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這句話,似乎觸動了周裕深。他斂去嘲諷的笑意,低聲說:“晚了,林奈,你現在纔想清楚這些,已經太晚了。”
林奈別過頭沒有講話。
周裕深語調平靜:“我剛出獄秦家的老爺子就死了,我是嫌疑犯。秦家唯一的孫子被你劫持了三年,你以爲秦家人會放過你??你憑什麼以爲他們不會懷疑你是我的合謀?”
林奈像是被周裕深這話擊中了,死的是秦家的老爺子?嫌疑犯是他周裕深?難道,難道那些那追他的是秦家的人?
可他不是秦家的上門女婿嗎?她一直奇怪,以秦家的財力人力,怎麼可能讓周裕深去坐牢。
“你、你爲什麼要殺你的岳父?”林奈腦子木木的,遲疑着吐出這句話。
周裕深極緩慢的笑了,林奈幾乎可以分辨的出他臉上肌肉的是怎麼一分分挪動,湊出個笑容來。他猛的湊近林奈,捏緊她肩膀,一字一句道:“我殺他?我還真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就這麼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他的聲音不大,但字字句句都像是從胸腔裡逼出來的,帶着力道。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的石霖走過來,輕輕拍了周裕深肩膀一下:“你別這樣,這不關林小姐的事。”
周裕深呵呵笑着,鬆開目瞪口呆的林奈,退後一點,倚靠在車身上。
石霖遞過去一根菸,周裕深點燃了,吸了一口,目光依舊緊緊粘在林奈臉上。
菸草的香味瀰漫在林奈鼻端,她忽然也很想抽根菸,她木訥的把手伸進口袋掏了掏,除了錢包什麼都沒有,她掏了一會又想不起自己在找什麼,只下意識的往後退,她想離這個人遠一點,她不想同情他,不想知道他和他老婆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會鬧到這個地步。
他一出獄就找上門來,顯然一直知道她在哪裡,爲什麼她竟然瞞得住秦家人,一直安然無恙?
難怪一開始她騙他說孩子不在她這裡,他就信了。她跟孩子的蹤跡本就握住他手裡,當時他大概以爲出了誤差,她還記得他坐在沙發裡捂着臉時沉悶的呼吸。
她疑心周裕深給她下了套,她像是陷在淤泥裡似的,越掙扎越深了。
反正這個男人,於她是無望的。就算當初她對他心動過,可是她再也不想被他人左右了。她過夠了,被左歸收養的時候是這樣,跟着周裕深又是這樣。從十來歲媽媽死了那年開始,她就沒有自由過。
林奈往後退,輕輕說:“人不是你殺的,爲什麼你被通緝了?你可以去解釋,總有真相的。”
周裕深嘴角又浮起冷笑,身上那股戾氣越加濃烈,他直視着林奈,眼神裡彷彿含着責難:“連你都不信我,你認爲被人誤導一下,警察會信我嗎?”
她信他嗎?林奈也回答不上來,她拿什麼去信任一個有家有室的僱主呢?
周裕深上前握住她的肩膀,止住她後退的步伐,緩慢的,沉重的,像是要將他的話刻進林奈的腦子裡:“林奈,到今天,我沒有退路,你也沒有了。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只能幫我。”
她看着眼前這個男人,他此的眼神分外溫和,可林奈知道,他那雙眼睛,從來都黑的跟個無底洞似的。
天一點點黑下去,再也沒人說話。周遭陷入一片沉寂,起了一點風,吹的雜草簌簌作響。
不知過了多久,石霖叫的修車的人到了。摩托車轟轟的開了過來,一個年輕小夥摘下安全帽,咋咋呼呼的就嚷嚷開了:“哎呀哥幾個,你們是怎麼到這破地方來的,可把我找的夠嗆!這天都黑了,回去市裡少說得一個小時啊!那可得給我加錢!”
他自說自話,取下工具箱再擡頭,見沒人搭理,訕訕道:“那位大哥叫的我來修,言語一聲啊。”
石霖走過去,面無表情道:“我要的零件帶來了嗎?”
小夥本還想說道說道價錢,張了張嘴,發現這不是個好說話的主,便應了句:“帶了。”
石霖掀開車蓋,那小夥麻利的換好零件。
石霖從錢包裡抽出幾張人民幣,那小夥喜笑顏開,知道對方多給了,接過來連聲道謝準備走人。
這一帶到處雜草叢生,小夥騎着摩托車小心的避着碎石,拐了個彎,剛要轟開油門,突然一張人民幣遞到眼前來,擡頭一看,是個姑娘,跟先前那位一樣,也是僵着一張臉。
林奈把錢再伸近一點,小聲道:“能不能帶我回市區?”
小夥知道她是剛剛跟那倆男人一起的,古怪的笑道:“你這姑娘真奇怪,車修好了,有車不坐,要花錢來坐我這四面漏風的摩托。”
林奈忍痛又掏出一張遞過去:“順道帶我回去吧,那兩個男人有變態的,不然誰來這荒郊野外不是。”
小夥果然露出同情又了悟的表情,回頭望了望幾乎隱身在雜草後的小車,伸手接錢道:“有錢不賺王八蛋。電話一拉黑,他們也找不着我。上來吧。”
林奈把錢攥緊,補了一句:“有沒有隻有摩托車能走的近路?”
“有啊,那哪能沒有,就是屁股得受點罪。”小夥笑道。
眼看摩托車載着林奈飛馳而去,被林奈指認有變態的兩個男人上了車,轉彎的時候已經不見了摩托車的蹤跡。
石霖道:“就這麼讓她走了?”
周裕深吐出口煙霧,看着它裊裊上升:“得給她點時間,你別看她跟嚇壞了似的,其實她心裡盤算的清楚着。再說,她吃軟不吃硬,總得她自己願意,才幫得上忙。她要使起亂子來,你我也不一定吃得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