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一紅一黑廝打着闖入賬中。
身着桃紅色華服的少女,手持銀針,一邊的衣袖缺了道口子,目光越顯得冰冷。
而一邊身着夜行衣的蒙面少女也好不到哪去,左膝已被劃破,裡面隱約可見一道極細的血口子。
“秦寒君,別逼人太甚!”蒙面女子怒斥道,聲音嘶啞,甚是難聽。“我今天來不是與你糾纏的!”
“糾纏?”秦寒君側身避開暗器,那雙眼眸冷若寒潭,語氣淡若塵煙:“我是在報仇。”
“你……不識好歹”蒙面女子正待發作,眼角瞥見帳內光景,一怔,隨即冷冷一笑:“有空與我糾纏,不如先處理一下自家的私事。”
“嗯?”秦寒君凝眉,惜雲此時上身只着一件肚兜,髮絲卻並不凌亂,如今正怔怔的望着紅奴,眼神說不出的怪異。
秦寒君在瞥見成諾時,卻不由皺起眉頭。成諾上身未着絲毫,所以很清晰的看見他後背上包了一層疊一層的藥紗,素白紗布上已滲出不少殷紅。“你受傷了?”
“沒有……這是本少爺的愛好。”成諾病怏怏的人,還難硬生生扯出一個燦爛無比、精神非常的笑容,還真是難爲他了。真好,終於把你盼來了。
聞言者一陣汗顏,這個王爺還真是出了名的能瞎掰。
“哦,這樣。”秦寒君淡淡的應了一聲。
聞言者又是一陣汗顏,他那話她也信!真不愧是夫妻,衆人感嘆——
知道秦寒君生性淡然,紅奴卻不曾料想她看見如此情景,居然還如此冷淡。微微一愣,隨即又是一陣冷笑:“想來是王爺輸了。”
成諾微微皺眉,抿嘴似有不悅,秦寒君疑惑,卻不曾往心頭去,手中銀針射出,紅奴一個翻身,從腰間抽出紅緞帶,甩出。風起,地上的塵土竟變成致命的武器,只逼秦寒君門面。
而秦寒君,卻因爲瞧見這個招數,而愣在原地。
成諾大駭,腳尖點地,一手環住她的腰,拉往身後,一手揮開摺扇,擋住那致命的塵沙。
“鳳舞九天!”秦寒君或許是因爲震驚,她竟還在喃喃自語。而紅奴卻抓住機會甩出第二招,力度比第一招更厲害上十分,成諾運氣接住時,早已經臉色蒼白。
“你到底是誰!”她醒悟過來,氣息變得紊亂,腳竟在發軟。
成諾一怔,他從未見過秦寒君如此,而紅奴卻乘他分神之際,灑出毒粉。她一手抱住成諾轉身迎上,一手用衣袖一揮,甩開毒粉,而此時紅奴早逃至帳外。
秦寒君腳尖點地剛想去追,卻被成諾一手抱住。
“放開!”她眼睛盯着紅奴,急急的說道。
她要去確認紅奴到底是不是她!她一急,一掌震開成諾,回頭有些悔意的望了成諾一眼,壓低聲對惜雲說道:“好生照顧王爺。”便起身去追紅奴。
望聞問切,這是行醫者最基本的四項,她秦寒君,八歲學醫,又豈會不知,成諾如今外傷嚴重又染上傷寒。她此刻自然也明白,郊外那摻着“雜質”的傷藥是給誰喝的?只是,惜雲定是不知,若是高燒者服用媚情絲,藥效反而會被體溫壓制,起碼在成諾退燒前,不會對他起任何影響。
爲他治病,不急於一時;若是紅奴走了,便無機會詢問。
紅奴,你到底是否真是她!
若真是她,又怎麼這麼冷血!
到底發生了什麼。
是什麼讓她變得冷血了!
