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兒,納蘭初頓住腳步。
側目而望,因她方纔使了全力,他的眼睛覆上了一層黑色。
既能叫出她的名字,且還叫得這般深情,看來,此男與原主的關係非同小可,恐怕多半還是原主的孽緣。
若此男與原主真有一腿,此刻她就這麼走了,惹他惱羞成怒,破罐子亂摔之下,將他和原主的事情抖出去,恐怕對自己不妙。
想到自己還不知道這男子的身份,納蘭初思襯間,斥白廂道:“白廂,誰教你沒了規矩,見人卻不行禮?”
白廂愣了一愣,忙朝向柳長青福身道:“奴婢見過柳二公子。”
原來這位便是前日裡,白水明月口中的柳公子。
上次聽白水說他遭受驅逐,不知他是怎麼回來的。
瞧他的長相,也確實有引閨中女子爲之瘋狂的資本。
不過,如今的她不是原主,她不會和他舊情復燃,更不會和他私奔。納蘭初皺眉道:“柳公子這是說得什麼話,路本是世人都可走的,本妃走本妃的路,怎麼就是躲你了?”
“本妃?”柳長青不住細細咀嚼這兩個字,眼底那絲狂熱漸漸暗了下去,頗有幾分悲苦淒涼之色。
而後,柳長青盯着納蘭初的眼睛,責道:“你在我面前,竟自稱本妃?是不是恪王給你的榮華富貴迷了你的眼,讓你忘了我們的曾經?”
柳公子話中的意思,倒是和白水明月所透露出的信息吻合。
說實話,柳公子的遭遇,納蘭初也挺同情的。他與原主相愛一場,被孟玥橫刀奪愛不說,還遭受家族驅逐。好不容易留了命回京,卻不料他愛的原主已經去了天堂,而他眼見的愛人,是換了芯兒的。
納蘭初微微低頭,不知該如何回他。
柳長青繼續道:“初兒,沒有我的日子,你過得如何?”
原主過的日子她不知道,但納蘭初想說,沒有他,自己和孟玥的日子倒是過得挺好的。
此話有些打擊人,納蘭初閉口。
“我等了四年,終於等到了今日,當年你說願執我的手,同你一起老,如今,你可還願意跟我走?”
納蘭初很想沒心沒肺地說,她不願意。
當年是當年,如今是如今,什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都是鬼話,夫妻百年才修得共枕,不也難逃七年之癢?
人心一變再變,哪能攜手老去?
有道是得意盡歡、失意無歡盡,趁着兩人有情之時,不浪費春光纔是。
“呵,是我自欺欺人了,當年之事,怎能同如今相提並論?”柳長青自嘲道。
這話是什麼意思,怎的像是能聽到她的心聲一般。
納蘭初一驚,她可是什麼話都沒說,他說的話可都是他自由發揮的呀。
再聽柳公子自由發揮,“當年,若不是恪王,我倆早已遠走高飛。罷,我今日來,也不是爲了提這些事情的。初兒,無論我做什麼,都不會害你。”
這話說得,好似他還幹了,或是將要幹些什麼見不得人之類的事情。
說得這麼癡情,納蘭初擡眼,看着他的眼睛,定定道:“我有孩子了。”
聽他說話,似乎還存了糾纏她的心思。
但她的心已給了孟玥,再分不出多的情給他,拒絕,終究避免不了。
遲來的拒絕傷害太大,倒不如早早讓他明白他們之間不會有可能。
柳長青的眼,漸漸晦暗不明,“只爲了孩子,你便甘願留在恪王身邊?”
這……
納蘭初有些無語,這話她可沒說,只從一句‘我有孩子了’便能推測出她不是心甘情願留在孟玥身邊,看來柳公子的腦洞也不小。
雖然,他的腦洞致使他會錯意了。
爲了不讓他誤解,納蘭初還得將話說清楚,“我並沒有說我不愛孟玥。”
柳長青面色微微發白,白廂的身子震了震。
“對於孟玥,的確,以前我是存了不願之心,然而如今,我卻甘願留在他身邊。”
納蘭初說完,柳長青的臉色在再次白了白。
納蘭初明白,話雖殘忍,但不說對他更殘忍,“方纔我的意思是,便是我不再愛孟玥,我和你也沒有可能。我有了孩子,孩子的父親不是你,我們自然沒有可能。”
雖然,便是真不愛孟玥,納蘭初不介意尋第二春,然而,她之所以會這麼對柳公子說,是因爲她對這幅皮囊以及這幅皮囊的性格沒有絲毫好感。
柳長青白着臉,不可置信納蘭初竟會這麼說。
曾經的山盟海誓,真就如同過眼雲煙一般,曇花一現麼。
他不相信。
那人分明告訴他,他的初兒一直都還愛他,在等他帶她脫離恪王。
柳長青看了她良久,神情空洞遠思,抿着脣,久久不發一語。卻在納蘭初以爲他快想明白了時,不防他道:“初兒,你如此說,定是受了恪王威脅。你是受了恪王威脅纔會拒我,對不對?”
