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走了近路,也花了足足一個小時纔到了市區,幸好披着周裕深拿的外套,不然非得給吹感冒不可,這些年林奈最怕的就是生病,住院打針,簡直是天降橫禍。那小夥把她送到小區門口,才下車電話就響起來。
是夏爾。在電話那頭喊道:“林奈你在哪呢,我剛剛去找你,看你家門口有幾個人老在那不走是怎麼回事?”
林奈已經邁進小區門口,聞言把腳縮回來,退到圍牆邊上,緊張的問道:“不是跟你說叫你別來找我嗎?那些人還沒走?”
“你以爲我想來,還不是你兒子說他的拼圖沒帶,鬧了我一晚上。你不會欠高利貸了吧?”夏爾一向對她很警惕,“還是惹上什麼人了?”
林奈支支吾吾:“我也不清楚那是什麼人。我明天要出差,現在抽不開身,你能不能明天早上去我家幫我拿下我的行李給我送來?”謊話張口就來,心想着那些人守一晚上,大清早的應該不會在了吧。
夏爾在電話那頭想了想,抱怨道:“就你麻煩。”
“你可千萬別帶周沐祺,一個人哈。拜託拜託了。”林奈好言好語,總算哄得夏爾掛了電話。
很少有人知道林奈和夏爾是同父異母的姐妹,當年知情的幾個老鄰居,都早搬了,事過境遷。夏爾一直不喜歡林奈,大概就連林奈那早死的父親也沒想過,林奈和夏爾能平靜的相處了這麼三年。
幸好知道要出差,她提前把東西都收拾好了。看了看錢包裡只剩下幾百塊,就在小區外邊找了個小旅館對付了一晚。
大清早趕到公司,交接完手頭的工作就有點無所事事了。機票是下午的,林奈一整天都在愣神,緊緊抓着。
夏爾也很早就把行李給她送來了,林奈一再囑咐:“如果有人打聽這孩子,你就說是你鄉下親戚家寄養在這的。還有,千萬別說認識我。他至少得呆一個月,中途如果有意外,我會再通知你的……”
夏爾打斷她:“知道了知道,聽了三四年,就差沒把你兒子的戶口上在我家了。”
林奈問道:“他聽話不?”
夏爾點點頭。
林奈想起送周沐祺出門的那天,她是少有的用哄小孩的口氣說,“等我出差回來有錢了,你就可以天天上學,不用關在屋子裡了。”
大概是想到可以上學,又有人陪,周沐祺歪着小腦袋想了想,一會喜一會憂,小心臟終於傾向了夏爾。他小心翼翼的說:“那你可千萬惹小姨生氣了,不然她又趕我們回來。”
林奈站起身說:“你自個哄她去,我不住那。”
其實周沐祺還是挺開心的,把自己少得可憐的幾件玩具和故事書都裝在書包裡。在出門之前還很有良心的問林奈會不會去看他。
奇怪的是,到了臨上飛機,周裕深都沒找來,甚至電話都沒有打一個。難不成真的就這樣放過她了?
林奈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這平靜後面還有狂風暴雨。
林奈安慰自己,先借着工作去外面躲一陣,說不定回來的時候周裕深的事情就已經過去了,萬一不行,大不了回來就把孩子交出去,反正周沐祺一直就是個拖油瓶,拖的她這把年紀了還沒人敢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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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入秋更早一點,天氣乾燥,沙塵也多。車站門口的大紅色橫幅和氣球,喜氣洋洋的在沙塵裡飄着。
周裕深在這個小鎮的車站足足站了大半個小時,神色莫測的望着那一道橫幅上中央的四個字,盛英集團。
過了一會,廣場上來了個本地的年輕姑娘,孤零零的舉着個牌子。周裕深的目光從橫幅挪到那個牌子上,那上邊歪歪扭扭的寫着林奶兩個字。
林——奶——
周裕深被這兩個字深深的愉悅了,愉悅得被那黑黝黝的姑娘狠狠瞪了一眼。他扶了扶帽檐當做沒看見。
這時一輛大巴晃晃悠悠的開過來,車尾拖着長長的黑煙。年輕姑娘舉着牌子跟百米衝刺似的衝上前,聲勢浩大的喊道:“林奶、林奶!”
其實下車的攏共也就林奈一個人而已。
姑娘一手護着林奈,一副生怕別人搶了顧客的架勢,一邊自我介紹道:“林奶,我是阿花,是旅館安排來接攝影師的。你是攝影師對吧,真厲害!”
林奈的名字被很多人寫錯過,但寫成奶字,還是頭一遭。她想了想,還是糾正了一下:“你還是叫我姐吧。”
阿花倒很不好意思,邊幫她拿東西,邊抱怨:“最近鎮上來了好些莫名其妙的人,就剛剛那男的,望着天望了半天,一扭頭還衝我奸笑,怕是腦袋被驢踢了。咦,人呢,剛剛還在呢……”
周裕深側身隱在牆後,臉黑幾了分,朝那邊望一眼,陡然發現順阿花手勢望過來的林奈頓住腳步,猛地追了過來。
他藏身的地方是個死角,出路沒有,野貓倒是有一條,警惕的望着他。好多年沒翻過圍牆,周裕深才翻過去一落地,牆這邊就響起一聲呼痛聲,驚的那黑貓嘶叫幾聲,也隨着躍了過來。
“林姐,那人穿的跟民工似的,可能就一瘋子,有什麼好追的,看我提這麼多行李,哎呀,這是怎麼了,摔着了?”阿花的忽大忽小的嗓門簡直跟現場播報似的。
“崴着腳了。”林奈隱忍的聲音。
兩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弱,大概是走遠了。
周裕深回頭見早等在路邊的石霖目不轉睛望着自己,沒好氣的說:“沒看過人翻圍牆嗎?”
“見過,”石霖沒什麼表情,“沒見過腦袋被驢踢了的人,還能翻圍牆。”
周裕深壓了壓帽檐,陰森森的斜眼望過來。
石霖不怕他,打開車門,一邊說:“還是要稍作安排,讓宋文意能知道真相。只怕到時候他念及骨肉血親,知道真相也不一定就會對付秦家人。”
周裕深幽幽道:“像這種家族,哪裡有什麼骨肉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