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進宮,納蘭初的日子倒也不差,謙貴妃並不主動找茬,只有時言語有些難聽,納蘭初忍忍也罷!
謙貴妃一天只見納蘭初一次,其後兩人互不相見都樂得清淨。
相比謙貴妃,五公主倒是常來找她。
納蘭初笑道:“五妹,你這麼來找我,當心你母妃惱你。”
“母妃纔不是這麼無禮之人。”五公主癟嘴,對納蘭初的話很不贊同,“六嫂別這麼說母妃,母妃對你也好,只是你不明白罷了。”
好麼?納蘭初不想昧着良心說話,沉默的意思很明顯。
五公主見納蘭初沒說話,面上有些掛不住了,聲音小了很多,“本公主承認母妃對你確實有些不好,然而母妃是長輩,六嫂不能計較。”
因爲謙貴妃是孟玥母親,是五公主口中的長輩,納蘭初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計較了,否則早跟她鬥得你死我活。
面對五公主的話,納蘭初只道:“五妹沒嫁人,有些事情你不明白,若你嫁人了,生了孩子,若還這麼想,那麼屆時我們再來討論這個問題。”
五公主低聲道:“三嫂也是這麼和我說的。”
“嗯,我們都受過婆婆的苦,理解什麼的幾乎都是一樣。”沒等五公主發怒,納蘭初便問:“你六哥叫你來陪我的?”
五公主點頭,“是啊,六哥說你在宮中會無聊,便叫我多陪陪你。其實我並不想陪你,你無聊關我何事,但我答應了六哥。”
納蘭初不惱嘆道,“我家相公真好啊!”
五公主有些看不慣她這得意樣兒,待她話音剛落,便說道:“六哥不是關心你,是關心你肚子裡的孩子。”
“關心我孩子也好,反正是我的孩子,我還能和孩子吃醋不成?”納蘭初笑道:“五公主,剛纔的話你可不能多說,要是我真不着調地與孩子吃起醋來,屆時生完孩子後跑了,你六哥追究起來,怪你在我面前亂嚼舌根就不好了。”
五公主心頭一怒,厲聲道:“納蘭初,你竟然想要挑撥我和六哥的感情!虧我還來陪你解悶,真是狼心狗肺。”
納蘭初端起一杯茶給五公主,輕笑道:“五妹別惱,我什麼時候說過挑撥你和你六哥的感情,你六哥是什麼人你也知道,他對你的兄妹之情會輕易被人挑撥?”
五公主仔細一想,也是,六哥從來對她好就是對她好,從不會聽枕邊風,心下鬆了口氣的同時,又發覺自己衝動了些,忙接過納蘭初手中的茶,給她道歉。
納蘭初輕笑,“五妹的性子需得改改,我雖與你不對盤,卻不會害你,然而外人就不一定了,你被貴妃保護得很好,但並意味着你永遠被貴妃保護,有些時候,貴妃護你有心無力。”
五公主低下了頭,納蘭好處說的這些她明白,都是對她好的話,六哥也曾說過。然而她對納蘭初的成見不是一朝一夕,此時納蘭初說教,她心頭很是不願聽。
她道:“多謝六嫂提醒。本公主記下了。”
納蘭初笑而不語,看五公主這樣兒,是否真記下了還不知道。
不過這也不管她毛事!
閒來無聊,納蘭初想去逛御花園,五公主本想說最近形勢緊,想讓她少出去走動,但又想明帝既需要納蘭初威脅,便不會傷她,而除了來自明帝的傷害母妃都能解決,因此便也同意。
甚至,五公主還一起陪同。
冬天快來了,御花園的花枝調零得差不多,枯黃的落葉飄了滿地,御花園中也有開得正好的花朵,但數量極少。
整個看去,並無賞花的興致,只有由心而生出的落敗的壓抑。
納蘭初輕輕嘆道:“御花園也沒什麼可逛的。”
五公主道:“本來就沒什麼可逛的,不說現在,即便花開時節也沒什麼可逛,有時候所謂賞花,不過是接着賞花來達到某種目的,比如……”
說到這裡,五公主臉上微紅,納蘭初追問:“比如什麼?”
五公主紅着臉道:“比如相男女親事。”
納蘭初“喔”了一聲,藉口賞花實則相親,上次謙貴妃爲孟玥選繼妃不正是搞這個小動作。
見五公主談及男女之親臉紅的厲害,一時間,納蘭初也生了逗弄之心,她輕聲問道:“貴妃可爲五公主相中了夫君?”
五公主已年滿十五,按照這個時代的早婚,她也應當快嫁了吧!
