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大小姐的生辰他可以不去,但李婧兒的生辰,他是一定會在場的。
不因爲什麼,只是因爲……想要在這樣特殊的日子裡,陪在她身邊,一起度過。
夜幕漸漸籠罩着大地,萬家燈火起,丞相府中格外的熱鬧。
婢女靈兒候在一側,脣角略帶着笑意,望着眼前紅裝素裹的女子。
李初然看了一眼李婧兒,“母親喚你出去,典禮要開始了。”
女子梳着及笄的髮髻,用上等絲綢做成的髮帶,綁在髮髻之上,隨之飄逸下來,格外的好看靈動。
她轉身看向李初然,雙眸裡藏着別樣的情緒,腦袋微微低着,面色紅潤潤的,氣色很好。
李初然凝了她一眼,“都說女大十八變,以前的小丫頭,現在都長的這麼出落了……”蓄着笑意的眼眸彎起的弧度,很是好看。
他摸了摸李婧兒的頭髮,“出去行禮罷,還有很多人在等着你。”
靜靜的凝了他一眼後,李婧兒小聲的嗯了一聲。
李初然看不出來她的不同,以爲她不曾見過大場面,所以有些羞卻。
但靈兒候在她身邊多年,如今的李婧兒在想些什麼,她豈會看不出來?
她下意識的皺了皺眉,忽然伸手將李婧兒,從李初然拉到自己的身邊。
李初然不解的望向她,“怎麼了?”
靈兒開口道,“小姐還沒有戴首飾,夫人說了,她該戴好玉鐲纔出去,不如公子先出去罷,等會奴婢就把小姐帶出去。”
李初然沒有異議,轉身掀起珠簾就出去了。
李婧兒的眸色微微垂落,靈兒轉身,給她取了個玉鐲來。
“我今兒個,漂不漂亮?”
靈兒看了她一眼,面上只帶了點笑意,“小姐什麼時候都很漂亮。”
李婧兒嘟起了嘴巴,她今兒個盛裝打扮,盯着鏡子都覺得自己還有點姿色。
可爲什麼……哥哥從頭到尾只看了她兩眼?
靈兒知她想法,沒有點破,套好玉鐲之後便將她領了出去。
李婧兒雖然有些小性子,但勝在只在熟人面前表現。
推開了那扇門,走進了萬衆矚目的大廳上,她雖沒有表現的很完美,但至少,也不會給李丞相丟人。
有人的臺下輕輕的開口道,“上有皇后娘娘身邊的百里連兒,連兒姑娘,下有安平侯府裡低調絕美的林雪玉,落兮郡主。沒想到,中間還能出一個相府嫡女,李婧兒。”
有人低聲符合,“是啊,這相府小姐,聽說極是機靈,如今一看她那眼神勁,總感覺機靈已經配不上她了,比不得連姑娘的驚豔,但看久了自有一股俏皮流淌在眉眼間,格外生動。”
“哈哈,一看就是才華橫溢的好姑娘啊……”
“是啊是啊,李相有福氣嘍!”
這像是一種形式,行完及笄禮之後,李婧兒這個相府小姐,便被衆人所熟知。
李婧兒不喜歡官道上的唧唧歪歪,虛與委蛇的,行完禮之後,便走向了丞相夫人那邊喘口氣。
丞相夫人笑看着她,替她挽了一下落在臉頰邊細碎的髮絲。
“會不會累,來喝點水?”
她給李婧兒遞了一杯茶水,李婧兒接過,一雙大眼賊溜溜的向四周望去。
沒看見想要看見的人,她的眉眼微微皺起,“孃親,哥哥呢?”
丞相夫人看了一眼,被埋沒在人羣中的李初然,正好瞥見他在和他身旁的官員說着什麼,涼薄的脣角微微勾起。
她看見了,李婧兒也正好瞧見,她剛要走過去,卻是被丞相夫人猛地拉住。
李婧兒回眸看向丞相夫人,“孃親?”
“你哥哥的事等會再說,今兒個在宴席上,你覺得哪家的公子哥,入的了你的眼吶?”
這話說的淺顯易懂,何況李婧兒這般聰慧,更是知道,丞相夫人的言外之意的是什麼。
靈兒的眼睫顫了顫,看向李婧兒,不知李婧兒會如何作答。
只見李婧兒眨了眨眼,隨即不動聲色的笑眯眯的道。
“婧兒覺得啊,還是丞相府裡頭的公子哥,最好看最有才氣和貴氣了,誰都比不上!”
丞相夫人聽言愣了一下,隨即才恍然,手指寵溺的點了點她的額頭。
“你啊你,油嘴滑舌的哪裡像是一個女兒家?”
“這樣啊,”李婧兒順着丞相夫人的話說下去,也大大方方的掃了自己的長裙一眼。
“所以孃親的意思是,婧兒現在是男扮女裝,盛裝出席及笄大典了,,這樣是不是不好,畢竟全天下都知道了,天陳國的李相,只生了一個兒子,剩下的那一個,是個女兒。那孃親,婧兒以後若是娶不着媳婦,你怎麼賠給我?”
論歪理丞相夫人自然不是李婧兒的對手,“你這丫頭還想娶媳婦,你還不如直接把你娘我給先氣死算了?!”
她嘴邊還勾着寵溺的笑,“行了,既然看不上,那府裡就多養你幾年……”
李婧兒的眉眼彎彎,纏上丞相夫人的胳膊,嬌嬌柔柔的搖了搖。
“謝謝孃親,我就知道孃親是最疼婧兒的人了!”
