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胡鬧也是歸了胡鬧,說起正事來,項穆和石崇聖可是一點都不含糊的,兩人與李秘說了自家的計劃之後,李秘也是心頭大喜,對抓捕程昱更是信心十足!
李秘即將離開之時,項穆還特意叮囑了一句:“我等連夜便準備,這些天他必然會動手,咱們緊趕慢趕到底是要做成的,屆時你務必要將他引到虎丘來!”
李秘自是省得,也不多提,回到衙門之後,便把趙廣陵叫了過來。
兩人一直溫書練武,也未曾得過甚麼實踐的機會,自打武昌的楚王演武之後,也怕是生疏了手腳,此時李秘手裡握着這麼多人手,自是開心不已的。
李秘還信不過趙廣陵,也沒有將事情原委告訴他,只是說督撫莫橫欒要他捉拿秦涼玉幕後的那羣土夫子,讓他幫着出主意。
趙廣陵也是心頭大喜,二人便照着武經和兵書上的法子,將人手都召集起來,一陣排兵佈陣,接連操演,不似設伏,反倒更像是給他二人練手來了……
也誠如項穆和石崇聖所言,這程昱是個目中無人的,便是知道設伏,他也一定會來救人,李秘自不必遮遮掩掩。
兩人起初還有點過家家的模樣,可趙廣陵卻漸漸摸到了門路,連李秘也都嫺熟起來。
這些官兵們起初自是不太服從的,畢竟李秘只是個從七品副理問,這些個軍戶都是指揮使司衙門的人以及總督麾下的兵馬。
後來李秘和趙廣陵跟這些軍中硬漢子比了一場,這些人也就老實服帖了。
這些人吃癟之後自然要到處打聽,結果聽說李秘是吳惟忠義子,手裡更是戚胤將軍的戰刀,便是背後那柄闊劍,都是戚繼光將軍的遺物,試問又有誰不服?
趙廣陵和李秘雖然沒有那些老將那般嫺熟,但他們喜歡搗弄新鮮玩意,對於陣型和兵種配合之類的,也不厭其煩地嘗試。
李秘又將自己所瞭解到的一些現代軍事理念混雜到裡頭,每日裡新鮮感不斷,雖然操練頻繁了些,但士卒們卻並未覺得如何辛苦。
莫橫欒到底也是放心不過,畢竟這麼多人交給一個從七品副理問,即便他信得過李秘,其他衙門也要質疑。
那天他便領着這些衙門首腦們,過來查看李秘進度,見得李秘和趙廣陵將這些只知道混吃等死的官兵,操練得殺氣騰騰,彷彿脫胎換骨,雖然眼中仍舊帶着一些麻木,但氣度上已經有了邊軍的三四分模樣,也是心頭大喜不已!
此時他們也才醒悟過來,李秘在籌備工作中倒也隨處可見他的身影,但人到底是要考武舉的士子,李秘的這重身份,此時才被人想起來。
衆人也難免要感慨,這李秘不過是從七品就已經得了七品的忠勇校尉,今番府試若成功,再考上個武舉甚麼的,往後前途是多麼難以想象啊!
這貨比貨該扔,人比人該死,衆人見得李秘和趙廣陵將官兵操練成這個模樣,也就徹底放心下來。
李秘與甄宓到推官衙門見了秦涼玉,將詳細計劃都告訴了她,又叮囑宋知微,必要的時候放鬆警戒,切不可硬來,以保存人力爲主要目的,不可出現任何傷亡。
宋知微雖然不知道程昱的事情,但對李秘抓捕土夫子也是非常理解的,從李秘籌備的情況來看,這羣土夫子該不是尋常匪類。
再者說了,他也見過那古墓,能夠探查出這等古墓的位置,又能夠神不知鬼不覺混入工地,這羣土夫子的實力自是不可小覷的。
宋知微對李秘素來信任,而李秘此時掌控着這麼多官兵,這種事情便是他宋知微都沒能享受過,他自是沒有甚麼質疑的。
李秘無法主動獲取程昱的蹤跡,更不可能提前大肆搜捕,只是讓宋知微對那羣並不存在的土夫子發了海捕公文,衙役和公人加強巡視等等。
雖然是守株待兔,但諸多舉措也是虛張聲勢,顧布迷陣,做足了戲碼。
到了三日之後,照着秦涼玉的推測,程昱該是從南京來到姑蘇城了,李秘便與趙廣陵停止了操練,讓這些官兵全都埋伏起來。
地點就在推官衙門大牢,裡三層外三層,看起來也是鐵桶一般,便是蒼蠅螞蟻都不得出入。
在外人看來,起碼是這麼個態勢,但李秘卻讓宋知微悄悄放了個缺口,就在大牢旁的獄神廟這廂,相信程昱一定會找到這個破綻的。
李秘讓甄宓潛伏在暗處,如此一來,程昱便知道這是李秘針對他的行動,越是這般,程昱便越是要過來救人了。
雖然做了萬全準備,但李秘也摸不透程昱何時會來劫獄,會以何種方式來劫獄,心裡到底也是不安。
不過李秘本就沒想過要在大牢這裡抓住程昱,整個大牢乃至於所有的伏兵,都不過是幌子,李秘也就沒那麼慌亂了。
到底是第一次坐鎮指揮如此大的一次行動,李秘原本就有些發虛,最後還是交給了趙廣陵,而後者也沒有辜負李秘,當即做了一些極具特色的舉措。
比如他設置了大量的傳令兵,及時傳遞命令,以免出現大的騷亂,這些細節都顯示出趙廣陵在排兵佈陣以及運籌帷幄方面的驚人天賦!