五公主惱怒納蘭初一聲,臉上卻是更紅,微微點頭道:“嗯。”
“誰呀?”
納蘭初很有興致,估摸着因爲自己和五公主的關係不是很好,這件事情孟玥也沒告訴她。
“齊國公的世子,母妃說他英武不凡,年少有爲,房內又沒有通房妾室,家風也正,歷代齊國公都無寵妾滅妻之史,母妃說若我嫁他定是幸福。且齊國公府是京城大族,族中人都在京城,我嫁她後也會留在京城,這樣與母妃哥哥相見方便。”
按照五公主的描述,齊國公世子應是這個時代的上上之選了。
五公主能得如此男子,不知道賢王和她家玥玥廢了多大的功夫。
納蘭初想起了自己和孟玥的小家,想必之下,不禁癟嘴。
齊國公世子房內沒有通房妾室,然而謙貴妃卻給孟玥送通房妾室,這就是女兒和媳婦的區別。
京中多數富貴子弟踏上紈絝之路時,五公主能得英武不凡年少有爲的齊國公世子,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納蘭初先是恭喜祝福一番,又問:“婚期定了?”
五公主的臉更紅,“嗯,就在下月初。”
下月初,不就離現在只有差不多十天了麼?
納蘭初突然有些惱孟玥不和她說這件事情了,怎麼說五公主出嫁,她得準備賀禮啊什麼的,雖說孟玥也會準備,然而納蘭初卻想表示自己的真心。
冬天降至,靖安京城處的地理位置有些不好,有時候的冷風會如針刺進骨頭裡一般,納蘭初穿得雖不少,卻也不多,此時她有些冷,兩手抱臂以緩解冷意。
五公主見她這樣,便道:“母妃宮殿離這裡有些路程,你經得起寒我侄女卻經不起,這樣吧,我的宮殿就在前不遠處,六嫂隨我去坐坐?”
納蘭初道了謝,兩人便往五公主宮殿走去,途中卻撞上一男子。
納蘭初的臉色瞬間變了,只見男子風度翩翩地朝兩人行禮道:“見過榮惠公主,見過恪王妃。”
榮惠是五公主的封號,與齊國公世子定下婚期後纔有的。
五公主皺眉想了想,疑惑道:“你是……”
納蘭初想說,這位就是幾個月前陷害你母妃與你六哥的莫邸身邊的徒弟陸舒。然而五公主面前,這話她卻不好說出,否則五公主看她知道得這麼清楚,便以爲她與陸舒有一腿。好不容易包子身世風波過去,她可不想肚子裡的這個也來場血親懷疑。
納蘭初沉默不說話,陸舒含笑瞥了眼她,得體回五公主道:“回榮惠公主的話,在下陸舒。”
五公主不認識,也沒再管,就要拉納蘭初離開,不想陸舒卻道出一句,“榮惠公主,陛下聖駕就在前面,齊國公世子也在。今日陛下對公主與世子的天作之合生了興致,便有意爲二人賜婚,陛下的意思,想親自見見公主與世子。”
五公主與齊國公世子的婚約也知道明帝暗許,並未賜婚,如今聽陸舒之話,五公主雖不知明帝是否有賜婚之意,然而不管如何,明帝要見她,她都不能怠慢。
五公主道:“六嫂,那我先去了。”帝王難測,納蘭初有六哥孩子,她儘量少讓納蘭初與父皇相見。
納蘭初還能說什麼,明知陸舒有意支開五公主,卻也只能點頭道:“五妹放心先去。”
五公主走後,陸舒的真實面貌便顯示出來了。
陸舒朝她搖手示意,“初兒,亭中請!”
“亭裡冷,我有孩子吹不得冷風。”納蘭初直接道。
她確實不能吹冷風,然而陸舒面上神情卻一點不變,右手還是請的姿勢,納蘭初無法,咬牙走上涼亭。
兩人坐下,陸舒看了看她的肚子,沉聲道:“幾個月了。”
“快三個月。”
“三個月,那就是還沒去江南便有的孩子,若那時我與你成婚,這孩子便會誤成我的孩子。”陸舒面上陰沉。
納蘭初冷笑,“幸好你沒做成這個冤枉父親,也幸好我逃離了你,你就是一個惡魔,我避你不及,此生的願望就是永遠逃離你,你行行好,別再來打擾我和玥的生活。”
陸舒的臉上更沉,似乎有種殺人的狂怒在他眼中將要噴出。又聽納蘭初道:“這就受不了了,我告訴你,與我在一起你只會更氣,你還要防着我時刻來殺你。”
陸舒定定地看着她的臉,眼中攪動複雜的波譎雲詭,卻在下一刻倏地一笑,“初兒,我不會放你。”
納蘭初心裡罵了他無數遍賤人。
陸舒像是自顧自地說道:“以前,你最喜歡我,恪王纔是你的惡魔,如今物是人非,你是在懲罰我那時的糊塗麼?”