額……
納蘭初面無表情道:“不對。”
柳長青的表情突然有些扭曲,望着納蘭初的眸子也越來越幽深。看着她,彷彿是在看一個不認識的人。
那眼神,有着太多的傷痛。
而他傷痛的來源,是因爲原主和她自己。
穿越而來,有人爲她痛苦,納蘭初沒有絲毫得意,她只覺得自己像一個罪人,此刻正承受罪惡的譴責。
她沒了話,柳長青也不語。壓抑的氣氛縈繞空中,納蘭初有些呼吸不過來。
她轉了身,接過白廂手中的、她方纔爲全摘花的藉口而摘下的花,徑直離去。
她的心,突然有些亂。
原本,在沒有見到柳公子之前,對於原主留下的孽緣,她可以暗自在心裡罵罵,發出事不關己的笑容。
然而,在柳公子出現在她眼簾時,她便知道,她再也沒了先前於此事兒的灑脫。
從白水明月的話、以及那日和孟玥聽戲時的場景,她以爲原主和柳長青真心相愛。
可若真有愛,那爲何她今日見到柳長青時,除了那絲熟悉感,再無其他?
而她見到陸舒時,心竟有痛意。
從這個方面說,若原主愛陸舒還說得過去,愛柳長青嘛,納蘭初覺得有些牽強。
然,從白水明月和孟玥的意思裡,卻都能得出原主愛柳長青的結論,甚至於,這愛還不淺。
是他們騙了她麼?
若說兩丫頭騙她還說得過去,但是孟玥……沒有一個男人願意承認心愛的女人愛上別人,所以,孟玥騙她的機率小得可憐。
那麼,這事兒就變得撲朔迷離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呢,此事難解,於她一個失憶之人更是如此。
納蘭初不再多想,此刻,她只想回到孟玥身邊,聽孟玥說說話,以此穩穩處在她無法把握得環境中、悄悄升起的那顆不安的心。
至謙貴妃殿時,遠見孟玥正與賢王談笑,她定了定心,走到孟玥身邊。
孟玥擡眼,輕輕握住她的手。
不知是錯覺還是怎的,納蘭初覺得,孟玥的眸,多了幾分輕快。
“回來了?”
“嗯,回來了。”納蘭初有着平常小夫妻問候的感覺,很是舒心,“我爲母妃祈福,去御花園裡摘了幾枝花。”
孟玥微怔,“去那裡,可遇上了什麼人?”
孟玥認爲原主和柳公子相愛,那麼柳公子就是他的情敵。
和他說自己碰上了情敵,納蘭初有些不願,但身處於皇權中心,一着不慎便會粉身碎骨,想到柳公子說的那句‘無論我做什麼,都不會害你’,不定柳公子還真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納蘭初不隱瞞,道:“碰上了柳……”
真是失敗,竟還不知那柳公子的名字。納蘭初只得按照白廂對柳公子的稱呼道:“碰上了柳二公子。”
話落,賢王戲笑般地看向孟玥,眼神裡交匯着兩人能懂的意味。
孟玥不理他,只問納蘭初:“你們說了話?”
納蘭初“嗯”了一聲,他們確實說了話。
“說了什麼話?”
這個,這個,把話裡的內容告訴孟玥真的好嗎?
柳公子的遭遇,不說是孟玥一手造成的,但至少,孟玥出了不少力。孟玥本就不放過柳公子,若是將今日柳公子的話告訴孟玥,不知道在孟玥的再次截殺柳公子的情況下,柳公子還有沒有命出皇宮。
納蘭初有些糾結,是告訴孟玥呢,還是不告訴?
