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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進二月,曠野的平原官道上,卻是不見什麼人煙,這兵荒馬亂之時,百姓們無不是小心翼翼的,非是迫不得已,便絕不出城,再則二月裡,這莊戶人家的菜園裡亦沒有什麼時令鮮菜,自然也無需拿到市集換些鹽錢,縱是家裡的母雞下的蛋,這會也被悄悄的藏了起來,以防萬一遭了兵劫。
百姓的小心,倒是讓這官道越發的冷清,可今日一陣馬蹄聲卻打破了官道的靜寂。這是幾百騎組成的馬隊,馬隊前行時的速度雖說不快,可那千蹄踏地時的動靜,卻也極爲驚人,動若驚雷一般。
縱是官道附近的村落聽着那蹄聲,無不是心頭一慌,連忙閉門閉窗的祈禱着滿天的神佛,以求個平安,可他們也就是聞着馬蹄聲,待到那雷鳴般的馬蹄聲消失時,人們方纔惶然而略帶些疑惑的朝着官道上看去。
又一次繞過一個市集之後,騎在馬上的安國樑,想着武昌城的繁華來,作爲鄉下人的他,從未進過省城,甚至就是那黃州,也只是他到過的第一個府城,府城都是那般繁華,更何況是省城?
而爲了避開官軍的耳目,他們這支騎兵隊繞過一個個村鎮,雖說難免有可能暴露,但他們所需要的僅僅只是兵臨武昌城下!
想到即將到達省城,安國樑頓時精神抖擻。胯下的戰馬宛若神龍一般地在官道上飛馳着,實際上,這所謂的戰馬,於懂馬的人眼中,不過只是低劣鄉間用於拉貨的駑馬,雖是如此,在這江南湊出這麼一支三百多人馬的騎兵營,實屬不易,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興許是江南規模最大的騎兵隊……當然,這自然不包括荊州滿城的騎兵。
一衆騎兵沿着被車輪碾壓的早不成形的夯土官道,朝着武昌一路奔襲,騎兵隊的速度並不快,但是對於昨夜離開武昌縣的騎兵隊來說,不過百三十餘里路,卻也只剩下不過二十餘里,在距離武昌府城尚還有不足三十里的時候,作爲騎兵營營長的趙鳳國一聲令下,衆人紛紛跳下馬來,解下馬鞍,讓軍馬作最後的休整。
雖說趙鳳國並不是騎兵出身,可作爲河南人的他卻是當過土匪做過馬賊,對馬性極爲了解不說,更清楚如何用馬,也正因如此,他才能以“外人”的身份,成爲大帥直屬騎兵營的營長。
不過,之所以用會用他,倒還有另一個原因——於王孚的軍中,他只是一個馬伕,沒錯,僅僅只是一個少了兩根手指頭的,沒有多大用處的馬伕。可也就是這個瞧着不起眼的馬伕,有着其它人難以企及的馬術。
“弟兄們按按馬腿,給馬活活血,別忘記再喂上幾口豆子……”
對於自幼就給頭目牽馬,長大後更是成了馬賊的趙鳳國來說,他深知,越是要用馬,越是要在之前把馬伺候好,不把馬伺候好,到時候馬就會“伺候”你,那一“伺候”沒準也就把命丟了。
在趙鳳國從喂着馬豆子的時候,那邊隨着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兩名騎兵一前一後的騎馬奔馳過來,那是先前派出的斥候,馬背上的騎兵幾乎是衝到營長面前,方纔猛的一勒戰馬,在馬身停下的瞬間,他便利索的跳下馬來。
“營長,瞧着武昌了,那地方現在城門大開了,守城的兵馬,一部分在城外,一部分在城內……”
跳下馬的王老六,一邊說,一邊拿幾塊破磚碎頭擺在地上,雖說只是在隨營學校培訓了十天,可卻也知道如何擺設“沙盤”,雖說那沙盤是簡易的,但卻也能比劃個差不多。
一塊磚代表的着武昌城,而那的幾塊碎石則代表着清軍的兵營,至於那大開的城門,則用幾塊泥巴臨時充當了一下,蹲在那沙盤邊,就是趙鳳國盤算着的時候,卻聽着王老六在那說道。
“營長,我瞧着那地方城門大開的模樣,要不然,咱們直接攻進去得了!”
