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徐璐相交莫逆,顧芸兒哪會不知徐璐的心思,不由寬慰道:“姐姐不必憂心,二爺說,未人雖沒奪鼎的可能,但只要他努力用功,還是大有希望的。至少,進入名次還是沒大問題的。”
徐珏考中舉人的可能性還是頗大的,只是名次絕不會排得太高就是了。這點徐璐早就料到了,那些仕家大族的子弟,一生下來還沒學會走路,人家就已開始啓蒙。而徐珏到了五歲纔開始由祖母教導啓蒙,先天條件就被人家甩出了三條街,能進入名次已算不錯了。
徐璐笑着說:“只要未人能進入名次我就心滿意足了,這還多虧了沈大人的奚心輔導。”
顧芸兒笑道:“受了未人的拜師禮,就得要有老師的覺悟。”徐珏只是沈任行的記名弟子,好歹也算是弟子,又在沈家讀書,平日裡有空,沈任行也會過問下徐珏的制藝,偶爾指點兩句,略盡爲人師的責任。徐珏並不笨,悟性也還不差,制藝方面也確實有所增進就是了。
說話投機的人,只要聚到一起,總會有說不完的話,說了徐珏的制藝,又聊起各自的日常,正說得帶勁,凌峰與沈任行已寒暄完畢,各自別過。
徐璐問凌峰剛纔與沈任行聊了些啥,凌峰淡淡地道:“東川與我說,今夜有人在大發賭坊賭博,賭資甚大,還鬧出了人命,巡防的兵馬司鎮壓不住,又上報順天府,順天府派人全一鍋給端了,包括賭場老闆以及所有賭客全被下了大獄。”
“與咱們家有關係麼?”徐璐眨了眨,說起賭博二字,令她想到了四房子弟。
凌峰看她一眼,面沉似水:“有,四房的嘉行。”
“果然不出所料。”徐璐說,“那這事兒怎麼辦?我們長房要出面麼?”富貴生驕淫,太平盛世下,聚衆賭博也逐漸貴族化,四房的嘉行本來就有賭博的前科,如今被人因賭而抓進大牢,也沒什麼好意外的。只是這事兒可輕可重,單要看主審官如何判案了。
凌峰道:“還能怎麼辦?我們凌家族規向來嚴禁賭博,就算他沒吃上官司,族規也不容他。更何況,還弄出了人命,這可不是兒戲。”
“那,這事兒會很嚴重麼?”徐璐趕緊問。
“不大清楚。不過鬧出了人命,可就不是小事了。死者身份也不一般,好歹也是官宦之後,嘉行就算與此事無關,但聚衆賭搏,也要讓他受一番罪了。”
“嚴少秋還在府伊的位置上吧?因梁氏一事,他們可也恨上咱們了。怕是會秉公執法了。”徐璐很是內疚,雖說站在梁氏弱者的立場,拉虎皮扯大旗,借力打力乃最聰明的做法,但對於徐璐來講,卻是不可原諒了。白白損失了一個聽命於自己的正三品大員,再重新培養一個京官,也不是易事。
“秉公就秉公吧,算是給那小子一點教訓。”凌峰臉上帶着戾氣。
徐璐微不可聞地嘆口氣:“可怕就怕四房的會胡攪蠻纏,覺得長房不出力。”
其實聚衆賭博也不是大事,大不了被關一陣子,打一頓板子。但哪個做父母的捨得讓兒子吃苦,少不得四處託關係拯救。
多少家族敗落,也正是因爲子弟不肖,又免不過道德綁架,不得不硬着頭皮挺而走險,最終讓政客抓到機會狠狠踩了下去。
凌峰臉色更是難看。
徐璐見狀,趕緊說:“其實,咱們也可以事先做出氣急敗壞的樣子,讓四房的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凌峰看她一眼,忽然笑了起來:“沒那個必要,我身爲宗子,若連四房都彈壓不住,還當什麼宗子。”