大雨滂沱的下,濺起的泥水早已經將那桃紅的華服,弄得滿是泥污。紅奴根本就是有意讓她跟着,把她引到遠離軍營荒無人煙的破廟。秦寒君聰慧,又豈會不知,只是心中疑慮尚未得到求證,也只有偏向虎山行了。
追進破廟,見紅奴旋開機關,果然是別有洞天,見她人已經進去了。
秦寒君眉頭微皺,怕是有詐,可最終還是,落下素白手絹,跟着進去。
穿過暗道,並無機關,只是一間儲藏酒的地窖,與外面的寒冷相比,甚是暖和。地上一角,鋪着一堆草垛,想來應該是供人休憩的,此時紅奴便坐在那最大的酒罐上。見秦寒君跟進來,也不意外,只是依舊冷哼:
“沒想到你還真跟進來了。”
“誰教你的。”這世間會鳳舞九天的人只有楓家的小姐、娘、她以及她曾經教過的閨密——紫涵。
“你教的。”她說的倒是十分平靜。
雖然心中隱約有此預感,真的聽到,終究還是震驚,驚訝到踉蹌的地步。
她聽到自己在用一種乾涸的聲音喊出這個名字,這個原本熟悉如今,喚來卻如從遠方飄來那般遙遠卻又清晰、熟悉卻又陌生。
“紫涵。”
“姑娘還真是依舊聰慧啊!”卻聽紅奴,或者該說是紫涵拍手稱讚道,只是語氣卻全是諷刺之意:“只是,姑娘怎麼變得如此莽撞,沒有一絲以往的淡然。這樣,紫涵我都不忍心將面紗摘下來面對您了。”
“凊依……她是你妹妹。”你怎麼能夠忍心殺她。紫涵,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哦?姑娘是在想,我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哈哈,姑娘要不要過來親自驗證看看……”
其實,就算紫涵不說,以秦寒君的性子也會過去,不過不是去看看,而是……
“啪!”脆生生的給了紫涵一個耳光。
“這是替凊依給的。”她斂起眼眸,一字一句用盡平生不曾對紫涵出現過的冰冷。說完素手再次揚起,只是這次卻硬生生的停在半空中,無法落下。
因爲,紫涵的面紗被她那一巴掌打落下來;
因爲,她見到紫涵的面容;
因爲,紫涵的臉已經不能稱之爲臉了。
“你……”是震驚是愧疚是秦寒君自己也無法言語的情緒,紫涵下山後發生過什麼,爲什麼她沒有臉,爲什麼像碳般黑,她的聲音也,莫不是……“你遇上火……”
“確切的說,我差點被燒死,就因爲你,秦寒君!”
“理由。”她穩住情緒,冷冷的問道。
“理由?哈!”紫涵挺好仰頭大笑,笑得好生淒涼、好生恐怖、好生無奈,她一把抓起秦寒君捂上她自己的臉,極盡癲狂:“你要理由,好!我說!因爲他知道我毀了你容貌,所以惱羞成怒,將我迷暈,讓十幾個惡漢輪番侮辱了四天四夜。最後,又將體力不支的我扔進廢物堆裡,一把火想把我燒死!虧我如此愛他,甚至犧牲清白,助他登上帝位!他竟爲你,秦寒君,他居然因爲你,如此對待我!我怨他,卻更恨你!”
“原來他是……”紫涵喜歡的人竟會是昭瀛。
“對,是他。當日我逃出生天,對天發下三個誓言,其中一個就是讓你,秦寒君嚐嚐我當日所受凌辱。”紫涵冷哼道,趁秦寒君恍惚之際,又旋轉機關,於是隔牆翻動,她出了暗道,而秦寒君卻困在下面。
“秦寒君,念在當年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成三少雖不是你心中所愛的蕭郎,卻與你有夫妻之名,算是顧上你的名節了。不知道,被掛名夫婿凌辱,會是怎樣一種滋味呢!”
“你!”秦寒君一怔,再待開口,紫涵早已不見。
成諾,爲什麼紫涵會提起他。
被他凌辱?成諾的自控性驚人,她不認爲尋常的媚藥能控制住成諾的心性,更何況,媚情絲雖在他體內,但暫時不會發作,除非他還吃了其他的藥,讓藥性轉變,比如說,清心寡慾丸。想到這,她突然失聲一笑。
秦寒君你到底在想些什麼,此刻你正在離軍營極遠的暗窖中,成諾怎麼可能會——
“砰!”一聲巨響,暗門被重重震開,突如其來的震動,將地上的灰塵揚起。她捂鼻擡頭,順着光線望去,月光之下,勾勒出的輪廓分明,亦熟悉非常。
“你怎麼會在這!”
“你怎麼會在這!”
同樣一聲訝異,不同的是,一個音質清透水潤、聽之沁人心脾。一個暗啞極致,壓抑中透露出絲絲倦怠,滄桑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