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用餐時多了數十名練氣期的師兄師姐們圍觀,膳食堂的規矩並沒有臨時改變,依然是每人兩個黍米飯糰+青菜肉湯,照樣可以打包,也可以在大堂用飯,如果在大堂用飯,吃完後,還是一樣的要排隊去院子裡的洗碗,然後把碗筷放回碗櫃。
風可兒和菩提子都沒有自帶碗筷,不得不硬着頭皮在大堂裡用餐。
顯然,大家都不習慣吃飯時被圍觀,一個個的吃得又快又好又超安靜。
不到一個小時,最後一名新弟子也吃完了飯,整個大堂都是井然有序,沒有發生任何怪異事件。
“解散!”膳食堂的管事師叔出來,表情凝重的揮揮手。
“喏。”大堂裡的練氣期弟子們齊刷刷的暗中鬆了一口氣,抱劍行過禮,列隊離開。雖然他們也很好奇方纔到底是何方神聖在做怪,但是,小命更要緊。所以,抓怪物的光榮任務還是讓給二小隊的同門們好了。
等他們盡數離開後,膳食堂的上空接連飛來數十柄飛劍。管事師叔飛快的整理着裝,抱拳迎了上去:“弟子見過衆師伯、衆師叔。”
爲首的那位是個高顴骨的方臉瘦高個、背雙劍、着綠色長絲袍的清瘦女子,一降下雙斂,便冷聲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大長老命我等過來看看。”
緊接着,她後面的數十人也紛紛降下飛劍。
管事師叔恭敬的把一行人引進案發現場,據實以對:“稟陳師叔、各位師伯、師叔,剛剛這裡發生了一件很離奇的事……”
同時,膳食堂的門窗再次關閉。
風可兒豎起耳朵,再也聽不見半個字。
“風姐姐!”坐在她後邊的菩提子暗中戮了她的背心一下,悄聲示警。
風可兒回過神來,一擡頭,目光透過厚實的劉海,正好和臺上的那位授課師伯那嚴厲的小眼神撞了個正着,慌忙垂下眼簾,做乖寶寶狀。
呃,她剛剛走神了。
其實這真的怪不得她。
正所謂,樹老根多,人老話多。今天主講的這位授課師伯姓黃,鬚髮白了一大半,沒有一百歲,起碼也有九十九。他絮絮叨叨的講了近半個小時,還沒有做完自我介紹。
擱以前,碰到這種碎碎唸的教授,風可兒早就擡腿走人了。可是,今天她不幸“搶”了一個前座,再加之,她打定了主意要低調行事,所以,不敢早退,不得不老老實實的坐位置上忍耐。
天馬行空的開了一通小差後,她無意中發現自己竟然可以聽到膳食堂那邊的動靜,當即大喜,豎起耳朵搞竅聽。
誰知,還沒聽個所以然來,護法陣又啓動了,她再也聽不到任何動靜。
然後,就是菩提子示警,臺上那位陳老先生嚴厲的瞥過來。
還好,他沒有當場發作,只是警告意味十足的清咳一聲,接着講課:“下面,我給大家先講一些最基本的常識。”
風可兒暗中長長的吐了一口濁氣。媽呀,終於切入正題了。
一提到修真,陳師伯儼然是換了一個人,從靈根到丹田,從境界到三界,從天材地寶到丹藥再到煉丹,還有靈寵、煉器、制符,到各階寶物,言簡意駭,不帶半個廢字,全部點到,只講了不到四十來分鐘。
他擡起混濁的死魚眼,目光掃過下面的弟子們,小結,承上啓下,換下一個話題:“總之,這些以後你們還會具體接觸,今天我就不在這裡多囉嗦了。下面,我給大家講最後一個內容,就是我們青雲宗的歷史和門規。”
風可兒低垂着頭,腰背挺得筆直的盤腿坐在蒲團上,看上去和其他弟子無二,心裡卻掀起了驚駭巨浪——首先,聽了陳老夫子的講解,她終於只有凝丹期以上的修士才具有目測其他修士的靈根屬性的能力。而外門弟子裡修爲最高的也就是築基期大圓滿。所以,只要她低調行事,不要太省眼,她在外門是比較安全的。至於大祭司是怎麼看出她是個沒有靈根的廢物,也許是暗中使用了專門測試靈根的測試儀吧。
其次,剛剛陳老夫子明明說,器按品階分爲法器、靈器、仙器、神器,每一階又分上、中、下三品。而且它們沒有情感,沒有靈魂,就是一方死物、一件器具而已。
也就是說,她家飯鍋也只是一件“死物”,不會有吃飯的需求!
也就是說,那些野雞湯、兔肉湯還有九個野雞蛋根本就不是她家飯鍋吃掉的!
啊啊!也就是說,她冤枉她家飯鍋了!
那麼,這麼多食物到底是誰吃掉的?
這纔是現階段頂頂重要的事!
風可兒不由回想起離開山洞裡右肩上的奇怪感覺,以及在膳食堂大門前,右肩上的那莫明的一拍,然後,又聯想到了膳食堂裡剛剛發生的離奇事件。
怎麼越琢磨越覺得象手法相似……連環竊食案?
想到這裡,後背不禁麻嗖嗖的,她使勁的打了一個哆嗦。
“這一講就講到這裡。”陳師伯看在眼裡,花白的壽星眉微皺,“你們各自散了罷。”
屋子裡的三十來名小青袍齊起身,打拱作揖:“謝師伯教誨。”然後,準備離開。
一批不如一批,今天竟然有一半以上的弟子在講課的時候開過小差。陳師伯雙眼微闔,盤腿端坐在於臺上,暗中嘆了一口氣:老嘍,老嘍,久久不能凝丹,天壽將盡,就連這幫剛入宗門的青瓜蛋子也眼裡沒自己這個老廢物了。尤其是那個臭丫頭,就沒見她認真聽過幾句!