但見孟玥一臉關切地看着她,她突然有些覺得,孟玥此問,並非是爲查她的崗,像是隻關心她而已。
告訴孟玥,她不能保證孟玥不對柳公子下狠手。
不告訴孟玥,她怕傷了孟玥的心,畢竟,人家是在關心她。且她若還防着,倒顯得有些不地道。
尋思一番,納蘭初決定,待她將那話添加些水分後,再告訴孟玥。
如此,竟能保柳公子,又能應付孟玥。
但無論怎樣,她和孟玥夫妻倆的事情,憑什麼讓賢王這個電燈泡來瞧笑話?
得需要先把這電燈泡打發了纔好,又想起那日賢王妃讓她幫忙說的話。
納蘭初道:“三哥,不知三嫂去了何處?”
賢王一愣,收回興致,皺眉道:“沒和你一起?”
納蘭初搖頭。瞧見賢王愈來愈緊皺地眉頭,納蘭初倏地恍然,似乎無意中說了句,“應該去接沫兒了吧,沫兒養在母妃身邊,三嫂平日裡見得不多,此刻三嫂想念孩子,特意去接也在情理之中。”
納蘭初照着當時賢王妃的囑咐說完,卻不料賢王面色一變,即刻起身,離了位置,衝出謙貴妃宮門。
這是什麼情況?她不過如此說了一句,爲何賢王這麼大的反應?
納蘭初不解,向孟玥取經,“我的話犯了忌諱?”
孟玥輕輕搖頭,“無事。”然而,握着她的手卻是緊了緊,眉眼沉了下來。
他望着賢王離去的方向,半晌,回了神,柔聲道:“初兒,你與柳長青說了什麼話?”
納蘭初“喔”了一聲。
回憶了下當時的對話,準備好了腹稿,便開始了自己的胡扯之始。
“他說,他等了四年,是他自欺欺人了,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當年的事情不能和現在的事情相提並論。嗯……他還說,他今日來不是和我說這些話的,不論他做什麼,都不會傷害我。”
這麼說話,明顯表現了柳公子對她納蘭初放棄了心思,孟玥,應當也不會爲這句話,專門尋柳長青不是了吧。
“他這麼說?”孟玥似乎將信將疑。
納蘭初點頭,一眼不眨道:“嗯。”
“你確定?”
“確定以及肯定。”
孟玥倏地冷了眸子,“他沒跟你提曾經?沒跟你提本王橫刀奪愛拆散你們?沒讓你跟他走?”
額……都說了。
然而,納蘭初卻低聲道:“沒有,這些話,豈是他能說的?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說,玥,你多慮了。”
“是嗎?”
納蘭初忙道:“是的是的。”
孟玥冷冷地看着她,許久不語,本欲打持久戰的納蘭初先底氣不足了。
孟玥似乎是真生氣了,看來,她還得先服個軟。
納蘭初有些鬱悶,爲何人家情侶吵架,服軟的是男人,而到了她,卻是她服軟呢。
罷,左右此事也是她的錯,是她隱瞞在先,孟玥生了氣,她應當哄哄。
於是,她伸出手指頭輕輕扯了扯孟玥的衣袖,以曖昧至極的姿勢貼上她耳,輕輕說道:“玥,別惱我了。”
孟玥將頭側向一邊。
還不領情了,納蘭初笑笑,將頭移向他的另一邊,“玥……”
語音抑揚頓挫,延長至常人幾句話的時間……
然而,孟玥卻仍不說話。
納蘭初有些苦惱,女生殺手鐗之撒嬌竟也沒了用!
想到在亭中,賢王對賢王妃暗中做的事情。納蘭初暗暗一笑,亭間日光正好,暖而不燥,她既做不成她想和孟玥做的事情,那便讓她也嚐嚐手上的感覺吧。
此感覺妙不可言,孟玥一男人,孩子都有了,那方面肯定沒問題。
且他血氣方剛的,說不定被她這麼弄弄,便不生氣了呢。
納蘭初想着想着,毫無前兆的坐在了孟玥腿上。
孟玥一愣,怒眼更甚,伸在空中、欲要推開她的手停了下來,不做拒絕之舉,只將頭扭到一邊。
納蘭初有些得意,呵呵,瞧孟玥這樣兒,許是挺喜歡她靠近他親近他的,若不然,他爲何不推她下去?
納蘭初慢慢將手伸到他下身,卻在下一時刻,猛地收回來。
額,有些緊張。
納蘭初穩了穩心緒,而後,一鼓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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