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奈氣的幾乎要笑出來:“你不想傷害她?那你對我的承諾又算什麼?周裕深,你不要這麼虛僞。當初代孕的時候,你又何必繞那麼多彎子,又是找跟她像的,又找血型一樣的,你直接孕育一個你跟她的孩子不就行了?將來她把所有感情都付出給孩子,再發現這孩子根本不是她的,那不是更殘忍?”
周裕深目光閃動,掀動嘴脣,似乎想說什麼,卻沒有開口。
“還是說,你壓根就沒想過以後要揭穿這件事?你想讓我跟秦子瑛,在一個屋檐底下,作爲一個第三者,一個代孕母,以保姆的身份跟她和平共處?”林奈緊盯着他,句句相逼。
周裕深被她那受傷的神態弄的很煩躁,他捏了捏眉心,無奈的說:“林奈,你我跟秦子瑛本來就是形婚,她過她的,我過我的,你何必故意說這種話來曲解我?”
“你對她的愧疚,憑什麼要讓我犧牲來彌補?我一想到秦子瑛竟然讓小沐叫她跟她的女人媽媽,我就覺得心裡堵的慌!”
周裕深握住她消瘦的肩:“林奈,你給我點時間,我會處理好。”
又是時間,林奈冷笑一聲,擡手擋開他的雙臂,身體側到一邊,擺出拒絕再交流的姿態。
“如果你一定要逼我?”他神色冷下來,“我不保證會做出什麼。”
林奈不理他,周裕深的手機響起來,是秦子瑛。
他接起來,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林奈聽着他那刻意緩和的語氣,心裡更是不好受。她在那站了一會,周裕深一直沒有再進來,接着,傳來車子啓動的聲音。
她側過頭,往外看了一眼。周裕深的車子一閃而過,而小沐抱着一隻皮球,正站在外面的院子裡,透過落地窗看着她。
林奈朝孩子走去,孩子很敏感,小心的問道:“你跟爸爸吵架了嗎?”
“沒有,我跟爸爸,在談一些事情。”林奈勉強笑了笑,“去玩吧。”
小沐抱着皮球走到草地中央,扔出去,又慢慢走過去撿。家政阿姨也在那,陪着他玩了一會。林奈遠遠的站着,看他精神還是不太好,便招呼他過來,蹲下身,替他拍了拍手上的草屑,卻發現他手心裡不知什麼時候起了一些小水泡。林奈皺眉翻看着。
“來,張開嘴給媽媽看看。”
嘴裡也有一些要起泡的跡象。又摸了摸他的額頭,那驚人的熱度讓她心裡一慌。
這是手足口病,可大可小她將小沐攔腰抱起,在櫥櫃裡找到溫度計,給他量了量體溫,已經39度4了。
她抱起孩子,一邊換鞋,一邊給周裕深撥電話,她指尖發顫,解鎖解了好幾次。
周裕深卻直接掛斷了她的電話。
林奈心中一涼,周裕深住的別墅區,不太好打車,她一時想不起該找誰,只抱着小沐一邊往外走,一邊不停的撥打着周裕深的號碼。
她連走帶跑到了小區門口,站在路邊,電話裡是漫長而又規律的嘟嘟聲,外面起了很大的風,行道樹兩邊的樟樹葉紛紛下墜,飄的漫天漫地。
林奈跑出很遠,也沒有看到有來往的車輛,她只好隔一會給周裕深撥一個電話。
走出裡別墅區一兩公里的地方,周裕深終於接起她的電話,語氣冷淡:“什麼事?”
“你快回來……”林奈的腔調因爲緊張,帶着她自己也意識不到的微微的哭腔。
可她話沒說完,後面開來一輛出租車,林奈心中一喜,立即揮手招車,人也連帶着朝那個方向跑去。
她一手抱着孩子,只能用拿手機的那手揮手,結果她太用力,手機都給甩了出去,出租車剛剛好開過來,見着飛過來的手機,踩了個急剎車。
司機伸出腦袋就罵,林奈顧不得那麼多,把孩子放在一側,快步走到路中央去撿那摔成幾塊的手機。
這時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後面一輛黑色越野車,像是失控似的,以非常快的速度朝前衝過去。
快步過去撿手機的林奈毫無所覺,她抱着周沐祺本走了這麼遠,加上精神緊張,本已是精疲力盡,突然招到出租車,人放鬆下來,腿腳有些發軟,俯身下去時,人突然朝前栽倒。
那輛越野車便挨着林奈的衣服擦身而過,直直的撞上路沿。
林奈嚇了一跳,慌忙撿起手機爬起來,那輛越野車又啓動了,但不知是不是撞的太狠,幾次都沒啓動起來。
小沐站在路邊,別嚇的哇的一聲哭出來。
孩子的哭聲將林奈從恐慌中拉回來,她迅速轉回去,抱起孩子,上了出租車:“師傅,去醫院!”