丞相夫人也嗔笑着望向她,一副拿她無可奈何的模樣。
李婧兒見她沒有話想要說,微微側了眸又向李初然望去。
他還在人羣中,只是脣角的弧度微微淡了些,看起來,興致不那麼高昂了。
丞相夫人拉了拉她的手,李婧兒的注意力被她拉回。
她看向丞相夫人,而丞相夫人沉默了片刻,才放低了聲音,與她道,“婧兒啊,孃親,想要你幫孃親一個忙。”
李婧兒眸裡寫滿了不解,不過還是認真的看向丞相夫人。
“孃親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如果婧兒能幫的上忙,婧兒一定會幫的。”
丞相夫人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然後轉身,招呼着她的貼身婢女過來。
那婢女的手中,還端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放置着一杯酒水,看樣子像是準備了好久了。
李婧兒的眉梢染上疑惑,丞相夫人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一雙慈愛的雙眸盯着她的眸,開口道。
“把這杯酒,給你的哥哥送過去,務必要讓他喝下,知道了麼?”
李婧兒的視線瞥了一眼那杯酒水,眼眸忽然有些顫抖。
她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她懂很多事情。
官宦人家的女兒,便是沒有經歷過,耳聞的,目染的,自然比平常百姓家也見識的多。
她的眉頭深深的皺起,心裡說不上是不安還是其他的,總之很慌亂,纖細白皙的手指抖了抖。
她聽見自己對丞相夫人說,“哥哥那邊,婧兒會給哥哥敬酒,孃親這杯酒,不如讓婧兒給爹爹敬去罷,今日婧兒都來不及顧着爹爹?”
“不行。”丞相夫人皺着眉頭打斷她,“婧兒,你要聽孃親的話。”
李婧兒臉上的溫度很涼。
靈兒在一旁深深的低垂着腦袋,沉默着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李婧兒還未說什麼,便聽丞相夫人又道,“你哥哥是個有自己想法的人,爲孃的清楚,但是他已經及冠了,卻至今沒有碰過一個女子,一個都沒有,你說孃親,怎麼會不急?”
她的擔憂滿滿的顯現在臉上。
保養再得當的臉,眉梢眼角處還是會留下歲月的痕跡,細細的皺紋的眼角處層層堆積而起,李婧兒看的真真切切。
“他但凡心中有過一個正常女子的愛意,和一個女子有過肌膚之親,爲娘都不會太爲難他,可他沒有啊,孃親怎能不急呢?!”
李婧兒的臉色有些發白,“可是哥哥,畢竟是以國家大事爲重,孃親這樣待他,等明日他知道之後,恐怕是會怪罪孃親的……”
“我不管這些,你也不要管這些,”丞相夫人對她的態度有些強勢,“今晚就趁着他興致高一點,你剛好也有機會,名正言順的勸他喝下這杯酒水,爲娘在他的屋子裡安排好了人,你只需要讓他將這杯酒喝下去,其他的事情,爲娘都會處理的。”
李婧兒心裡頭堵的很,她甚至不敢看丞相夫人的眼神。
她理解丞相夫人的想法,如果她不愛李初然,如果她喜歡的人,不是李初然。
站在一個妹妹的角度上來看,她的哥哥這個年紀了,還不曾有過女人,的確是該憂心的事情。
李初然畢竟和五王蘇安不一樣,他作風嚴謹身邊說沒有女人就一定不會有女人的。
可五王蘇安……
便是不曾娶過一個妃子,納過一個妾氏,可他的身邊又豈止擁有一個女人?!
可她不行,她喜歡的人,她在意的人,恰恰好就是他……
她可以不干擾他,也可以不介入他的私生活,甚至可以真心的祝福他,會有個全天下最好的妻子,但她做不到,自己親手將他,推倒另一個女人的身邊……
她做不到。
“不行,孃親你別逼我。”她臉上的笑意連擠出來都顯得困難,“哥哥與婧兒的感情這般好,若是他知道是婧兒給他送了這麼一碗酒水,日後還要怎般相處,不行,絕對不行!”
丞相夫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默了良久才道。
“罷了,你覺得爲難,那就讓孃親自去敬算了。”
李婧兒的眼眸一震,“孃親,她拉扯住丞相夫人與她脫離的手,孃親,你一定要這樣麼?”
“一定要這樣。”丞相夫人的臉上帶着堅決,“他是我的兒子,你是我的女兒,左鄰右舍可以說我的不是,你爹爹的不是,但我絕不允許,有人說你們的不是。如果有,那爲娘就要親自去打破這些閒言碎語,絕不能讓你們的聲譽,有半點的不乾淨。”
李婧兒震在原地,不知是該退,還是該進……
她不想進,但她也不想讓丞相夫人,和李初然因爲這件事情而鬧翻。
本來,他對爹爹和孃親,就是有那麼一點情緒在。
獨自一人搬出去這麼多年,她不想,在剩餘的日子裡,再也見不着,他回丞相府的那一天。
丞相夫人的態度堅決,李婧兒默了默,既然李初然非要喝下這杯酒,那送上去的人,不如是她。
中途只要她有機會,趁機摔破也便圓滿了。
誰料丞相夫人好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
“你給你哥哥送酒去,我在下邊看着。婧兒,別讓孃親,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