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忠回頭,怒喝道:“韃子就是天兵天將?如此疾馳,他們也和俺們一般!今夜就是一場亂戰,勇者勝出。”
“可俺們就是追不到他們前頭,怎麼辦?”
“緊緊盯着,在最後的時候,俺有法子!”
“韃子連連出火箭,在召喚他們的遊兵向這裡靠攏,要是來了,怎生應對?”
“嶽鵬舉就是死人?他要攔不住韃子的後隊,他也不配在小楊將主面前受如此高位!各人有各人的責任,俺們的責任,就是盯死這隊從堡中竄出的韃子,攔在小楊將主和他們之間!”最後一句說完,韓世忠已經不再回頭,只是專心策馬疾馳。
張顯喊了幾句話,稍稍放鬆了夾緊馬腹的雙腿,韓世忠已經眼看着衝在了他的前頭,可讓張顯激起了好勝之心,他猛的策馬,趕了上去,一咬牙齒:“管他孃的,拼了就是!反正勝負就在今夜。”
“跟着這位小楊將主打仗,每一役經歷都是平生未見,當真痛快。”
夜色當中,當空而望,李家堡寨火焰熊熊,直燒天際,三面長圍牆前死屍累累,哭喊連天,不論是李家新附軍還是遼國的降軍,都已經潰散。
更有大隊騎兵,分成數股,不管所在什麼位置,都在拼命的朝着一個方向疾馳,馬蹄聲如雷轟響,在被火光映照得已經成了血紅色的天幕下,此情此景,足以讓身臨其中的每個人,都感到熱血飛騰!
羽箭如雨,在空中交錯而過,圓陣前面正當着羽箭襲來方向的十幾名士卒,哼也不哼一聲的就倒在地上。
後面士卒想前。佔了他們空出來的位置,其他人趕緊就將死者傷者,拖進了圓陣當中,圓陣裡面,保護着近百名還有步弓撒袋的弓弩手,他們也同時向外拋射了一輪箭雨。
外面圍攻的人馬。哈魯烈倒也沒有恃勇強衝這個看起來還算堅實的圓陣,而是將堡寨當中的步卒拉了上來。
從正面逼近,女真騎士全都下馬,跟在他們後面,張弓步射,先用步射摧垮圓陣隊列,然後再上馬衝擊,這是騎軍對步軍結陣抗擊的標準戰法之一!
雙方如此距離的對射,頓時就給雙方都造成了慘重傷亡。楊凌麾下步卒是事起倉促,甲冑不全,而那些新附軍步卒根本談不上什麼甲冑,削過的皮子在身上裹上幾層就算防護了。
楊凌所在的圓陣不用說,倒下一片,而排成一個大致上接近長方形的最簡單的陣型緩步向圓陣逼近的新附軍隊列當中,前排也如雷擊一般扭動着倒下一片,哭爹喊娘之聲震天響起。
露出的新附於女真的步卒。他們看着圓陣依然平端的長矛鋒尖,有的丟掉中兵刃掉頭就跑。在隊列當中督陣的女真甲士就毫不留情的一刀砍下頭顱。砍下來的頭顱,都堆疊在陣後,血淋淋的頭顱疊到一定高度,這些新附軍也就不敢再回頭朝後看了,只是閉着眼睛朝前,將雙方距離緩緩近。
在蠻夷眼裡。更不要說是在亂世之中,人命就是這樣不值錢,楊凌所立營盤,早就已經殘破,到處都是屍和丟棄的兵刃軍資。
營寨柵欄上。帳幕間,不少地方都已經火起,將戰場照得通透,僥倖未死的潰兵們,都加入圓陣的,都已經加了進去,剩下的就做爲遊兵,散在兩翼或躲在陣後。
這個時候,慌亂的軍心已經穩定下來,楊凌死了,他們這些被楊凌收編的降軍逃到哪裡去?難道繼續在這亂世,做一流民?而楊凌可許給了他們將來的平安富貴!
不過雖然軍心稍稍穩定,潰兵也收攏了,剛纔女真甲士踏營,短短時間,連傷亡帶逃散,楊凌這裡剩下人馬,連五百都不足了!
只要堅持一段時間,小楊將主還是擁有優勢兵力的,援軍定然會趕到!雙方仍然近乎沉默的在對射着,戰場上只能聽見不斷的箭鏃入肉的聲音,還有抑制不住的一聲聲慘叫。
楊凌這裡在用人命換時間,而對面在戰列當中拼命步射的女真甲士也漸漸開始焦躁,這些新附軍死,多少他們都不會心疼,但是留給他們的時間委實不多!
這些女真甲士一面步射麼一面不住回頭看着站在後面的哈魯烈和郭藥師,他們和七八名女真親衛守着馬樁,對面圓陣雖然一層層的被削薄,但是就是不潰散,到底什麼時候,才上馬衝擊?
哈魯烈卻只是兩眼通紅。看着戰場,看着那面獵獵飄揚的楊凌大旗,看着對面圓陣士卒一排排的倒下,但是總有人補上位置,遠處李家堡寨燃燒起來的火光,更像毒蛇一般啃噬着他的心。
哈魯烈可半點沒有想到,完顏宗弼燒堡而出,就是擔心他覆滅,擔心無法在宗弼面前交代,他只是在心中瘋狂的怒吼,女真兒郎自起兵以來,怕過誰來,完顏宗弼這個無膽鼠輩,當日率百騎直衝遼人皇帝張蓋處的勇氣,都早就煙消雲散了!
現在女真南下軍馬,已經失卻了依託之地,如果不陣斬眼前這個南人主帥楊凌,在居庸關以南,就再無立足之地,要不就在這裡被粉碎,要不就是灰溜溜的被趕出關外。
逃得出去,也要損折大半,是女真起兵以來,前所未有的大敗!這兩個結局當中無論哪一個,他都不要,而郭藥師就侍立在哈魯烈身邊。
殘破營盤當中的火光,將他臉孔映照得忽明忽暗,而他只是恭謹侍立,一聲不吭,久在哈魯烈新潮起伏,咬牙切齒之際,對面楊凌所在圓陣,已經被箭雨削薄到露出了內圈的楊凌親衛,這些親衛都是甲冑完全。
女真騎士雖然下馬步射,但是帶的都是騎弓,剛纔疾射,女真甲士自己攜帶的箭鏃雖然不少,可是足可貫甲的破甲錐都射光了,現在用的只是李家新附軍提供的普通羽箭,箭鏃比起女真兵馬自己的小了何止一半,更不用說已經對射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