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想不到今日的無心之舉,竟然有如此大收穫?
殊不知現在閻應元仰慕他,而他秦浩明何曾不是敬佩閻應元?
其任職江陰典史期間,率十萬義民,面對二十四萬建奴鐵騎,兩百餘門重炮,困守孤城八十一天,使建奴連折三王十八將,死七萬五千人。
三十六計中能用上的計謀,差不多都用上了:詐降、偷營、火攻、釘炮眼、草人借箭、裝神弄鬼、小股出擊、登陴楚歌……無所不用其極,無不閃爍着創造性的光芒。
最壯烈的莫過於派白髮老人出城假投降,把火藥暗藏在放銀子的木桶底層,等建奴升帳納降時,火發炮裂。
當場炸死建奴三千餘人,其中有親王一人、大將二人,建奴爲之三軍掛孝。
與此同時,江陰城頭也響起了悲愴的炮聲,那是在爲慷慨赴死的父老鄉親們致哀……
這是何等的壯烈決絕?
閻應元被俘後堅決不向建奴貝勒下跪,被刺穿脛骨,血涌沸而僕,卻始終沒有彎下膝蓋,終英勇就義。
可謂是大明民間第一英雄也!
一場本來是一邊倒的戰爭,卻悲壯慘烈地進行了八十一日,孤城困守,十萬普通農民百姓面對二十四萬精兵良將,這在中外戰爭史上可以算得上一個奇蹟。
閻應元死後,家丁猶存十餘人,皆因不降而被殺,陸正先也一同殉難。
江陰縣衙,男女大小共四十三人舉火**,典吏陳明遇自己持刀與清兵血戰,身負重創,握刀僵立,死時,身子倚在牆邊,屹立不倒。
訓導馮厚敦自縊於明倫堂,妻與姊投井死。中書戚勳、諸生許用舉家**而死。
諸生許王家,被建奴拘押時,“或勸曰:君故明一諸生,未食天碌,何以身殉?”
王家曰:“君臣之義,豈論仕與不仕?”
書生笪某,被建奴抓獲之後,“刑前嘆曰:我一介小人,今日得之士大夫之烈,爲忠義而死,死之猶生也。臨刑神色不變。”
八月二十二日,清寇開始屠城,百姓或力戰到底,或坦然就義,都以先死爲幸,婦女多貞烈,投河而死。
七歲孩童毅然就義,無一人順從。
建奴屠城兩日後“出榜安民”,城內百姓僅剩大小五十三人而已。
有明之季,士林無羞惡之心。居高官、享重名者,以蒙面乞降爲得意。而封疆大帥,無不反戈內向。
獨閻、陳二典史乃於一城見義。向使守京口如是,則江南不至拱手獻人矣。
此言甚當,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
在江南各地望風披靡之時,閻應元以微末下吏憑藉江陰百姓的支持,面對強敵,臨危不懼。
堅持了近三個月,擊殺清寇數萬人,重挫了清寇銳氣,鉗制了清寇主力南下,推動了各地的抗清鬥爭。
在城破以後,仍拚死巷戰,竟無一人降者。
閻典史犧牲之後,建奴在江陰城進行了大屠殺。
從此以後,整個江陰地區的人們都採取了對建奴朝廷不合作的態度。
不當建奴的官,不應建奴的舉。直到建奴乾隆年間,韃酋乾隆給閻典史在江陰修祠,主動向江陰示好,局面纔有所改觀。
壯哉!誠如閻應元絕命詩所言:
八十日帶發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
十萬人同心死義,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原本秦浩明還感到奇怪,爲何閻應元是河北通州人,居然跑到江陰任一個不入流的典吏?
望着身着半新青灰色棉袍,身邊只有一名弟子相隨,顯得有點落魄的劉宗周,秦浩明頓時明白一切。
大明除了科舉取士,剩下的就是舉薦。但舉薦也能是下級典吏之類,不能稱之官。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劉宗周雖然素有清望,但幾次被崇禎皇帝削職爲民,官場中人一向看上不看下,故而作爲閻應元的師長,劉宗周也是有心無力。
因此也只能在自己的家鄉周圍,替閻應元謀得一個典吏的小職位。
如此大才,屈居一個典吏,浪費啊!
