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她就可以像棋盤上的棄子,被他處理掉嗎?林奈在心裡冷哼一聲,周裕深,哪裡有這麼容易,事事盡如你盤算?
車廂里長時間的沉默,林奈無意識的盯着車頭的某一處。她在心裡發了狠,被周裕深拿捏在手心的憤慨,終於把過去所有對怨懟撐起來,無限膨大。
周裕深在旁邊重重的打了兩個噴嚏,車身一偏,差點撞上綠化帶,他立即轉動方向盤拉回來,林奈被嚇了一跳,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周裕深吸了吸鼻子,指揮林奈:“幫我找找還有沒有藥。”
藥片兩個字在腦子裡撞來撞去,她覺得後背一涼,訥訥道:“什麼?”
周裕深空出一隻手,指了指抽屜:“感冒藥。”
林奈這才清醒一點,扒開抽屜翻了下:“沒有了。”她心底忽然又有一點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脫口而出:“我下車去給你買點吧?”
周裕深看了看前方:“也行,我記得小區外邊就有個藥店。”
不多一會,車就到了周裕深的別墅所在的小區,雨又大起來。這棟別墅是林奈以前住過的。應該是周裕深的私人產業,秦家可能是不知道的。周裕深來的還算頻繁,但有時候夜裡又會出去,所以她也不知道他不是在這裡過夜。
林奈不知道周裕深帶她來這裡是順道,還是特意的。她管不了那麼多,一心想着去買感冒藥。她下車時候,周裕深囑咐她先等等,自己繞去後備箱拿了把傘遞給她,說:“這幾天有事情多,感冒了耽誤事。我去先把車停好。”
見林奈瞅着傘,他意有所指:“剛剛在警局拿回來的,正好派上用場。”
周裕深遞過來的傘,是林奈忘在警局的那把。她跟宋文意約見面的時候帶了傘,後面出去時心裡太亂,就忘記了。
她心裡有些慌,試探了一句:“宋文意給鬱絲絲請了律師,那律師不會讓你見她吧?”
周裕深似笑非笑瞅她一眼:“是啊,吃了個閉門羹。”
那周裕深大概不曉得她手裡有那包藥片,就算見了面,周裕深應該是用盡辦法逼她閉嘴。林奈定了定神,接過傘,撐開來,傘面還有水珠。她轉了一下傘骨,附着在傘面的水珠四濺開來。
有一部分甩到正準備上車的周裕深臉上,他矮身進駕駛室,進去前還罵了她一句:“你還是三歲小孩嗎?”
林奈用傘面遮着自己,去藥店買了幾種感冒藥出來。遠遠的看到周裕深的褲腿,他大概是心情好極了,走姿輕快,都帶着小跑了。
從前她懷孕,所以跟周裕深少有下雨的時候一起出門,經常看着他從外面回來,總有個人給他撐傘,他跟那端的跟皇帝老子的架子似的,永遠走的不急不緩。
他很快到她跟前,不由分說,拿過她的傘。
她把裝藥片的袋子緊緊握在手裡,說:“我沒有買水,藥店沒有水,那個醫生說用熱水喝藥。”
她顯得囉嗦過分了,周裕深奇怪的望她一眼:“家裡有,怎麼,三年沒來,忽然緊張了?”
說着他輕輕在她後腰處碰了一下,說:“走吧。”
周裕深動作很自然,但林奈依然感到後背處的肌膚一緊,不得不往前邁步。
周裕深把傘往她那偏一點,雨水就紛紛落在他另一側肩膀,衣服很快溼成一片,他幾近無賴的語氣說:“你害的我身上都淋溼了,得上樓換套衣服?再說了,你現在也沒工作,住哪不是住?哦,對了,你的筆記本是你公司的吧?在樓上呢。”
林奈不需要他找這麼多借口,她本就要隨他進屋的。
屋子裡還是先前一樣的佈置,沒太多變化。周裕深拿了條毛巾擦頭髮,又吩咐林奈:“去倒杯水。”
林奈進了茶水間,按說明書把感冒藥一一取出來,放在案板上。她回頭看了看客廳,周裕深還在洗漱間沒有出來。
她小心的打開包包,把那封口袋裡的藥片,取出一粒,混在一堆藥片中。她的心砰砰跳個不停,可她的手很穩,臉上也沒有一絲表情。
周裕深弄出點響動。她連忙收拾好東西,又打開櫥櫃,隨手拿出一個杯子,衝了沖水。倒了杯熱水在杯裡,
她伸手端起來的時候,發現原本是黑色的杯子陡然變成了白色,林奈心神不寧,被嚇的大叫一聲,杯子跌在地上,摔成三四片。
周裕深聞聲從外面進來,問道:“怎麼了?”
