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和擺了擺手示意偵察兵退下,不急不緩地點了點地形圖中的一處,“李驥聽命!”
“末將在!”一留着絡腮鬍子的黑臉大漢站了出來。
“率一萬精兵在此地埋伏。”
“末將聽命!”
“劉琦聽命!”
“末將在!”
“率一千精兵繞至敵軍後方,壟斷敵軍糧草!”
“末將聽命!”
“……”
那邊劉和調兵遣將部署戰局,這頭月綰已經領着辭顏去陣前觀戰。
只見兩人立在一朵祥雲之上,辭顏廣袖一揮,祥雲之上便出現了一張美人靠,和美酒糕點。辭顏隨意地斜靠在美人靠上,月光水色般的銀髮暈開,垂落空中,廣袖從手腕滑落一截,露出一小段玉色的手臂,甚是誘人。
月綰不過是望了一眼祥雲下埋伏的大軍,一回頭便瞧見辭顏慵懶地斜倚在美人靠上,一手還正往口中送去一顆晶瑩的葡萄。月綰微微一笑,已極快的速度靠了上去,輕啓朱脣,叼走了辭顏手上的葡萄,並順勢直接靠在了辭顏身上,動了動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辭顏似乎早就料到了月綰的舉動,面上波瀾不驚,微微低下頭嗅着美人香。伸出一隻手又摘了一顆葡萄,送到月綰口中。月綰滿意地叼走辭顏的葡萄,沁了檀香的葡萄的確誘人,月綰欲罷不能,又向辭顏討了一顆。
一番親暱之後,月綰好終於把注意力放在底下的戰場上,劉和的大軍已經行至不遠處,敵軍已經注意到了先鋒。
天曜軍壓下了速度,緩緩前行,與敵軍對峙,戰鼓未響,戰旗僅僅是在風的撩撥下勉強的動了一動,萬籟俱寂,月綰在雲端都能感到底下的膠着氣氛。
劉琦率領的一千精兵繞至敵軍後方,點燃了糧草,灰黑的煙霧自敵軍後方飄起,不只是誰先發現了這一異狀,驚呼着傳達給身邊的人,驚呼聲一浪高過一浪,軍心大亂。
就在此時,劉和揮動了手中的方天畫戟,直指敵軍的方向,天耀軍戰鼓隆隆作響,戰旗飄揚。
“殺!”
此時劉和身後的千軍萬馬浩浩蕩蕩地向前奔馳,腳下塵土飛揚,淹沒了胯下的戰馬,殺聲劃破天際,氣勢恢宏。
敵軍被動受敵,只得匆匆整頓,便衝殺向天耀軍。
兩軍交戰,廝殺聲一片,一道道血光染紅了腳下黃土。
此地本就是古戰場,乃是生與死的邊緣,英靈怨靈最多的地方,受到血氣的刺激,英靈怨靈被喚醒,亡者的情緒影響這生者,每一個兵將都比以往廝殺得更爲勇猛,戰況更爲慘烈。
月綰微微從產業身上撐起身子,看着底下的戰狂,這種慘烈悲涼的氣息激起了她身上遠古的血脈,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自己恨不得也如底下的戰士一樣廝殺一番。
魔族本就是喋血的民族,更何況是魔界始祖!
月綰站起,俯瞰着腳下的萬里大地,她道:“十萬年了,十萬年間我看見天下繁華,輕易就能感受到歲月的流逝,也輕易地承認自己已經是個老怪物了。人間見到這番場景,方纔明白縱使歲月不饒人,但本心不變,一腔熱血仍未流盡。仍記得洪荒時的快意恩仇,那是才真是痛快,年少時意氣風發,腳踏黃土,頭頂青天,戰個十天十夜方纔罷休!”