想到這裡,他猛然睜開雙眼,枯竹似的指頭指向風可兒:“你,丫頭,留下來。”吼吼,老虎瀕死,它也是老虎!屁股照樣摸不得!
風可兒正準備隨衆人一道離開,看到那指頭竟是指向自己,嚇了一大跳,指着自己的鼻尖:“我……”
“正是!”怕傷及其他新弟子,陳師伯深吸一口氣,按下心頭的怒火,又緩緩閉上雙眼。
這叫什麼?紅果果的秋後算帳啊!
“喏。”風可兒識情知趣的“撲騰”跪伏在蒲團上,不辯不駁,一聲不吭。來這個玄幻的世界這麼久了,她終於認清一個事實:修爲高一階,壓死人!這裡沒有弱者發言的權利。
菩提子見狀,暗道一聲“不好”,咬咬牙,想幫她求個情什麼滴,卻被同院的一個師兄飛快的拉了一把。
他擡眼看過去,那位仁兄衝他做了一個“快走”的口形。再看看其他的師兄師姐們個個垂着頭,嗖的閃人,他一時拿不定主意了。
這時,臺上的老夫子睜開眼,冷聲問道:“怎麼,你也想留下來?”
“弟子……”菩提子頓時覺得胸口上象是壓了一塊巨石,滿頭大汗,“弟子……告退。”飛快的瞄了一眼伏在蒲團上的風可兒,不得不躬身離開。
院中,同院的那個師兄在等他。見到他,拖着他一氣跑出數百米遠,這才氣喘如牛的說道:“你剛剛是傻了還怎麼的?但凡被陳師伯留下來的,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菩提子擔心的回頭遠眺演講堂方向,一雙墨眉在眉心處擰成了墨疙瘩,輕聲問道:“秦師兄,我,我姐她會不會有事?”按照祭司的吩咐,在外人面前,他和風可兒必須是同族的姐弟。
秦師兄拍拍他的肩膀,嘆道:“就算你們姐弟情深,可是你現在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在築基期的師伯面前,連開口求情的機會都沒有,十有八九還會把自己給搭進去。”在宗門,實力代表一切。求情也是靠實力的。
菩提子垂下頭,嗡聲說道:“多謝師兄。”他以爲自己有靈根,可以修行,再加上自己足夠機靈,就能履行照顧她的諾言。然而,現在他才知道,在絕對的實力,一點點小聰明是遠遠不夠的。
現在,他和她一樣,都是同一層面上的弱者。他根本就照顧不了她。
變強,變得最強!菩提子的心裡呼的竄出一個聲音。
“走吧,你若有心幫她,還不如跟呆會兒求求膳食堂的師姐,請她許你幫她代領兩個飯糰。”對方抿抿嘴,攀着他的肩膀,向膳食堂走去,“你姐姐姓風,你們是大青山的風氏族人嗎?”
“大青山風氏?”菩提子心中一緊,想起祭司的囑咐,裝做一頭霧水的搖搖頭,“沒聽說過。秦師兄,你對我這麼好,跟親弟弟似的,我也不能再瞞你。我,我姐原來不是姓風的……”
其實,他們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
見風可兒的認錯態度非常非常之誠懇,陳師伯的怒火立馬去掉一大半,擰眉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稟陳師伯,弟子叫風可兒。”風可兒依然跪伏着。
陳師伯輕“咦”一聲,身子不由前傾,又問道:“姓風?風可兒,你且擡起頭來,讓老夫再看看你。”心中暗道:原來是大青山風氏派來的第三拔子弟。想必又是個天資稟異的,怪不得這般狂妄!
風可兒不敢不從,直起腰,大大方方的擡起臉,卻是低眉順眼,不與之正視。
“不象。”陳師伯眯縫着老眼,細細端詳片刻,捋須輕嘆,“不過,這氣度倒是象風氏的族人。風可兒,老夫問你,你可知大青山腳的風氏一族?”
風可兒曾聽風雀山提起過,後山就叫大青山,聞言,立時嗅到了轉機的氣味,欣喜的擡起眼眸看着臺上之人,連連點頭:“稟師伯,弟子正是風氏族人。”她是個爬先竿上的主兒,既然您老先攀起了關係,姐不攀白不攀。於是乎,稱呼由先前的“陳師伯”悄然換成了“師伯”。
果然,陳師伯面色好看了許多,上下打量着她,喟然長嘆:“彈指間,百餘年過去了。風氏的第三拔弟子都已經入了宗門。”
風可兒卻從中品味出了另外的信息,在心底飛快的推算了一下輩分,故意激動的仰着頭問道:“師伯,您認識弟子的舅太祖?”媽媽咪呀,這裡是絕對滴推行早婚早育,一百年繁殖了七八代,姐應該沒弄錯稱呼吧?
不想,陳師伯驟然色變,嗡聲說道:“什麼亂七八糟的,不知所謂。年輕人,姓風不是件好事,你好自爲之!”說罷,風馳電掣般的閃人。
在風可兒的鈦合金狗眼裡,這丫分明就是落荒而逃!
難道風氏的這位“舅太祖”是宗門的一個忌諱?還有,姐姓風,礙着誰了?她沒有細想,只是皺皺眉頭,火急火燎的往自家小院跑去。
豈有此理!何方妖物,想讓姐當冤大頭,門都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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