“放屁,我和你有什麼以前。”納蘭初罵道。
“浮心的事情,你都不記得了,呵呵!”陸舒連連苦笑,“你都不記得了。”
記得個屁,什麼浮心,根本就沒這個人,或許說,陸舒將對浮心的感情加註在她身上。納蘭初是這樣想的。
亭中的兩人,一人臉上又是懊惱又是沉痛,另一人則嘴上全是髒話。
明帝那邊的事情很快解決,不多時,五公主便回到納蘭初身邊。
五公主來了,陸舒便不得不走。
納蘭初暗暗鬆口氣,終於解脫了。
五公主訝道:“六嫂,你怎麼坐在這兒,冷風怪大的,趕緊去我殿中暖和下身子。”
“嗯,好。”
兩人至五公主殿時,納蘭初已經覺得身子有些不適,五公主有些驚嚇,忙去請太醫。
太醫看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道孩子頑皮,乃正常現象。
這樣的情況,倒是令納蘭初心頭有些慌,但太醫來時身子早已沒了不適,或許真如太醫所說只是正常。
五公主擔憂得緊,納蘭初笑道:“五妹不用擔憂,我和你侄女沒事。對了,父皇可是賜婚公主與齊國公世子了?”
“婚倒是賜了,不過此次是齊國公世子第一次瞧見我,他似乎並不高興。”礙於男女之防,謙貴妃曾讓五公主偷偷看過齊國公世子,然而齊國公世子卻沒見過五公主。
五公主面上有着未嫁少女的忐忑,羞紅的臉上帶着濃濃的憂慮之色,低聲說道:“這件婚事是齊國公與母妃三哥六哥商量的,齊國公世子並未參與,他……會不會不喜歡我?”
其實,納蘭初倒是覺得,此事多半是五公主的一廂情願,小說裡都是這麼寫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雖真正成婚的兩個人來說,不是女子不願便是男子不願,兩廂情願的還真是少。
還有現實中的例子,聽孟玥說,賢王與賢王妃當年就不是兩廂情願,賢王妃暗戀賢王,賢王卻不喜她。
還有孟玥,若不是孟玥爲娶自己做了頑強的鬥爭,想必孟玥定會娶張晚晴,而對於自己和孟玥來說,當時因爲誤會什麼的,自己不也不喜歡孟玥。
所以啊,五公主與齊國公世子的事情在納蘭初眼中看來,納蘭初覺得齊國公世子不願。
不過就算不願,五公主身爲金枝玉葉,上有皇室相護,下面母妃哥哥們都不是軟柿子,即便齊國公世子不願,但也不敢對她這個嫡妻不好。
只要謙貴妃與賢王孟玥不倒,五公主的好日子不會少。
她輕輕握上五公主的手,低聲笑道:“五妹別怕,嫁過去對齊國公世子好,好好相夫教子。不過你嫁過去就是人家的媳婦了,凡事不能使小性子,你母妃哥哥們能幫你一時,幫不了你一世,能不能得到齊國公世子的愛與齊國公府的地位,便看你自己的了。”
“你說的這些我都懂,可是我怕……”五公主低聲道。
納蘭初輕輕一笑,“怕什麼?你金枝玉葉,皇家公主嫁過去齊國公府一家只能將你供着,你不惹事便是她們祖上燒高香了,還怕她們找你茬?你放心,齊國公府能做到靖安頂級世家,眼皮子便不會這麼薄,找你茬,她們敢麼?”
五公主頓了頓道:“六嫂你說的不錯,她們並不敢找我茬。然而,公主的身份能給我帶來優勢,卻也能給我帶來弊處,而我要的並不只齊國公府的尊嚴,我還想要他的愛,他那麼美好……”說道這裡,五公主滿臉羞紅的低下了頭。
納蘭初不由得多這位養尊處優的公主多看幾眼了。
她要的並不止如此?也是,謙貴妃的親女,孟玥的妹妹,豈會如一般未嫁少女那般眼皮子薄?