辭顏也起身,站在月綰身後,傾身道:“雖然說我們現在都一把歲數了,但是綰兒你真想年輕一回,也不是不可以的。反正我們閒着也是閒着,再幹些年少時做的偷雞摸狗的事未必不可,只是恐怕會折了面子,倒時綰兒你要多擔待些。”說罷,還微微挑了挑脣角,意味深長地看了月綰一眼。
月綰語塞,方纔好不容易醞釀出的壯志豪情被辭顏一句話打得煙消雲散,甚至也隱隱覺得一大把年紀再幹小輩做的事着實掉面子的感觸,悶笑兩聲,便又躺回榻上。
接下來的戰況,月綰也沒仔細看,身陷方纔的漩渦中,一時半會兒是走不出去了。但不用看也知道這一站進行的非常順利,天曜軍主力重創敵軍,只剩下一些殘兵敗將從右方的叢林中撤離,恰巧碰上了李驥埋伏在那邊的精兵,又是一場小小的交戰,剩下死裡逃生的,不是缺了一條胳膊,就是少了條腿兒,不再成爲威脅。
此次戰役算是結束了,戰場上只留下部分士兵清理戰場,剩下主力已去附近結營修整。
“這回南下的路算是清淨了,等劉和到了揚州,我們也該回去了。”辭顏撤了祥雲,帶着月綰飛至不遠的營地。
一紅一紫兩道身影甚是醒目,劉和看見了兩人,不顧剛受的劍傷,遠遠的迎了過來。
“月綰姑娘。”劉和道。
辭顏聽了這個稱呼,打着幾分疑惑地看向月綰。
月綰攤了攤手,“是我要他這樣叫的,畢竟我聽‘仙子’這稱呼實在彆扭。”
“月綰姑娘,先生。”劉和又道。
月綰好笑地看着辭顏,看來這傢伙到底是不受這個徒弟。
“嗯,此戰着實精彩。不過此時不宜過多休整,最好快刀斬亂麻,搶在衆人之前到揚州建都,這下各方勢力就真的無處刁難了。”月綰總結道。
“是,我這就去吩咐。”劉和神情儀態很是恭敬。
“嗯。”月綰點了點頭,對劉和道,“若是無事,我們就先走了。”
“是我叨擾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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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和行動是極快的,僅用了三天便齊整了軍隊,啓程向揚州進發。浩浩蕩蕩的大軍南下,如破竹之勢,一舉清除了數個勢力,劉和稱帝,已是民心所向。
揚州是個極好的地方,山清水秀,氣候溼暖。揚州的姑娘個個聰穎水靈,一方好水養一方好人。
如今一來,辭顏就真的沒有什麼可操心的了,歸期也早早就定下了,並已經告訴了劉和,只等諸事都處理好,他和月綰便可以回去了。
劉和對此深表遺憾,雖說是答應了,但辭顏並不覺得他能輕易地讓他們走。
是夜。
在原有城池上修建的皇城盤踞在一方,籠下巨大的陰影。
皇城內分外靜謐,新建的都城中無論是宮廷侍女還是太監,都遠遠不足應有的人數,在皇城的最中央,也不過住着幾位重要的人物。
在這一片難得的靜謐中,偏偏出現了一點不和諧的火光,原來是劉和身邊的李公公領着一行侍衛夜訪仙人閣。
仙人閣中只居住着兩位“仙人”,如此深夜,不知劉和傳喚着兩位“仙人”有何用意。
月綰也很是奇怪,卻還是其身迎接李公公。
“還請仙子雖咋家走一趟。”李公公陰陽怪氣的嗓音把一切顯得更爲反常。
月綰望了望四周,辭顏也被那位尹露姑娘請了出去,雖說用意明顯,但月綰覺得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個事兒,便讓辭顏隨尹露出去說個明白。可如今劉和又來請走了月綰,不由得讓人懷疑兩人是否是串通好的。
漆黑一片的皇城內終於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燈光,皇城的最中央更是有連結成一片的火光。月綰踏出仙人閣開始,走過的路線都有宮人站在兩側掌燈,身前身後皆是燈火通明,從這頭排到遠遠地那一頭,眼看就要到皇帝處理朝政的太極殿,卻仍能望見仙人閣那一頭的燈光,這仗勢不可謂不大。
月綰越往裡走,就越發的好奇。
今夜還真是個不眠夜。
劉和站在殿中,背對着月綰,而不是坐在高高的龍椅上,他站在背陰處,整個人看起來陰冷了幾分。
“月綰姑娘。”身後的太監不知何時退下,劉和緩緩轉過身。
月綰感到事情不妙,少了些與劉和周旋的耐心,直截了當的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劉和沒有回答月綰的問題,而是從懷中掏出了些東西,月綰定睛一看,果然是那香樟樹上的紅綾。
月綰已經把事情猜中了七七八八,道:“無論你說什麼,做什麼,我還是會回去的。”
劉和對着月綰微微嘆了口氣,又自顧自地搖了搖頭,道:“月綰,你很聰明,可是你的聰明不能看透我的心。”
月綰起了幾粒雞皮疙瘩,很是不適應劉和幽怨的語氣。
“若是我沒有猜錯,這紅綾,是你書的吧。”
“沒錯。”
“這最初的紅綾離最近的少說已有百年之久,看來,你真的不是凡人。”劉和細細摩挲着紅綾,周身的氣息越發陰冷。
月綰感到則陰冷氣息很是不對勁,並且有幾分熟悉,細細辨認,方纔驚覺,“你和陸厭做了什麼交易!”
“唉,看來他說得不錯。不過我們並沒有怎樣,只是他找到了我,並答應幫我把你留下來。”劉和周身的氣息已經讓雕刻着真龍的房樑結上了厚厚的冰凌。
“你還知道了什麼?”月綰問道。
“也沒什麼,只是知道了你並非仙。並且他也大方地答應了尹露的一個願望,不過具體的,我沒興趣知道。”
“呵,那你知道我到底是什麼人了嗎?”事情的原委,月綰已經瞭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