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該把清泓夫人送走。”秦寒君半臥在車塌上,手持着一本《黃帝內經》,素手翻過一頁,說的倒是毫不在意。“她始終是三少的人,怎麼處置,該有三少來做主纔是。”
“哈,我怎麼聞到一股醋味。”阿金抽走秦寒君手中的書,在她跟前上下晃。秦寒君也不惱,又從榻上拿出一本,繼續看着。
見阿金沒有吭聲,便又淡淡的說:“你該知道,有人想要她的命,這樣會給知府添麻煩。宣城知府未必能保她周全。”
“放心,這向天問雖比不上你家相公能耐,但好歹是邊關重城的知府,黑白兩道人都敬他三分。我們這是要去邊關,清泓夫人跟着他反而會更妥當。”阿金湊過來,半開玩笑道:“倒是,君美人吶~你這麼聰明,可查得出是誰在追殺她。”
“那是三少事,我不插手。”她又翻過一頁,很仔細的研讀,語調依舊是漫不經心,淡淡如煙。
“撲哧~“阿金咧嘴一笑,臥躺在榻上,一手把藥書蓋在自己的臉上。“哎呀~美人吶……美人,原來你也有小女子情懷……有趣~”
“是麼。”秦寒君擡頭看見阿金袖子裡藏着的紗布,眼眸由淺轉濃。“你手腕受傷了?”
阿金懶散的揚揚手,並不打算把臉上的藥書拿下來。只聽見不是很清晰地話語,傳入耳中。
“你還敢問,美人!這可是拜你所賜!”
秦寒君不再說話,眸中盈(和諧)滿失落。果真是自己的妄想,終究不是他啊。
窗外可聽見車轔馬蕭,看來離天朝駐紮的軍營不遠了。阿金也聽見了,翻來覆去,最終按耐不住,興奮的坐了起來,挑起簾子,竄了出去。
“哇哇哇~好壯觀吶!!!蕭公子你這是要去哪,我跟你一起去~”
秦寒君倒是很不以爲意,擁被坐於塌中,依舊看她的書。而馬車也沒有停下來,繼續走了一小段,才停了下來。
“請公子下車。”外面傳來血走冷酷的聲線。
秦寒君挑起簾子,便有小兵過來扶人。她側過身子,無視小兵伸過來的手,徑自下了馬車。低眉擡眼間,便看見眼前這間素色軍帳篷。
“將軍特地吩咐小人過來接公子,這帳篷是將軍特爲公子準備的。”
“有勞將軍。”秦寒君倒是顯得彬彬有禮,不似之前的冷淡。
“將軍現在何處?”
“將軍在前方打仗。”
秦寒君聞言,低眉輕觸。既是打仗,現在應該傷患衆多。阿金之前打探過,軍營現在正缺給坐得住鎮的軍醫。其他軍醫,要麼因爲軍營條件艱苦,還沒醫人。倒是自己先病倒了;要麼,就是個醫術不精的庸醫,就剩下一個年邁的醫師才稱得上治病救人。只是這傷患衆多又豈是一個大夫,能搞得定。
小兵有些恐慌的看着秦寒君,見她一臉不悅的神情,還以爲冒犯了這位公子,不禁冷汗直下。
只是他不知道,這位公子不悅的是,自己有懼血癥,這治療外傷無論如何自己是無法幫得上忙的。秦寒君擡頭望向身後的血走,血走是洛府第一護衛,該懂得治外傷纔是。如若不是,就枉費她把他留在身邊了。
血走知道她想做什麼,卻還是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抿脣不語。他這是在拒絕她!拒絕代她行醫!!發生上次的事,血走雖是不言,但可以看出他對自己失職之事頗爲在意。
要不是他讓她離開他的保護,她也不會被羞辱。成諾給他下的命令是誓死護王妃周全,而他居然讓她涉險了!!!