林奈愣愣的看着地下的碎片。周裕深好像嘆息了一聲,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對她說:“怎麼把這個給翻出來了。”
他在櫥櫃旁找了個小紙盒,蹲下身去把碎片拾起來放盒子裡頭。
這個杯子,本是一對。一個是周裕深的,一個是林奈的。一直放在櫥櫃裡,從來沒有用過。林奈都快忘記了。
這對杯子是有一回周裕深和林奈出去玩,在路邊攤看稀奇訂下來的。這杯子平時是黑色,遇熱的時候,就會褪色變成白色。杯壁上有周裕深和林奈的鋼筆速寫肖像。肖像下面是兩人名字的縮寫。
雖然不怎麼像,但很有紀念意義。
後來廠家做好了才寄過來,就一直放在別墅裡。
周裕深說:“你知不知道,秦明泰兇殺現場,那個留有我指紋的,就是這個杯子。”
林奈這下才愣了下,心想這對杯子還真是命運崎嶇,她問道:“那個杯子,怎麼會在秦明泰的房間?”
周裕深說:“我當時之所以去拿那個杯子,就是奇怪這一點。後來問秦子瑛才知道,我在裡頭的時候,秦明泰派人來翻找過一次,大概是看看有沒有孩子的線索。不知怎麼的發現了這對杯子,就拿了一個過去,懷疑我外頭有人了。”
周裕深說着,嘴角露出不懷好意的笑。林奈顯得有些緊張,周裕深繼續說:“你放心,你走了之後,家裡女人的東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也就那對杯子,因爲是黑的,沒注意到。”
他邊說邊自己過去櫥櫃旁倒了一杯水,朝她伸出手。
林奈顯得有些木訥,哦了一聲,才反應過來。把藥片遞過去。
周裕深一點也沒懷疑,伸出手一動不動站在那,林奈只好走近兩步,把手心的藥全倒在他手心裡。
周裕深皺眉看着,抱怨了一句:“怎麼這麼多?”
“有些消炎的和預防的。”林奈望着他,語氣終於恢復了冷靜。
周裕深終於把藥片一把全倒進嘴裡,林奈面上冷靜,心裡卻在亂糟糟的想着,幸好藥片都長得差不多,他沒有認出來。她又想,感冒藥和着這個東西一起吃下去,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周裕深吃了藥,走到客廳裡,在沙發上坐下。
林奈站了一會,也跟過去,站在一側:“我的筆記本呢?”
周裕深打開電視機,往上指了指:“在樓上,我的房間的辦公桌上。你上去拿吧。”
她走到樓梯口,周裕深想起阿花和還在這裡,石霖有事出去了,不知道安排阿花住的哪間房。
林奈下午有點心神不寧,他想提醒林奈一句,但不知道爲什麼,感覺有點頭暈,又擡頭看了一眼,林奈已經上樓去了,他便靠在沙發背閉上了眼睛。
林奈推開周裕深的書房門,拿了筆記本,看到桌上有臺電話,她站了一會,打了個電話回公司,讓前臺查了秦子瑛的電話報給她,秦子瑛的私人號碼沒有,但因爲公司有合作,她辦公室的電話倒是找到了。
不知道秦子瑛確認自己的丈夫是她的殺父仇人時,會是什麼表情。
林奈對這裡的地址非常清楚,一字一句報給秦子瑛的時候,她心裡涌起一種近乎疼痛的快意。
她抱着筆記本走出去,順手帶上門。不知怎的,經過走廊的時候,聽得隔壁好像有響動,她頓了一下,又似乎沒有了。
這時樓下週裕深提高聲音喊道:“林奈……”
林奈快步下樓,看到周裕深扶着額頭靠在那,朝她招了招手:“來,陪我坐一會。”
林奈抱着筆記本,帶笑看着他:“不了,我要回賓館。”
周裕深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感覺心裡有種莫名其妙的燥意,他捏了捏眉心,突然起身幾步過去,把林奈懷中的筆記本抽出來,扔在一側的單人沙發上。
林奈想往後退,周裕深卻不容她退,摟她入懷,深深的在她頸窩處嗅了一口。他覺得鼻子裡毛毛的發着癢,伸手把她的髮絲撥開。
藥效這麼快就上來了?林奈冷笑道:“周裕深,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周裕深擡起頭看她一眼,猝不及防的吻住她的脣瓣,輾轉,林奈一動不動,任他把自己的臉捧的高高的,承認着他的纏吻。
她並不打算現身給這個殺人犯,她知道他很快會意識到不對勁。
果然,周裕深突然離開她的脣,貼着她的額頭,語聲帶着些許喘息:“你給我吃了什麼?”
“給你吃的,不過是你用來殺秦明泰的藥而已。聽說明天你們要上庭,他們給你驗尿,應該還可以驗得出來,你說這是不是證據啊?”林奈含着笑悠悠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