一家三口繼續閒逛,最終還是應團哥兒的要求,買了兩個花燈在手上提着。只是小孩子的喜好從來都是喜新厭舊的,要的時候,抓心摳肝都想要,但要了過後,玩了一會兒就覺無趣,又想要別的花燈或玩具。
凌峰和徐璐手頭都各自提着一個花燈及一些精巧的玩具,自然不會再給他買,小傢伙就使起性子來,抓了凌峰的頭髮一把。凌峰今日雖未戴冠,卻也是束了髻,插了簪子的,頭髮梳得齊齊整整,讓小傢伙這麼一抓,髮髻就亂了。凌峰如今身份不一樣了,自然要注重儀表,氣怒之下,就脫了小傢伙的褲子,對着肥屁屁狠狠打了兩巴掌。團哥兒就大哭了起來,就往徐璐身上撲去。
徐璐心疼他捱了打,一邊哄着一邊與他講道理。團哥兒大概也知道自己理虧,哭了沒一會兒,哭音就小了許多,只是扁着脣,抹着眼,不時偷偷瞄着自己的父親。
徐璐就把他往凌峰懷裡湊去,哄着團哥兒說:“剛纔是團哥兒的不是,不該亂髮脾氣,更不能扯爹爹的頭髮呀,這可是非常不敬的行爲,難怪爹爹要生氣了。團哥兒現在也知道錯了,只要給爹爹說聲對不起,爹爹肯定會原就座我的。”
團哥兒嗚咽着,就是不肯說對不起,只是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瞅着凌峰。
凌峰板着張臉,沒有伸手去抱他。徐璐就說:“行了,小傢伙已經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你這做父親的,就原諒他一回吧。”她把團哥兒繼續懷他懷裡湊去。小傢伙想伸手又覺拉不下面子,只扁着嘴巴小聲抽泣着,但卻一直拿委屈的眼睛瞟着自己的父親。
這種可憐勁兒,徐璐是沒半分招困之力的。
“好了啦,就原諒他吧。”
凌峰繼續板了會兒臉,直到團哥兒委委屈屈地叫了聲“爹爹”後,這才抱過了他。
團哥兒果然就不再哭注,雙手摟着凌峰的脖子,把臉埋入父親的勁窩裡。凌峰拍了他的屁股一下,笑罵道:“這混小子,小小年紀就學會了察顏觀色了。”
徐璐也笑了起來,揪了小傢伙的臉兒,小傢伙已不再哭,只是縮在他老子的肩窩裡,只露出一張破啼而笑的小嘴兒,又愛憐地捏了他的手兒,說:“頭髮都亂了,要不,我們就打道回府吧。”
頂着頭亂糟糟的頭髮,凌峰也不是很自在,點頭同意。走了沒凡步,徐璐的頭皮忽然被人扯住,頭上戴的鑲百寶的花冠被人強行扯走了,因爲花冠戴得牢靠,連着頭髮,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被帶了出去,跌在地上。
如此巨力的拉扯,徐璐痛呼一聲,緊接着,耳邊又響來一聲淒厲慘叫。原來,凌峰已眼明手快地把搶頭面的人踹出飛遠。
摸着被扯得生痛的頭皮,徐璐疼得眼淚都出來了,淚眼汪汪地看到一個身穿灰色短衫的男子,正被人反握着手臂撲倒在地,而把該男子制住的,則是勁衣打扮的英武男子。
此人是神機營派到凌峰身邊的扈衛,叫王磊。
“好大膽子,連我家夫人的也敢搶,活得不耐煩了是不?”王磊厲聲色俱厲,手上的動作卻是不輕,那男子立即哭爹喊娘地慘叫起來。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那男子在求饒間,忽然屈肘往後猛擊,王磊縮腹,單手一揚一扭,就把男子雙手製住了,並且往下一折,那男子又痛得殺豬般叫了起來。
“救命呀,殺人呀,搶劫呀”這男子還真有幾分匪氣,如此劣勢,居然還妄想攪渾水。
但王磊是何許人矣,那可是神機營出來的人,出手向來狠辣,雙手捏着對方的下巴,咔嚓一聲,下巴就脫了舀,想喊都喊不出來。