金枝玉葉代表皇權,嫁了人便能輕而易舉的受到駙馬的敬,但這愛,卻往往很難得到。
齊國公世子是未來齊國公的繼承人,從小便是當接班人培養的,所得資源必屬上等。優越的地位處慣了,然而將來的妻子卻是皇家公主,地位比他更優越,這會怎樣……
不管五公主有多麼溫柔賢惠,在齊國公世子的心裡,都會存有芥蒂吧!
以前這些事情五公主也想過,但在謙貴妃的安慰之下,便也覺得沒什麼。
然而今日一見齊國公世子淡着的臉色,心中便升起前所未有的警惕。
少女的臉滿是憂色,不知如何是好。
納蘭初問道:“你想退婚麼?”
五公主詫異至極,“爲何要退,退了不就白白將這等好男兒讓給別人了,且本公主又沒做錯什麼,憑什麼要退?”
納蘭初笑着點頭,“不錯,五妹還不傻。”
五公主疑狐得看着她,似乎猜測她說退婚之事有何居心。
“別這麼看着我,雖說我們不和,但好歹也是一家人,我還能害你不成。”納蘭初笑道:“我是看你心思純,擔憂你被有心人誆去退婚。不過現在看你,你還不笨。”
五公主緩和了臉色。
納蘭初安慰道:“其實我倒是覺得,齊國公府的事情你不用擔心,你母妃是什麼人,這些事情她能想不到?想到了卻還讓你嫁他,那定是說明齊國公世子是你最好的選擇。即便你真得不到他的心,但你嫁去的日子也不會差,現在擔心有什麼用,未來現在不知,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五公主想想也是,便不再提此事,歡歡喜喜地期待十天後的出嫁。
臨近中午,該放學了,納蘭初琢磨着左右無事,要不要親自去接包子放學。
五公主及時阻止,“風還不小,你不便去,昊兒我讓人接到我宮裡來,還有你也不便回母妃宮中,午膳便在我宮裡用。”
納蘭初笑道:“五妹這個樣子越來越像當家主母了。”
五公主好不容易緩過來的臉又紅了起來,嗔怪道:“六嫂要再戲弄本公主,本公主便不給你飯吃。”
“好啊,我不吃,不過你侄女要吃,你捨得不給?”
五公主狠狠跺幾下腳,忙走出宮殿去吩咐宮女了。
因納蘭初在宮中住下,孟天昊也因此沒回去,一連幾天都在宮中陪她。
三婢都隨納蘭初進了宮,只是今天出來沒跟着一起。孟玥的消息仍是源源不斷地傳到納蘭初耳中,每次睡覺之前聽一遍,確定他安好後才能入眠。
孟天昊很快就被接來,小傢伙歡喜地撲倒納蘭初懷裡,五公主卻微變了臉色,急忙道:“昊兒輕點,當心你妹妹。”
孟天昊有些無措,納蘭初笑道:“沒事,孩子頑強的緊!也喜歡着哥哥呢!”
孟天昊隨即附和:“是啊,妹妹可喜歡昊兒了。”
看着納蘭初與孩子們的相處,五公主不知不覺幻想自己和孩子們的相處。六哥那麼喜歡納蘭初的孩子,自己的他會不會也很喜歡她的孩子?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還是照常過,有時候賢王妃會來看望納蘭初,兩人話嘮了好一陣。
納蘭初知賢王妃的來意中帶有安慰,畢竟發生了將軍府的事情,納蘭初感動在心,又問賢王妃家中可好。
賢王妃淡了臉色,“還好,他這幾日說什麼忙,竟將沫兒送回我院子,害沫兒以爲父王不喜,躲房裡哭了好一陣。”
“三哥沒給沫兒解釋?”
“他解釋什麼,就直接將沫兒送回來,我一夜未眠守在沫兒牀邊,然我的解釋沫兒又不聽,次日一早眼睛腫的像核桃,還在尚書學請了假。”賢王氣怒道。
納蘭初雖有幾分覺得賢王過分,然而心頭卻感覺賢王並不是這個意思,賢王妃對賢王的偏見太深,誤會什麼的不是沒有可能。
“許是三哥這幾天忙,無暇照顧沫兒?”納蘭初試着說道。
賢王妃直接罵道:“他有什麼可忙的,忙着搞妾室?忙着尋花問柳?”
這可不一定,她家玥玥這段時間忙,賢王定也不輕鬆。納蘭初不便爲賢王說話,只說道:“或許三哥想借這件事情讓三嫂安慰沫兒,促進你們關係。”
“得了吧,他有這麼好心。”
納蘭初不說話了,再說下去難免讓賢王妃以爲自己偏袒賢王,爲賢王傷了與賢王妃的和氣倒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