出租車司機似乎很替她打抱不平,要替她討個說法,林奈揉了揉擦傷的胳膊,說:“十分,我兒子在發燒呢,39度了。反正我也沒什麼事,您快開車吧。”
因爲小孩生病的緣故,出租車司機沒有再多說。一邊扭頭說:“那車車牌尾數你可得記着。”
林奈扭頭看了一眼那車,出租車司機已經一踩油門,車子衝了出去。
與此同時,剛剛接到秦子瑛正往餐廳開去的周裕深卻陡然踩了剎車,電話裡林奈戛然而止的帶着哭腔的聲音本就讓他心慌,而隨後的剎車聲和突然被掛斷的電話,更讓他有不好的預感。
他再撥過去,林奈的手機已經打不通了。
他聽着手機裡播報對方手機已關機的女聲,有些發怔。
秦子瑛扭頭問道:“怎麼了,誰的電話?”
“林奈,她好像……出了車禍……”周裕深十分猶疑。
秦子瑛臉色有些不自然:“怎麼會,車禍呢?”她猶疑的拿着手機,看了周裕深一眼,終於問道:“小沐你怎麼沒帶出來?”
“跟林奈在一起呢。”
秦子瑛在下一秒就驚叫起來,“跟她在一起,那孩子怎麼樣了?快過去看看。”
“我也不確定,只是聽到剎車聲,電話就掛斷了。”周裕深十分僵硬的扭頭看了秦子瑛一眼,孩子……她倒是十分關心孩子,可在秦子瑛提起孩子之前,他滿腦子都只有林奈。
“那肯定是出事了!”秦子瑛語調篤定,“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麼,開車啊!”
他踩下油門,把車子掉頭,他心慌意亂的想着,出來沒多久,家裡也沒別的車子,如果林奈出門出了事,應該就在別墅附近。
車子開出幾分鐘,秦子瑛突然提醒道:“要不還是直接去醫院吧?”
他覺得手有些握不住方向盤,喃喃道:“她要是等着我去救她呢?”莫名的,他想起被泥石流困住的那幾個雨夜。
“你真是急昏了頭,”秦子瑛顯得冷靜的多,“真出了事,就算肇事司機不管,別墅區附近也有保安,120總會有人打的。我們直接去醫院吧。”
待周裕深火急火燎的趕到醫院,護士站卻沒有打聽到有出車禍住院的。
周裕深又撥了一次林奈的電話,依舊是關機。因爲心裡憋着氣出的門,所以也他沒有叫人守着不讓她出來,如果她一氣之下出門,被左歸帶回去也是有可能的。
秦子瑛鬆了口氣:“嚇死我了,還以爲是小沐出事了”
兩人往醫院外頭走,剛剛走出門診部,周裕深的手機響了,是林奈。
她聲音淡淡的:“你打了我很多電話?”
“你在哪?”
“醫院,人民醫院,兒科,你過來一趟也好。”林奈說着掛斷電話。
把手機開機,屏幕已經裂的粉碎,但機子還不錯,沒有壞,還能開機。見有很多個未接來電的短信提示,她是捏着玻璃渣子給他回過去的。
她本不想見他,但那輛莫名其妙的車,她想想就後怕,一定要當面問問周裕深。
周裕深火急火燎的趕過去,看到小沐身上乾乾淨淨的躺在病牀上,頭上貼着退燒貼,正在打點滴,已經睡着了。
周裕深鬆了口氣。看到林奈在一旁用毛巾給他擦着手心腳心,便問道:“他怎麼了?”
林奈瞥了跟在他後頭的秦子瑛一眼,面無表情道:“手足口病。你在這看着他一下,我去交費,然後把血樣送去檢驗。”
林奈站起來往外走,周裕深注意到她手肘上的衣服都擦破了,便跟過去說:“我去吧,你怎麼受傷了,去包紮一下。”
林奈在門口停下來,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接着說:“那輛車,跟你有沒有關係?”
周裕深莫名其妙道:“什麼車?”
“剛剛我出別墅不久,差點被一輛黑色越野車給撞死。如果不是我運氣好,大概現在你看到的就是我的屍體了。能有個人專門在外邊候着,你以爲我會偷偷出門,但你沒想過我也會帶着孩子?你就不怕誤傷到孩子?”林奈語氣疏離,也很冷靜。
周裕深茫然又吃驚的表情也不像是裝的。
林奈想了想,左歸斷然不會對她下這種狠手,除了周裕深,還能有誰?
“車牌號呢?”周裕深問道。
林奈念出幾個數字,周裕深渾身一震,整個人都往後倒退了一步:“你確認沒看錯?”
“雖然那一帶離別墅區遠了些,沒有攝像頭。但是那會我剛好上招到一輛出租車,出租車上的行車記錄儀記錄的清清楚楚。”林奈說,“我只問你一句,是不是你?”