“讓二位見笑,乍逢蕺山先生和麗亨兄,心情激盪,不能自持,勿怪!”
無視劉宗周和閻應元有些怪異的眼神,秦浩明執禮甚恭。
面對這樣的忠臣義士,身爲漢人的秦浩明沒理由不肅然起敬?
只不過閻應元既然碰見了,不論用什麼辦法,斷然不能讓他離自己而去!
否則,豈不是愧對穿越人士身份?
好在閻應元只是一個士子身份,而自己又貴爲從三品指揮同知,他又仰慕自己,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吩咐董長青立馬去購買肉類果蔬,全軍加餐慶賀。
秦浩明朝酒樓圍觀的食客團團作輯,請他們讓開道路,自己要和貴客返回秦堡,今日費用,算在他頭上。
如此親民的態度,贏得大家的一片喝彩聲。皆言秦浩明少年得志驟登高位,然全無盛氣凌人之勢,殊爲難得!
身爲當事者的劉宗周和閻應元表情愕然,至於如此熱烈嗎?
居然舉軍同慶,何等隆重?
其實這也不怪他們,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只有秦浩明明白他們的作用,特別是閻應元,一人足以當十萬精銳將士使用。
人跟人,尤其是在能力上,那是絕對不相同的。
別的不說,相比於同樣爲大明盡忠的史可法,閻應元組織協調能力簡直完爆史可法。
這是一頭獅子帶領的一羣羊,可以打敗一隻羊帶領的一羣獅子最現實的寫照。
一個指揮官的優劣可以決定一支軍隊的命運,更重要的是一個優秀的指揮官能把一支平庸的隊伍調教成一個富有戰鬥力的隊伍。
揚州地處南北交通樞紐位置,歷來得漕運、鹽運之利,向稱富庶地區,其城防更是和只有十萬民衆的下縣江陰不可同日而語。
閻應元和史可法的地位更是沒有任何可比性,然而那又如何?
作爲揚州的最高領導人,史可法寫家書給夫人道:北兵於十八日圍揚城,至今尚未攻打,然人心已去,收拾不來!
法早晚必死,不知夫人肯隨我去否?如此世界,生亦無益,不如早早決斷也!
仗未打,氣已泄,如何能贏?
於是悲劇順理成章發生,揚州在幾乎沒有怎麼抵抗後失陷,建奴屠戮劫掠,十日不封刀。
幾世繁華的揚州城,是時堆屍貯積,手足相枕,血入水碧赭,化爲五色,塘爲之平、前後左右,處處焚灼,城中積屍如亂麻。
揚州居民除少數破城前逃出和個別在清軍入城後隱蔽較深倖免於難者以外,幾乎全部慘遭屠殺,僅被和尚收殮的屍體就超八十萬具。
其中還不包括落井投河,閉戶**及在偏僻處自縊的人。
與組織起來的江陰誓死與建奴廝殺不同,揚州百姓幾乎沒有抵抗。
揚州城防崩潰後,揚州城居民只有聽天由命。
儘管當時大雨傾盆,但是一些居民忙着燒香,準備着入侵者的到來,同時大量地隱藏他們的金銀財寶。
之後建奴的一份告示保證說,如果藏起來的人能夠出來自首的話就會得到赦免,於是許多藏在自己家裡的人走了出來。
可他們走出來後卻被分成五十或六十人一堆,在三四個士兵的監督下,用繩子捆起來。
然後就開始用長矛一陣猛刺,當場把他們殺死,即使仆倒在地者也不能倖免。
一滿兵提刀在前引導,一滿兵橫槊在後驅逐,一滿兵居中在隊伍的左右看管以防逃逸。
三滿兵驅趕數十人如驅如犬羊,稍有不前,即加捶撻,或立即殺掉。
婦女們還被用長繩索系在脖子上,繩索拖掛,女人們由於小腳難行,不斷跌倒,遍身泥土。
街上都是被棄的嬰兒,他們或遭馬蹄踐踏,或被人足所踩。
悲乎?
正如後人有詩言:揚州督師終可法,韃虜十日屠城空。忠魂白骨八十萬,赤血映日滿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