王磊再往他腿上狠狠一踢,那人就趴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
凌峰抱着團哥兒,聲音冰冷:“我朝律令,當街明搶者,重則五十大板,並斬左趾爲戒,流放一千里。此人當街呈兇當場抓獲,還敢反抗,死不悔改,罪加一等,立即押送順天府,請官府定罪。”
忽然人羣裡擠出兩個黑色勁裝的漢子來,取代王磊把搶劫者從地上提了起來。
那呈兇者見這對帶孩子的年輕夫婦居然還帶了扈衛,臉色灰敗,自知手賤眼瞎,搶了不該搶的達官貴人,想求饒,耐何下巴被卸,只能可憐巴巴地對凌峰磕頭,請求從輕發落。
凌峰毫不理會,拉着徐璐的手擠出圍觀的人羣。
“怎樣,沒事吧?”凌峰問。
徐璐捂着頭皮,依然淚眼汪汪的:“頭皮好痛,大概被扯傷了吧。”因爲要逛夜市,怕人多擠掉首飾,所以梳頭的時候,還特地用頭髮一縷一縷地把花冠纏得緊緊的。越是牢靠,花冠被生生搶離頭髮,自然是有得罪受了。
就是現在,她的頭皮還一陣火辣辣的痛呢。
“我看看,”凌峰低頭觀察着:“也不算嚴重,就是頭髮掉了幾縷。”
那人也是心狠手辣之輩,見他們是年輕夫婦,穿得又好,又帶着個週歲稚子,手上還擰着燈籠玩具,周圍人又多,正是下手的好時機,原以爲搶了就跑,苦主絕對追不上。耐何花冠與頭髮繞得很緊,一時間沒有扯掉,反而被反應神速的凌峰給一腳踹飛。
“真是倒黴,瞧我,現在都成了瘋婆子。”花冠雖然未被扯走,但頭髮已被弄亂,索性取了拿在手頭。
凌峰一手抱着團哥兒,一手牽着徐璐的手:“幸好是晚上,算了,先離開再說。”
“可是團哥兒買的燈籠……”徐璐忽然發現兩手空空,原來,剛纔出事的時候,手頭的燈籠玩具都被他們給扔了。
凌峰安慰說:“沒事,就兩個燈籠罷了,回去再買幾個就是了。”
夫婦倆都頂着頭亂糟糟的頭髮,可讓華馨苑的一干丫鬟們嚇了一大跳,得知在外被搶,趙嬤嬤嚇得心跳倏停,“天子腳下,居然還有如此兇蠻之人,少夫人您沒事吧?”
仔細檢查了徐璐的頭皮,幸好沒什麼大礙,也就是頭皮要痛上幾天罷了。
被恩准出去看花燈的豆綠幾人也嘰嘰喳喳地說起京城近來的治安來,“……這陣子的治安是不怎麼好,偷搶拐盜的又有所增多,也不知官府在幹些什麼。”
“這夥人專門朝老弱婦孺下手,就今兒個,我聽賣花燈的老闆還說,某個員外郎的小兒子被搶走了。身邊還帶着幾個家丁跟着的,那人販子可膽大了,抱着孩子撒腿就跑,追也追不上。”
“這又有什麼,”沁香說:“還有更厲害的,今兒晚上像少夫人這般遭遇的,就有好幾起呢。都是扯了首飾就走,小姐們身邊就算帶有僕婦丫鬟,可女人膽子小,反應又慢,等回過神時,人都不知跑哪去了。”
確實,女子出門,一旦受了什麼驚嚇,僕婦丫鬟第一反應就是先上前撿查主子是否受傷,追兇什麼的反倒排在後頭了。
徐璐一臉後怕地對凌峰說:“也幸好爺跟在身邊,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凌峰則說:“京城治安忽然壞成這樣,嚴少秋這個府伊的位置,怕是即將易主吧。”
------題外話------
今天的更新
開始準備雙十一活動了,好煩哦,討厭這個活動,但又不得不搞,真的好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