李秘無心官場,更對打仗沒興趣,雖然他只是半個官二代,但這次武舉也只是爲了鍍金,他對即將到來的援朝抗倭戰爭也沒興趣,因爲知道自己能力有限。
所以這種事情,到底還是交給了趙廣陵,不過軍令畢竟掌控在他李秘的手中,李秘也只能陪着趙廣陵,出現在了明面上。
便如此等待着,緊繃着神經,一直過了三天三夜,所有人都疲憊不堪之時,第四天夜裡,程昱的人終於開始有所動作了!
李秘此時與趙廣陵就在推官衙門的典廳之中溫書,外頭巡視的官兵也是哈欠連天,不少人都開始打起瞌睡來,大牢中的獄卒也都收拾場面,在班房值夜的也已經呼呼大睡起來。
而就在此時,外頭卻突然傳來了打更的聲音!
府衙裡頭可是有更漏房的,更漏房就在推官衙門不遠處,更夫們會到更漏房來校對時辰,得了時辰官的準確報時,便出去打更。
李秘未曾見過更夫來對時辰,街上卻傳來打更的梆子響,他和趙廣陵頓時變警惕了起來!
“終於是來了!”
他們早就猜到,程昱必定會拖延,待得李秘這廂最是疲累最虛弱的時候,便趁虛而入,這也是慣用的伎倆,只是這些個官兵也不是鐵打的,雖然也有三班輪換,但終究是放鬆了警惕。
這打更的梆子聲一響,外頭黑暗之中便影影綽綽,彷彿地下鑽出來的無數冤魂,果如李秘所想,這程昱潛伏在姑蘇城中的細作,也都傾巢而出了!
當然了,以程昱的個性,斷然是不可能身先士卒的,指不定他與李秘一般,也是躲在黑暗之中,關注着這一切,便是有埋伏有陷阱,自然都是這些細作先當了炮灰。
李秘之所以爭取到這麼多官兵,本就是爲了將程昱的爪牙一網打盡,此時哪能讓他們這般瀟灑好看!
趙廣陵的部署也終於起效,當初他佈置這麼多的傳令兵,許多人都非常的不解,認爲這是紙上談兵,浪費人力。
此時趙廣陵與李秘一聲令下,傳令兵如蛛網般鋪開,一傳十,十傳百,那些個昏昏欲睡的,幾乎在第一時間便被叫醒過來,人人精神激靈,蓄勢而待發!
越來越多的細作越過防線,往大牢方向聚攏過來,程昱也是個精細的,知道所有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又有着狡兔三窟的心思,細作們也都分散開來,一時半會兒難以圍捕。
趙廣陵和李秘登上四府衙門的屋頂,手裡拿着望遠鏡,全局動向都掌控在他們的眼裡!
這望遠鏡乃是孫志孺的傑作,身爲光學儀器製作大宗師,孫志孺對望遠鏡的研究也遠遠超出了李秘的預料。
雖然仍舊是單筒望遠鏡,但無論是倍率還是清晰度,都非常的驚人,而且象牙爲筒,鎏金作箍,水晶磨鏡,質感細膩,製作精良,無論品質還是性能,都堪稱絕佳!
李秘和趙廣陵已經操演過很多次,也預演過各種突發狀況,此時便發下命令,一聲炮響,伏兵四處,當場就將院子裡頭那些個賊人都給圍了起來!
李秘這廂人多勢衆,賊人的數量卻也不少,幾番衝撞,卻不是爲了逃走,而是爲了打破防線,往大牢裡頭撞!
這些人想必也是得了程昱的死命令,一個個如同紅眼的亡命之徒一般,竟是不顧生死!
若非李秘和趙廣陵整日裡操練,這些久不摸刀的官兵,尤其是這些刀頭舔血的兇徒的對手!
這些官兵此時心中也是謝天謝地謝李秘,若沒有李秘和趙廣陵嚴苛的訓練,只怕他們的性命也就丟在這裡了!
越是如此,他們就越是振奮,畢竟是演練過的,所以也沒有出現甚麼慌亂,刀盾槍矛乃至於火槍手,用上戚家軍的鴛鴦陣,互爲犄角,背腹守望,嚴絲合縫,竟然配合得極其默契!
兇徒們紛紛就縛,也有拼死不顧的,命殞當場,場面也有些血腥,這叫喊聲倒是震天價兒一樣響亮,可細細一聽,全都是官兵的呼喊吆喝,那些個暴徒竟然每個人都默不作聲!
有些受傷的暴徒實在忍不住,嘴角卻是流出黃色的粘稠物來,官兵們也是大吃一驚,以爲這些人要服毒自殺,免得要被嚴刑逼供,趕忙將那些俘虜的嘴巴給撬開,結果卻讓他們傻了眼。
因爲這些暴徒竟然每個人都含着一顆生鳥蛋!
想來也該是程昱的主意,將鳥蛋含在口中,若張口呼叫,鳥蛋難免要掉落出來,亦或者會咬破鳥蛋。
待得行動結束,若鳥蛋完好,自是相安無事,若鳥蛋破了或者沒了,只怕這些暴徒要受到程昱嚴酷的懲罰!
僅僅只是爲了戰鬥過程中不發出聲響,程昱就用瞭如此細緻的手段,可見其人是多麼的老謀深算了!
見得此情此景,趙廣陵和李秘也有些不安,這些暴徒看起來有些自投羅網的意思,程昱此時又該在何處?是否還有其他陰謀詭計在等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