豈能奪得了天下?
這話說回來,若是中國“士”的精神,沒有毀於秦政,自己即便是穿越到這個時代,又豈需要起於草莽間?
當然,更不會有“我韃清”這個時代的存在。
未來的中華帝國會是什麼樣?
朱宜鋒並不清楚,但是他很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麼,他需要的是重鑄這個民族的精神,將失去的“士的精神”重新注入這個國家。
是的,這正是自己所需要做的。
但是,在做到這一切之前,自己還需要再做一些事情。
還需要這些“仕”,這些“仕”最大的特點就是,他們是君王的奴僕,不是君王的臣子,而這就是兩千多年的秦政最大的過人之處——將人馴服成奴僕!
而眼下的這個時代,自己所需要的正是這樣的……嗯,同樣也是人才。
“昨日的舊事就不需要再提了,畢竟已經過去了。”
朱宜鋒平靜地說道。
“今日,朕之所以命你從江西還朝,是有要命要委予你!”
“陛下若有差遣,臣必勢必效之……”
曾國藩的心底卻不安起來。心想:陛下到底是要給自己什麼差事?
“曾卿,衆所周知,現在北方直隸之地,還爲滿清韃虜所竊據,驅逐韃虜,恢復中華是朕之天職,所以北伐亦勢在必然……”
對於陛下提及北伐時,曾國藩並不覺得的奇怪,眼前的陛下可不是那個沉迷於“九重天”裡的“邪教教酋”,陛下是心懷大志之人。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今年春夏之交,北直隸既可重歸中華!”
看着曾國藩,朱宜鋒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朕想讓你北上任北直隸巡撫一職,這北直隸經滿清毒害兩百餘年,漢家之風盡喪,曾卿長於禮教,想來自可擔此重負!”
陛下的話聲傳到曾國藩的耳中,只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他不明白陛下的意思,爲何要讓自己去北直隸。曾國藩畢竟是聰明人,只是一瞬間,他即領悟到陛下的意思了,有些話不需要人君說,但做臣子的必須要去做!
但是作爲臣子,他卻不敢拒絕,他連忙趕緊說道:
“請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負陛下,於北直隸重現我漢家威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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