直接攻進去?
王老六的建議讓趙鳳國驚訝的擡起頭來,不待他說話,一連長鄧明紹眉頭猛的一挑,用看傻子的眼光打了一眼王老六。
“我說老六,你小子沒瘋吧,咱們可就三百多號人,那城裡城外,可是有一萬多人馬……”
嘴上的話這麼說,可他卻知道這王老六可不是個笨人,要不然也不會成爲搜索排的排長,成爲這全營突前的前哨。
“到時候一哄而上,咬也把你給咬死了……”
“哎,鄧大連長,瞧你說的,咋個叫瘋……”
從腰間取過菸袋,王老六裹了一袋煙吸了起來。
“咱們是隻有三百多人不假,可別忘了,那不一樣啊,這……嗯,大帥在學堂上不是說過嘛,一夫拚命,萬夫難敵,別的不說,就憑這……”
猛的朝着腰間的轉輪手槍拍了拍。
“一萬多又怎麼了?也不過就是多打上幾輪槍的事!”
轉輪手槍!
這是騎兵營最大的憑仗,如果說“太平洋號”到達爲黃州義軍帶來了數千支長槍,讓義軍一舉半火器化,那對騎兵來說,其隨船帶來的兩百餘支轉輪手槍——那是爲了以防萬一,特意超量攜帶的武器,若是通過江寧時需要拼命的話,幾十名水手可以不停的用轉輪手槍射擊逼近的太平軍——這是劉逸軒的建議,畢竟在漢口時,他曾見過太平軍的“水師”,不過就是一羣乘舢板船伕罷了,對付蜂擁而上的舢板,可以連續射擊的手槍,甚至比火炮更有用。
雖說最終所有的準備都沒用上,但這些轉輪手槍卻是成了朱宜鋒的殺手鐗——兩百六十支轉輪手槍全都被集中在一起,被交給了騎兵使用,在過去的半個月裡,這些騎手一面學習着如何在馬背上使用馬刀,而另一方面,則是不斷的學習着使用轉輪手槍。
儘管騎兵連近有四百人馬,可卻只有合格的騎手——在奔跑中能準確擊五個靶子的騎兵,才能成爲火槍騎手。
“那一萬多人,至多也就是十輪槍的事,就那羣傢伙,別說十輪槍,能撐得住一輪槍,我王字倒過來寫……”
“王字倒過來寫,也還是個王字!你識字嘛!”
“就你識字,寫個鄧字都能少一堅的傢伙,還有臉說識字……”
反諷一聲,王老六眼巴巴瞧着營長。
“營長,這可是奪城的首功!要是咱們拿下了武昌城,到時候,咱們騎兵營可就在義軍裡頭橫着走了……”
王老六的話讓趙鳳國也跟着抽起了菸袋來,這果子太甜,也太誘人了,瞧着那磚石構成的“武昌”,就像脫光了的大閨女似的,正向他飄着媚眼。
“營長,其實吧,這攻城確實有那麼點冒險,若是不成,咱弟兄們可就全都陷進去了……”
二連長宋君木的眼眯成了條細縫,盯着地上的“沙盤”,用手撥了下一旁的石子。
“老六,這是清軍的城外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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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王老六連忙點點頭。
“擱城東,裡頭差不多駐了六千人左右,離城也就是裡把地的功夫,要是出事,撤到城裡也就是幾袋煙的功夫……”
“裡把地啊……”
他用馬刀的撥着石子,慢慢的擡起頭來,瞧着營長說道。
“依我說,咱們要不就把這個大營給攪了,到時候兵分兩路,一路攻營,一路等待機會,有機會,咱們就隨潰兵一同攻進去,攆着他們去攻城,要是不成,這六千人攪散個三四千,那也是大功一件!”
相比於鄧明紹的保守,王老六的激進,宋君木的建議的反倒是更穩妥一些。
“嗯,趁他們沒反應過來,狠狠的咬上一口,要是有機會,就玩大點,木頭,你小子行啊,這腦袋殼裡裝的都主意!”
讚賞之餘趙鳳國立即命令了下去。
“命令弟兄們再休整半個鐘頭,今個咱爺們要鬧鬧這武昌府……”
(鄧明紹爲書友不滅邪日陽客竄,宋君木爲書友大雨落幽燕客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