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雜胡軍馬,一旦崩潰就不辨東西的四下奔逃,這些女真輔軍,縱然陣列被打散,傷亡慘重,卻還是沒有離開戰團太遠,逃散的人也不算多,哈魯鈍帶領親衛拼命驅策他們重回戰場,繼續列陣在宜芳城池之前。
如此佈置,仍然是原來的意圖,防止城中再有軍馬出來衝突,防止萬一被南朝騎軍殺透重圍。任何時候,但爲合格軍將,都要留一點後手,哪怕是這些輔軍,也要用來作爲應變的力量!
好容易驅策着這些已然有些喪膽的蒼頭們迴轉戰場,在揮刀砍殺十數人之後才讓陣列重新完成大半。
就在這個時候,南朝軍馬居然真的殺透重圍!打到這個時候,不要說領教神策軍戰力最多的雜胡所部了,就是婁室所部那些精銳,對這支南朝精銳都徹徹底底的服氣。
今日一場血戰,銀術可所部與蒲察烏烈一部,已然元氣大傷,作爲羽翼的雜胡軍馬也告崩潰。一路南下的瘋狂氣焰,已然被打掉了。
女真人已經不指望能速速拿下宜芳城,而銀術可和哈魯鈍仍然咬牙堅持,怎麼樣也要將今日次第投入戰場的南朝軍馬全部覆滅!他同樣也要打掉這支南朝軍馬的傲氣和兇悍!
哈魯鈍也是地地道道的廝殺崛起的宿將,調兵遣將的水準還在薛永楊雄這等二流武將之上,看到騎軍戰團被殺透,哈魯鈍再顧不得陣列未完了,立即就大聲下令:“放箭!”
這些蒼頭只有前列就位,只有七八十張步弓張開,然後就是一陣箭雨潑灑而來,歷經血戰才透圍而出,馬速幾乎全無的宋軍甲士,就在這一排箭雨中,紛紛落馬。
楊雄長槊舞動,拼命隔打,仍然右胸中了一箭,馬上楊雄的身子晃都沒晃一下,單手一拍,將插在右胸上羽箭箭桿打斷,吼聲如雷,就要再度撲上前去!
可爲這排箭雨一阻,女真甲騎又再度合圍而上,將楊雄他們再度捲入了血腥的騎戰廝殺之中!哈魯鈍猙獰的面孔還未曾放鬆下來,卻又聽見身後傳來鼓聲響亮,他猛然回望,就見城頭之上,已經站滿了無數南人百姓,幾面大鼓放在城頭,幾名百姓,正一聲聲的敲出雄渾鼓聲!
宜芳南門,今日再度敞開,一隊隊的人馬涌了出來,一名高高瘦瘦的軍將走在前面,他身上就是一身硝製得不甚好的皮甲而已。
這樣甲冑,就連騎弓五十步左右所發箭矢都未必遮擋得住,可這高瘦憔悴的軍將,背上揹着一柄大刀,手上就持着一張弩機,大步走在前面,後面大隊,一出城門,就向着兩邊散開,拉開陣列,同樣也堅定向前。
人人手中沒有長短兵刃,只有弓弩而已,他們拉開的陣列歪七扭八,或者間距太大,或者互相擁擠在一起,可就是這樣業餘到了極點的陣列,仍然在向着哈魯鈍所在之處,在向着女真鐵騎方向,穩步推進!
哈魯鈍瞪大了眼睛,就連這些不堪一擊的南人軍馬,也敢出城而戰麼?出城而戰的,自然就是關勝,城外血戰,城上無數軍民向他拜伏請戰,看着一支又一支的神策軍投入戰場,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他們一支支的爲宜芳城中軍民,耗盡血肉。
關勝終於做出了決斷,就算要死,也和這些好男兒死在一處!至少用他們的性命,讓這些好男兒多幾分殺出重圍的機會!
他頓時遣人喚來牛皋,將宜芳城池交給牛皋把守,搬開南門土石,城中有五六百名至少這幾日弓弩已經使用得純熟的軍士民壯,就簡單的出城列陣而進,不用什麼兵刃,純用弓弩,接近這些韃子,射死這些韃子!
而城中守備,這本來讓關勝擔心之事,也轉眼間就告解決,在得知關勝要率人馬出城而戰殺韃子之後,城中那些被周泰救下來的百姓,都涌上了城頭!
開得了弓弩的,便用弓弩,弓弩不足,便搬石上城,女兒家燒熱開水滾油,還有人削木爲兵,守在城頭,只要女真韃子敢上城,就咬緊牙齒一傢伙捅過去!
在南門之後,百姓們更是將房屋拆了,拼命堆出一道胸牆街壘,街壘之後,也站滿了百姓,抓着廚刀哨棒木棍石塊,甚而還準備了柴草菜油,就是燒成一座火山,也不讓女真韃子殺入城門,也不讓他們衝破這道街壘!
人心如此,關勝慨然領着這些雜湊的部下而出,當外有必救之軍,則內有必守之城!只要大宋不放棄宜芳,宜芳城中軍民,如何又不會爲大宋死戰到底?
可現在看來,不放棄河東軍民的,唯有晉王所部而已矣!城外廝殺仍烈,關勝穩步而出,韃子步軍所列之陣,就在二百數十步之外,宜芳小城,又在河東腹地,未設牀弩,二百數十步距離,已近不在城頭射程範圍之內。
關勝就看見一名女真軍將大聲呼喝,那些蒼頭彈壓又倉皇轉過身來,紛紛張弓搭箭,關勝仍然在穩步向前,雙方距離,由二百步而一百五十步,由一百五十步而百步之內,身後腳步聲,一直緊緊跟隨,縱然散亂,卻沒有一人止步不前!
不等關勝號令,畢竟沒有什麼陣列而戰經驗的身後人馬,就紛紛舉起弩機,扳動牙發而射,木羽短矢飛射,可距離既遠,準頭又不佳,當面那些張弓搭箭的女真韃子倒下不過寥寥數人。看到關勝他們這些出城而戰的人馬錶現如此拙劣,本來有些慌亂那些韃子步軍,都穩定了下來。
更多步弓開如滿月,只等着軍將下達發射的號令,關勝沒有發射手中弩機,也沒有呵斥身後那些兒郎,只是大聲下令:“裝矢!”
而那一邊哈魯鈍也大聲下令:“發!”弓弦顫動之聲劇烈響動,步弓雖然號稱百步之威,但是對於披甲之士百步距離殺傷力已經不甚大了,可是關勝麾下,又有幾名披甲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