“不是我。”周裕深答的很肯定,“血樣還是你去送吧,我查、我查一查。”
林奈點點頭,轉身離去。
周裕深步履沉重,在門外邊坐了一會,才進入病房。
秦子瑛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已經給孩子拔了針,正彎腰去抱孩子,周裕深冷聲道:“把他放下!”
秦子瑛被他嚇了一跳,但仍然抱着孩子,說:“我要帶他轉院。手足口病可大可小,我不放心。”
“我再說一次,”周裕深語調深冷,“把孩子放下。”
秦子瑛這才放下孩子,別過頭說:“這是我的孩子,你知不知道我看着心裡多痛?”
周裕深看了她一眼,道:“阿瑛,你出國吧。我們離婚後,我會給把屬於你的盛英集團的股份折現給你,你在國外,可以活的更輕鬆。如果你想要孩子,在美國,也要容易的多。”
秦子瑛警惕起來,“周裕深,你答應過,不會跟我離婚!況且我們的協議寫的好好的,離婚後孩子的撫養權歸我!”
“我也一直想拖,拖到哪一天對你的傷害最小的時候,但是剛剛在車上,我一直想,如果林奈真的因爲一時之氣,出了車禍,我會怎麼樣。”周裕深緩緩說,“我們當年結婚的確有協議,一旦離婚,孩子的撫養權給你,但前提是你的那個女人的關係可以瞞住所有人。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和你爸爸的事情在網上曝光,對盛英集團會有怎樣的影響?”
“你還是愛上她了?”秦子瑛變得很狂躁,“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只要你動情,你就會有歪心思,我昨天明明已經說服她……”
周裕深蹙眉:“你跟她說什麼了?”
“反正她現在已經知道我是同性戀,我說的也不會信了。”秦子瑛冷笑,“我絕不會把孩子的撫養權給你,爸爸和三叔早就告誡我,讓我不要信你,周裕深,你太讓我失望了!秦家的律師團會幫我打贏官司。”
“秦家的律師團?”周裕深忽然笑了幾聲,“秦家有律師團嗎?盛英集團的律師團姓秦嗎?三年前我坐牢的時候,秦家的律師團做了什麼?他們不過是把一些莫須有的證據安排在我身上。他們連秦明泰的死,都恨不得栽贓在我身上!”
秦子瑛陰晴不定的望着周裕深,良久,才說:“難道三叔說的是真的?你、你的目的就是盛英集團?你跟我結婚根本就不懷好意!”
周裕深說:“你利用婚姻掩人耳目,我利用婚姻拿回本來屬於我自己的東西,我們彼此彼此。你三叔說的是真的,我跟秦明泰有仇,不共戴天的仇,我父親就是死在他手裡。所以我怎麼會讓我的孩子身上流着秦家人的血。周沐祺跟你沒關係。他是我跟林奈的孩子。當初用的,是林奈的卵子。”
秦子瑛臉色煞白,不敢置信的瞪着周裕深,她伸手指着他,指尖竟然無法保持平穩:“你、你騙我……”
“阿瑛,”周裕深望着她,“如果你今天不對林奈起殺心,我沒想過讓你知道這些。畢竟你是無辜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秦子瑛咬着嘴脣。
“我說什麼你心知肚明,剛剛我懷疑林奈出了車禍時,你語氣那樣篤定,我還以爲你是擔心孩子。”周裕深苦笑一聲,“我原以爲你心地是善良的,我不忍心傷害你。你好好想想,是離婚拿一筆錢出國,還是繼續耗下去。”
秦子瑛眼底盈出一些水汽,她呆呆的站了很久,才緩緩的往病房外走。
她是那樣的失魂落魄,以至於林奈就靠在門外的牆邊她也沒有發現。
周裕深按鈴叫護士過來重新給周沐祺打針,看着他小手上冒出的血珠十分心疼。護士囑咐了一句,別再碰針頭,就走了出去。
周裕深擡起頭才發現林奈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病牀另一側。
他低聲道:“對不起。我早應該處理好這件事。讓你受委屈了。”
“如果、如果我真的出了車禍,你會傷心?”林奈想着他對秦子瑛說的那些話,低頭問道。
周裕深站起來,走到林奈身邊,輕輕將她擁在懷裡,聲音低的幾乎聽不見:“林奈,別開這種玩笑。”
林奈深吸一口氣,慢慢擡手,環抱住他,輕輕靠在他胸口。
沒有人說話,似乎是在享受這一刻的寧靜。病房的寧靜,以及心的寧靜。
“媽媽……”小沐的聲音傳來。
林奈臉有些燥熱,鬆開周裕深,轉身說,“小沐醒了?”
周裕深也放開她,卻順勢捉住了她的手。兩人一齊在病牀邊坐下,看着孩子。
小沐說:“媽媽,左爺爺也在醫院嗎?”
林奈點點頭,扭頭看着周裕深說:“左歸也在這個醫院,等小沐吊完水,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見見他?”
周裕深微微笑了笑:“好,我們一家三口,去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