雖然成諾沒有責罰他,可是他卻無法不自責。自此,是再也不讓秦寒君離開的視線範圍之內。秦寒君終究還是沒能再支開他!
秦寒君無奈,轉身想進入帳中休息。這時,也不知是哪裡又冒出一個人來,硬生生跪在她的面前,攔了她的去路。
來人,軍袍黑黑,人黑黑,正是那日多次冒犯秦寒君的‘黑炭頭’—林克。他此刻應該隨將軍在前方打仗,如何會出現在這裡?
“聽聞君公子醫術超羣、妙手回春,請救救衆兄弟!!”林黑炭這次有求於人,語氣謙卑,態度陳懇,與那日有天壤之別吶。
不是她不去救人,只是她有懼血癥,戰場上受了傷的士兵大多是外傷,她見不得。只是這樣的苦衷、這樣的弱點又豈是林克一個外人能夠明白的!
他只會認爲她氣度不好,她是在爲上次的冒犯而故意刁難。他不後悔自己當時的舉動,但是又不得不懊惱因爲自己,他的兄弟們可能會無法獲救。本來是爲了救兄弟而來,卻因爲是他的到來,反而害了兄弟們,這讓他情何以堪!
黝黑的面龐閃過一絲無奈,更夾帶着點點決意。他從鞋子裡抽出把匕首,血走以爲他想行刺秦寒君,剛想一掌劈下去,卻見林克早把匕首插到自己的身上,鮮血涌了出來。秦寒君沒料到他會如此,那刺目的鮮紅的襯得她的臉更加蒼白,她的手開始微微顫抖。血走就這麼不動聲色的擋在她面前,切斷她膠着在那抹鮮紅上的目光,她看着血走眸中分明有些許感激之情。血走冰冷的看着林克,眼中似有不悅。
“上次末將多有冒犯,還請君公子恕罪。一切責難有林克一人承擔,只望君公子大人有大量,救救衆兄弟!”
秦寒君嘆了口氣,從懷裡掏出一瓶墨綠瓷瓶,遞給血走。
“這是止血散。”
血走接過,便把瓷瓶拋給林克。“告訴軍醫,這能夠止住外傷。還有,想繼續與公子談話,先把傷口止住再進來。”
說罷,轉身幫秦寒君撩開軍帳的簾子。
“君公子,衆兄弟受的是內傷,是被妖法所害。”
秦寒君欲進帳,突然停了下來,簫上鈴鐺被撞得叮噹響。
“內傷?”
“是。”林克點了點頭,把來龍去脈告訴秦寒君。
原來,敵軍不知道請了何方的‘妖人’作法。每每戰場上響起詭異鼓聲,天朝將士受鼓聲魅惑,不是迷了心智殘害同胞,就是自行經脈逆流。是死的死,傷的傷。雖然,將軍暫時穩住了軍情,但傷亡慘重已是必然的。
秦寒君隨林克到軍帳,看見送回來的受傷士兵,果然各個神志不清,瞳孔渙散。
“君公子,可知士兵中的是何妖術。”童老問道。
所謂童老,當然指的是軍營裡面最老最德高望重的軍醫。
“引弦攝魂術。”引弦攝魂術,利用內力轉化成音律擾人心智,甚至可控制他人的言行,是西域幻術,亦是江湖一種失傳已久的招數。
“沒錯,而戰場上那人,鼓的便是其中一式,離心咒。而要破此咒非安魂曲莫屬。”
“敢問,這可有高的山?”秦寒君難得虛心求教,就是語氣還是很淡然。
童老精光一閃,開懷一笑,伸手指了方向:“外面真是好風景,君公子不嫌棄,就帶着老朽的古雷琴,去踏踏青吧。”
古雷琴,琴中極品可遇不可求。童老不僅擁有這把稀世絕寶,而且對江湖之事知曉甚詳,絕不是泛泛之輩,秦寒君不由得多了個心眼。
“說的是。血走,我去踏青,你莫跟來。”