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耍弄手法,本以爲能夠震住甄宓和秦涼玉,然而到底還是有些出入,秦涼玉確實震驚了,但她並非爲李秘的技藝而震驚,反而早早就勘破了李秘的小把戲。
她驚訝的是李秘這麼個官府中人,竟然懂得這等三教九流的把戲,她對李秘瞭解很充足,畢竟李秘是程昱的目標,羣英會裡對李秘都該是知根知底的。
然而正如甄宓一般,李秘總是這麼地出乎意料,讓人看不透他的底細,手段和本事更是層出不窮,秦涼玉也總算是親眼見識了一番。
李秘拋磚引玉,他也不會敝帚自珍,既然李秘與甄宓已經玉成雙壁,她又是甄宓的劍侍奴婢,對李秘自然也就不再避諱。
但也誠如她嚴肅表明的那般,她的可不是尋常把戲,爲了讓她成爲洛河龍女的火種,爲了讓她將甄宓襯托爲洛神,秦涼玉從小就接受幻術的修行,莫看年紀不大,但造詣卻已經屈指可數!
雖然竹簡和帛書已經封存起來,但事實上她早已看過,將竹簡和帛書偷盜出來之後,她在第一時間就已經復刻下來,這也是爲何程昱讓她親自來盜墓的原因,就是爲了這份便利。
有着深厚的根底,又得了陸地神仙于吉的秘笈,秦涼玉的技藝就是不必提了的。
她本來就有着極其深厚的根基,于吉秘笈又開闊了她的眼界,提升了她的境界和層次,無論技藝還是氣度,自是得了質變一般的飛躍。
此時面對李秘,秦涼玉也不再藏拙,她伸出纖纖玉手,同樣像李秘一般,將袖子稍稍挽了起來,做了個亮相。
而後敲了敲桌面,讓李秘將雙手攤開放在了桌面上。
但見得她虛空一抓,手中便出現一道黃符,這也是古時修行者的常用伎倆,畢竟於吉也是神仙洞人,是黃老道代表人物,據說《太平經》就是他所作。
後漢書裡有說,順帝時,琅邪宮崇詣闕,上其師于吉於曲陽泉水上所得神書百七十卷,皆縹白素朱介青首朱目,號《太平清領書》。
于吉的道人身份,也傳承給了洛河龍女,秦涼玉的手法也就偏向於道家法術了。
虛空抓出黃符之後,秦涼玉並指如劍,夾着黃符,只是吹了一口氣,那黃符便自燃起來,秦涼玉捻灰抹於眉間,如開天眼,而後緊閉雙眸,單手壓在了李秘的雙掌之中。
李秘只覺得這女子手掌初時溫熱,而後便是汗感,卻又不膩,過得少息,手掌竟然清冷如冰,彷彿掌心有股清泉,窸窸窣窣流將出來,水很快就漫過手掌,滿溢桌面,水勢也越發大,彷彿有個泉眼在頂着李秘的雙掌一般!
李秘也是心頭大駭,這幻術在後世也是有的,只是通常都暗藏水管,納於袖管或藏於衣底。
然而秦涼玉卻挽起了袖口,這年代更無軟管之類的便攜之物,橫豎是無半點機關可尋!
只是那水勢卻越發大起來,整個桌面如鏡面一般,水流又激起陣陣漣漪,這些泉水從桌面落下,腳底下都浸了一片!
而李秘的雙掌也越發冰涼起來,掌心出現磨砂感,而後竟然有些刺骨的冰涼,這些水竟然開始結冰了!
李秘也是心頭大駭,想一探究竟,可手掌卻被秦涼玉壓住,如何都動彈不得!
這瞬間結冰的魔術,後世也是有的,規模小一些的,可以在碗或者瓶子裡完成,有些原理並非結冰,嚴格來說應該是結晶,利用化學物質的特殊性質,讓液體瞬間結成類似冰塊的晶體。
也可以李代桃僵偷天換日,用吸水物把水吸走,讓提前準備好的冰塊來製造瞬間結冰的效果。
當然了,零度的冰水結合物在某些情況下也能夠瞬間結冰,李秘甚至見過後世一些魔術師,能夠將整個泳池都瞬間結冰,只是成本太大罷了。
可無論如何,這些都是依賴於現代科技,消耗巨大財力才能做到的魔術效果。
而秦涼玉只是簡單坐在對面,李秘根本看不出她有甚麼機關和奧秘,除非她早就預料李秘會讓她表演,從而提前準備,否則根本不可能做出這樣的效果來。
可她又怎麼知道李秘會讓她表演?難道說甄宓和她早就做好了打算,無論李秘是否問起,都會向李秘坦白這一切?
此時李秘的雙手被凍結在桌面上,想擡都擡不起來,而秦涼玉卻是伸出另一隻手來,同樣虛抓了一張黃符,猝不及防便貼在了李秘的額頭上!
這黃符彷彿燒紅的鐵塊,李秘只覺得眉心發熱,一股熱流從眉心處涌入腦袋,整個人便昏迷了過去!
這昏迷也是半夢半醒的狀況,李秘能夠明顯感覺到秦涼玉和甄宓在交談,至於說些甚麼內容,李秘卻又聽不真切。
彷彿只是打了個轉瞬即逝的瞌睡,又彷彿回到讀書時代,只是在課桌上睡了一節課,當李秘再度醒來之時,秦涼玉仍舊坐在他的對面。
桌面上一乾二淨,那些冰和水都沒了痕跡,李秘甚至以爲適才的幻術之時瞌睡時做的一個夢。
可腳底下的大灘水跡,又清晰證明着,李秘所見的那一幕似乎真實發生過。
李秘也沒有氣惱,因爲他知道,在沒有現代科技輔助的情況下,古彩幻術師們很多時候都會用這種手段來達到神乎其技的效果。
甄宓與他的關係已是今時不同往日,甄宓是萬萬不會害他的,所以李秘也就沒太在意了。
甄宓似乎也有些過意不去,朝李秘道:“涼玉的本事可是公認的了得,且不說魏營,便是其他兩方的人,都知道涼玉的冬皇之名。”
“冬皇?”李秘也有些驚訝,雖然冬皇這個名字很符合秦涼玉適才的表演,但古時可不是隨便可以用這些名字的,除了臺上賣醜的戲子敢裝瘋賣傻,偶爾裝皇稱帝之外,其他人的名號可都不敢與這些忌諱沾邊。
不過羣英會是何等樣的一個組織,李秘也早有體會,秦涼玉使用冬皇這樣的匪號,也就不足爲奇了。
秦涼玉也有些羞澀,朝李秘道:“李大哥莫聽娘娘謬讚,都是些見不得光的花名,哪裡敢胡亂拿出來說……”
李秘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苦笑道:“如果不消給我下藥就能做到,那才叫仙法……”
秦涼玉也有些不好意思,低頭不再說話。
甄宓卻癟嘴道:“雖然你不是外人,但這命根子一樣的手藝,也不能讓你偷看了去,不藥暈你哪裡成!”
李秘也是哭笑不得,朝甄宓道:“現在才知道我不是外人?”
甄宓也嬌嗔地白了李秘一眼,這事兒也就不再追究下去了,三人又商議起如何引蛇出洞,埋伏程昱的計劃來。
程昱是個老謀深算的狐狸精,爲人又最是陰狠毒辣,若計劃稍有偏失,讓程昱事先察覺,可就不妙了,計劃自然是要天衣無縫纔是。
念及此處,李秘便朝秦涼玉道:“想要抓住程昱,冬皇你必須吃點苦頭才行……”
秦涼玉聽得李秘叫她冬皇,也有些羞臊,朝李秘道:“李大哥是娘娘的……的朋友,隨着娘娘喚我一聲涼玉便成,奴婢豈敢在李大哥面前受用虛名……”
李秘卻是擺了擺手,不在這些小事上糾結,甄宓適才也聽了李秘的計劃,此時便朝秦涼玉道。
“涼玉你且安心,本宮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只要抓住了程昱這老狐狸,往後就不需要提心吊膽過日子了……”
秦涼玉是個死士,連性命都可以豁出去不要的人,些許苦肉計她又哪裡放在眼中,當即點頭道。
“一切但聽娘娘和李大哥安排措置便是。”
事不宜遲,李秘也不再扭捏,找了繩子將秦涼玉綁了,便與甄宓將她送到了推官衙門來。
理問所衙門畢竟太小,守衛能力不足,若放在提刑司衙門,又太過嚴密,越是嚴密的地方,程昱就越是要打探清楚,難免要打探出甚麼貓膩來。
所以李秘選擇了推官衙門,宋知微起初也不知道李秘爲何要離開工地,此時才知道原來李秘是去追捕盜墓賊去了。
雖說那七八個工頭是因爲動了墓葬,染了封棺釘這樣的上古異蟲,才導致一死七傷,但到底不是秦涼玉所殺,秦涼玉又是個慣會僞裝之人,眼下楚楚可憐,衙門的獄卒也不會如何爲難他。
莫橫欒聽得這消息,也帶着太監李進忠等人趕了過來,一番審問,秦涼玉也是半真半假地招供,只說自己是個盜墓團伙的哨兵,原本只是來探路,沒想到工頭和民夫挖開了墓葬。
她也是心切這些古物,生怕遭到了破壞,便先下手爲強,將竹簡和帛書給盜走了。
莫橫欒難免要問她,爲何不偷金銀而偷盜竹簡和帛書這些破爛,秦涼玉也如實招供,只說金銀太沉重,她只有些粗淺武功,帶不了多少。
至於這些竹簡和帛書,輕巧便攜,又有大收藏家會出高價來收買,價值連城,比那些金銀或者陶瓷不知要高貴多少倍。
莫橫欒見她是個十足的賊女,也就深信不疑,李秘又上繳了竹簡和帛書,莫橫欒卻擺了擺手,將李秘拉到一邊來,朝李秘道。
“這東西還是送給項穆老爺子吧,旁人拿了也是無用,若獻上朝廷,那幫不識貨的只怕要當破爛給扔了,眼下這些庸俗之人眼中也只有金銀黃白和那些明器,這東西本來就失竊,並未記在單子裡,權當是老爺子清理墓葬的報酬好了。”
莫橫欒雖然大度,但難免有些假公濟私之嫌,但李秘也知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若他與莫橫欒之間有那麼一點點“骯髒的小秘密”,也有利於維持他們的官場關係,便也就收了下來,朝莫橫欒道。
“那我便替老哥哥先謝過督撫大人了。”
莫橫欒也笑了笑,朝李秘道:“你可別這麼說,項穆和石崇聖兩位大宗師名滿天下,若非老弟你的交情,本官可是輕易請不動二老的,目今這朝野上下都盯着咱們南直隸這場府試,可不能出甚麼亂子,二老便是穩定軍心的泰山石,作用和價值都是難以估量的,你我平輩論交,可不需這些虛頭巴腦的客套。”
李秘聞言,也就不再客氣,而是將話題轉到了埋伏的計劃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